第2章

第 2 章

紀西知站在總統套房的門前時,人都還有些懵。“經理大叔”打完電話就告訴他,裴總同意見他了,他還有些不敢相信。可直達電梯的小哥哥确認了他的身份後,也禮貌告知裴總正在等他。紀西知只能歸結于今日運氣太好,他碰到了童話故事中獎勵好人好事的神仙叔叔。

現在,機會就在他的面前。紀西知深深呼吸,擡手按門鈴。門很快打開,一個男人背對着他立在廳中,垂着頭似乎正在整理襯衣。他轉過身來,紀西知才看清,他正随意挽起衣袖。

男人竟然很年輕,寬肩窄腰大長腿,身材比例極佳,長得也過分好看了。他的襯衫最上一顆扣子松着,臉上帶着副半框的金絲眼鏡,右眼眼尾處有顆暗紅的小痣,桃花眼彎彎含笑。

紀西知一時不敢确定,這人到底是不是那位傳說中低調神秘的裴總。畢竟他也曾聽聞裴總是以私生子身份,将他的父親、正房和哥哥趕去了海外……應該是位很厲害的人物。可這男人看起來,似乎過于友好溫和?

他打量男人時,男人也在打量他。房門自動關閉,紀西知猶疑着問:“你好。請問,你是裴總嗎?”

男人挑了挑眉:“看來紀先生真的對我毫無了解。”

紀西知慢了半拍反應過來,這句話彎彎繞繞給予了他肯定回答。他連忙找補:“不不,久仰裴總大名,我只是有點不敢相信,裴總竟然這麽年輕有為,相貌英俊,氣質不俗。”

這盡心竭力的奉承讓裴晉洲笑了:“謝謝,你也,”他頓了頓,再次上下打量紀西知:“你長得也,出乎我意料。”

紀西知:“??”

裴晉洲将雙手的衣袖都卷至小臂處,這才慢悠悠說:“的好看。”

紀西知:“……”

出乎我意料,的好看。這大喘氣是不是有點太嚴重了。可人家是裴總,便是一口氣喘上個二十分鐘,紀西知也要誇他肺活量好。這是他第一次開展商務會談,還至關重要,紀西知難免有些緊張,臉色微微泛了紅。相比而言,裴晉洲姿态閑雅放松:“喝點什麽?”

紀西知猶豫着問:“額,有咖啡嗎?”

裴晉洲:“有。”

紀西知以為這句有,便是有現成的咖啡,直到他看見裴晉洲取出咖啡豆,倒入咖啡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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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要……現磨?!

紀西知都有些不知所措了。他有求于人跑來談合作,沒機會表示誠意,反倒先讓人給他磨了杯咖啡?

裴晉洲又倒了小半杯紅酒,招呼紀西知:“坐吧。”

紀西知乖乖在沙發坐下,局促抓了抓公文包:“麻煩裴總現磨咖啡,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裴晉洲也端着酒杯在他斜對面坐下,意味不明一笑:“麻不麻煩,要看紀先生是來幹什麽的。你說是嗎?”

紀西知聽言很感動。他覺得裴總人真的不錯,對待合作夥伴溫和有禮、熱情友善,并不因為他初出茅廬就敷衍了事。不管今晚兩家合作能不能成,這品性都值得誇贊。

紀西知望着裴晉洲,誠摯道謝:“謝謝裴總今晚願意見我。”

裴晉洲莞爾:“這麽正式啊。”

他擡頭,便撞上了紀西知認真的目光。青年的眼睫長而密,微微自然卷翹着,專注看人時,便帶了些天然的天真與傾慕。長睫之下,是清透動人的眼,只要有光落下,便仿佛都會被吸入那雙眼中。大約是因為害羞,他臉頰的緋色就沒有褪過,那抹靡靡的紅一直染去了眼尾處……莫名誘惑。

裴晉洲不笑了。他目光在紀西知臉上流連,神色晦暗不明。這個角度,水晶吊燈在他金絲框的鏡片上折射出光芒,幾乎要看不清那雙淺淡眼眸。

屋中開着暖氣,空氣莫名變得有些粘稠。裴晉洲便在這安靜中,放下酒杯,坐直了身。

鏡片不反光了,紀西知終于能看清他淺色的眸。裴晉洲斯文有禮說:“好吧。既然你這麽認真,那我先自我介紹下。裴晉洲,今年27歲,現任洲洋集團CEO。家中有一爺爺,國外還有一父親一繼母一哥哥,但無關緊要。”

這就算切入正題了?紀西知配合點頭。他覺得這也太正式了,談合作前還要先介紹自己的。可他遲遲沒等來後續衡明視頻的簡介。裴晉洲看着學生一般認真聆聽狀的紀西知,溫雅一笑:“總是我在說,紀先生也說幾句?”

紀西知頓悟,連忙打開公文包,拿出了一堆文件放在茶幾上。他不好意思提了自己兩句:“我今年22歲,現在紀錄傳媒的報社畫連載漫畫,父母在國外,國內有一個哥哥和準嫂嫂。”

然後重點切入紀錄傳媒的現狀:“裴總,經理大叔應該和你提過,我家公司敗訴的事了。但敗訴只是一時的。紀錄傳媒并沒有造謠,還會繼續提起二審訴訟。紀錄傳媒有一班非常優秀的員工,即将開拍的《心動出發》也反而因為此事有了熱度……”

裴晉洲似乎在聽,又似乎沒在聽。男人又用那種意味不明的目光看他,紀西知忽然就意識到了自己的班門弄斧。

和裴總這種層次的人說話,大概是不需要這些繁瑣套路的。裴總一定了解過紀家的困境,但仍有意與紀家合作,這才會百忙之中抽空接待他。他完全可以直入主題。

紀西知收起了其他文件,只将合同推到裴晉洲面前:“裴總,這是我公司草拟的合同,不如你看看?”

裴晉洲終于自他身上移開目光。他接過合同打開,粗粗掃過,便擡了眼,淺色眸子盯住紀西知。那目光忽然有些侵略的銳利,紀西知茫然眨了眨眼:這是覺得哪條條款不喜歡嗎?沒事啊,都可以商量嘛……

可裴晉洲很快挪開了視線。他的襯衫口袋上別着一只筆,裴晉洲抽出,拔開筆帽,刷刷簽下了自己的名。然後他看着一瞬驚喜的紀西知,露齒一笑:“幾千萬的事,我就細看了。只是我有一個疑惑。”

紀西知開心到頭腦都一陣眩暈,只覺裴總散發着比閃電俠還耀眼的光芒:“裴總請說!”

裴晉洲在他的星星眼注視下,推了推金絲框眼鏡:“紀先生今晚,是打算留在這裏陪我嗎?”

紀西知:“??”

裴晉洲将合同放在茶幾,文質彬彬:“不好意思,我沒什麽相親經驗。但是按照等價交換原則,你現下給我這合同,是這個意思嗎?”

紀西知:“??”

青年過分漂亮的臉上,漸漸浮現了幾個字“懵逼中”。紀西知半響,磕巴開了口:“為什麽、要留下?我們、我們難道不是,在聊合作嗎?”

裴晉洲:“……”

裴晉洲笑容淡去了。什麽溫雅有禮,什麽熱情友善,一秒消失無蹤。莫名的壓迫感滋生,空氣仿佛忽然沉重。

裴晉洲的聲音還是和緩的,面上卻沒了表情:“所以,你跑到我的相親宴上,等了我這許久,只是想找我簽合同。所以,你剛剛在和我聊衡明視頻和紀錄傳媒的合作。”

紀西知便是再不通人情世故,也覺察不對了:“難道、不是嗎……”

回答他的,是裴晉洲的輕聲慢語:“我大晚上的,特意換正裝見你……你覺得,紀錄傳媒配嗎?”

紀西知不自覺朝沙發角落挪了挪。他的大腦辛苦運轉,終于明白了什麽:自我介紹,留下來陪他,相親經驗……

紀西知愕然睜大了眼:“裴總你……你難道以為,我是來和你聯姻的?”他連連搖頭擺手:“不不不!裴總我很抱歉讓你誤會了,但我沒打算出賣我的婚姻啊!”

這話出口,裴晉洲又笑了。紀西知還來不及松一口氣,就聽男人說:“誰說我要你的婚姻了?”

他的語氣依舊散漫,可那雙淺色的眸子鎖住他,自上而下掃描着,仿佛帶着力度。紀西知被看得身體緊繃,猶自強撐着:“那你……到底在說什麽?”

裴晉洲歪頭,随着這動作,冷色的光芒劃過金絲鏡框。他笑得格外愉悅,可那真心的愉悅中,又帶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意。男人仿佛品味一般,緩慢說:“我在說什麽,你很快就會親身感受了。”

紀西知的背脊瞬間繃成了一張拉滿的弓!他明白裴晉洲的意思了——這人看上他的身體了,想睡他,并且大概還想強迫!

紀西知覺得憤怒和恐懼,憤怒是因為裴晉洲無恥,恐懼是因為他在裴晉洲身上真切感覺到了危險——不論裴晉洲在說什麽,他都真能做得出!

紀西知就如一只豎起了所有尖刺的刺猬,警戒着,語速帶顫飛快說:“我拒絕。我勸裴總不要沖動行事。我不會任你擺布,裴總也不想惹來警察吧。”

裴晉洲哈哈大笑!他手肘支着沙發扶手,手指支着額頭,笑得身體一顫一顫,好似聽到了什麽天大的笑話。然後他微微擡着眼,優雅一攤手:“你覺得以我的能力,在我自己的酒店裏,會遮不住這一點小事?”

咖啡機此時突然傳來沉悶的“滋——”聲響!金屬刀片飛速運轉,輕松斬斷咖啡豆,易如反掌将它們切割、肢解。裴晉洲舔了舔森白的牙,低聲慢語:“我的酒店,不論做什麽都很方便呢。總裁通道不設監控,發生什麽都不會有記錄。保安部經理是我的心腹,不會忤逆我的吩咐……”

紀西知如果是一只貓,這一刻一定全身毛都炸開了!他驚得瞳孔驟縮,幾乎是彈跳站起,本能就去抓自己的公文包!

——救命啊有變态!他要逃跑!

可驚惶之下,他錯抓住了公文包的底部,包裏的文件稀裏嘩啦散了一地,《小魅魔》的牛皮本更是掉去了沙發底。紀西知欲哭無淚,但公司的文件,他不能丢。他手忙腳亂扒拉着文件,毫不懷疑下一秒,裴晉洲就會撲上來将他拖走。

可裴晉洲只是姿态優雅坐在那,并沒有下一步動作。紀西知不敢有絲毫放松,身體反而越繃越緊。文件全都塞入公文包時,面前忽然伸來了一只骨節分明、修長有力的手……精準抓住了他的領帶。

紀西知的動作仿佛被按下了暫停鍵,白着臉,一點點擡頭。裴晉洲也不知是何時過來的,那俊美容顏已然近在咫尺。鏡片折射着冷冷的光,紀西知完全看不明他的表情,只覺得他眼尾處的暗紅小痣如吸飽了血一般,灼灼耀目。

他聽見裴晉洲的聲音響起,一如既往的低緩溫和:“怎麽,吓着了啊……”

這話聽在紀西知耳中,就如惡魔的低語。男人貼近,一手拉住他的領帶,另一手就朝他脖頸處伸去,好像要掐他脖子!紀西知心跳混亂,忽然雙手抓住那手,惡狠狠一口咬下!

裴晉洲顯然也沒料到他會咬人,吃痛一聲低呼:“……松口!”

紀西知不松,兇狠瞪着眼:“窩說過,窩不會嫩你擺布!”

裴晉洲皺眉,另一手終于松開了他的領帶,改而掐住了他下颚。男人捏住他軟軟的頰肉,手上用力:“嘶……你屬狗的嗎?”

紀西知被迫張開嘴,唇上還染着血,就開始憤怒大吼:“洗變态!你如果敢碰我,我鍋鍋不會晃過你的!法網黑黑,疏而不漏!天理循環,報應不酸!”

裴晉洲偏着頭,似乎是被他的口齒不清吵着了。他松手,抓起文件包塞回紀西知懷中,然後拎小雞一般扯住他衣領,打開門将他丢了出去。

紀西知踉跄幾步站穩,轉身驚疑不定看着裴晉洲。男人甩了甩流血的手,用一種異常懇切的語氣說:“小少爺,江湖兇險,往後還是乖乖在家玩吧。”

說完,便“砰”地關上了房門。

徒留紀西知驚魂未定立在走廊中。他好半天才平複了心跳,總算慢慢緩過了勁。

裴晉洲……就這麽放他離開了?并沒有讓他親身感受、強迫煎了他?

所以那些似是而非的變态發言……難道、或許、大概,只是在故意吓唬他?

……怎麽有人能這麽可惡啊!紀西知又漲紅了臉。他承認他跑來人家相親宴,目的卻只是為了談合作,是他不妥。讓裴晉洲誤會了,他也很尴尬。可這不就是個誤會嗎?!說清楚道了歉不就好了,有必要這麽報複回來?!

還有最後那句話“在家玩”……傷害性不大,侮辱性極強。紀西知捏着拳頭,一時真想狠狠砸門,再沖進房中多咬那個壞蛋幾口。

可是……

紀西知摸出褲袋中的手機,點開微博。衡明視頻并沒有發聲明,中止和紀錄傳媒的合作。

……好的,裴總還是大爺,他忍。

紀西知理了理掙紮中被扯亂的西服,朝電梯行去,卻忽然發現自己的領帶是松散的。他這才想起在停車場時,他扯散了領帶透氣,後來上來得急,竟是忘記重新系好了。

難道裴晉洲剛剛扯他領帶,是想和他說這個?

然後他就咬他了。

……誰讓他先吓唬他啊!紀西知有些心虛抹掉唇上的血,還是決定快點離開,去醫院和徐易曼說下這事,商量下一步。

酒店外,神秘的“經理大叔”早就不見了蹤影,紀西知一人開車下山。行到半路,他忽然想起,他的《小魅魔》牛皮本還在沙發底下!

那可是他的心血啊,絕不能丢!紀西知急急剎車就要掉頭,路邊卻忽然竄出了一只野貓!紀西知躲避不及,方向盤急轉——

伴着“嘭”的一聲悶響,車聲猛地一震!紀西知只覺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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