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對面一直沒有回答，這情況卻是紀西知沒有預估到的，後續的話便卡在了那裏。正絞盡腦汁開辟思路，便聽到了“嘟”的斷線聲。

紀西知：“？？！！”

好了，不用開辟思路了，電話被挂斷了。紀西知茫然立在那，忽然開始懷疑自己“相談甚歡相見恨晚”的推測：他昨晚該不會是說錯了什麽話做錯了什麽事，惹得裴晉洲生氣了，于是只簽了一份合同……就把他趕出來了吧？！

但是……會不會也有可能是不小心挂斷呢？他就偶爾會手滑，撥個電話點個贊啥的。又或者，裴晉洲正好在忙，只能先挂斷？比如，有個幾十億的項目在等着他拍板。又或者，裴晉洲手機突然壞了？他在這邊說話，裴晉洲在那邊聽不到，所以挂斷了。再或者，接電話的人都不是裴晉洲呢！

紀西知找到了勇氣，等待十多分鐘後，再次撥通了那個號碼。這回，只響了一聲，對方就接通了。紀西知心中一喜，就聽那個男聲慢條斯理說：“對，我是裴晉洲，是本人。手機沒壞，紀先生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我不忙，現在很空閑，不是沒空和你聊天。我也沒被外星人綁架，不是沒法接你的電話。我只是單純不想見你，也不想浪費時間和你交涉。所以紀先生，我将我的拒絕表達得夠清楚了嗎？”

紀西知：“……”

夠清楚了，連被外星人綁架這種他已經排除掉的選項，都提了。所以，昨晚兩人果然不是相見恨晚……

紀西知依舊想不起自己昨晚到底做了什麽，惹裴總生氣了，但詢問肯定是不明智的，而道歉總歸是沒錯的。紀西知硬着頭皮，放軟了聲音：“那個，晉洲哥，你別生氣啊。昨晚是我不對，我知道錯了，我向你道歉。哥你大人有大量，就給我一個登門負荊請罪的機會好嗎？”

聽筒中又有片刻沉默，而後裴晉洲答非所問：“節目的事，讓你家大人來和我談。”

？？話題有點跳躍，但态度似乎有所和緩？紀西知受到鼓舞，再接再厲：“晉洲哥，并非我家不重視，只是我母親陪父親出國療養了，我大哥昨天又出了車禍，家裏實在沒其他人了。而且我也是大人，你放心，公司的事，我能做主的。”

裴晉洲：“怎麽沒其他人？你不是還有個準嫂子嗎，讓她來。”

紀西知心中警鈴大作！裴晉洲想見徐易曼？！難道這就是劇情不可抗拒的力量！冥冥之中推動着反派去見女主！

紀西知一時沒控制好音量，大聲拒絕：“不行！”

話一出口他便覺得不好，果然，對面似乎愣了愣，一聲輕笑：“好的，小少爺你随意。那我挂電話了。請不要再打來，否則，我不介意讓熱搜成真。”

電話再次被挂斷，紀西知呆了片刻，飛快打開了微博。熱搜一赫然是#衡明視頻請與紀錄傳媒中止合作#。紀西知只覺一口氣梗在心口，氣到爆炸：這大早上的就開始買熱搜……鐘英哲對紀錄傳媒，還真是趕盡殺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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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紀西知都沒有時間為紀錄傳媒打幾個字辯駁，劉叔就跑了過來，臉色不大好看：“知知，聯系上裴總沒？保安怎麽特意過來趕我們走？”

紀西知看去，果然見到了幾個保安圍在他們的車旁。劉叔小聲補充：“說是裴總讓我們立刻離開。”

紀西知漲紅了臉：裴晉洲有必要嗎？挂了他電話還不夠，還要趕他走？！憑什麽啊！停車場是他家的啊？！

……哦，停車場是他家的。紀西知神色一僵：反派果然是反派，太讨厭了！

紀西知也沒辦法，只能行回車旁，招呼大家上車。臨走前他瞪了大廈一眼，恨恨丢下句：“走，劉叔！沒事，我有辦法！”

放話場面仿如灰太狼的經典退場。紀西知咬着牙，心中有了決斷：看來……對付裴晉洲這種十惡不赦的大反派，不拿出殺手锏是不行的！

車輛緩緩駛出洲洋集團大廈，總裁辦公室中，公關部經理正在請示：“……昨晚就有很多人到衡明視頻的官博下留言，要求衡明視頻中止與紀錄傳媒的合作。現在這個話題又上了熱搜一。不知裴總有什麽打算？如果您無意與紀錄傳媒合作，我們這邊就先發個通告，回應這個熱搜。”

裴晉洲終于收回了落在手機屏幕上的目光：“還輪不到鐘英哲逼我做事。”他神色淡然：“讓衡明視頻轉發《心動出發》的官宣微博。等半小時，半個小時後這個熱搜不撤，就下架鐘英哲娛樂公司旗下所有藝人的所有項目。”

公關部經理愣住了，怎麽也想不到裴晉洲竟然會給出這個方案。他委婉提議：“可是裴總，就算衡明視頻有意與紀錄傳媒合作，也沒必要趕在這個風口浪尖發聲。我們完全可以等風波過後，等《心動出發》開拍後再發聲，這樣可以避免此次輿論對衡明視頻的影響。”

裴晉洲點點頭，語調無波：“你說得對。去通知衡明視頻轉發微博。還有什麽事嗎？”

公關部經理：“……”

公關部經理離開了，裴晉洲面無表情将手機屏幕反扣在桌上。他知道現在轉發《心動出發》的微博，就相當于将衡明視頻和紀錄傳媒捆綁，一起架在了網絡的風口浪尖上，算起來是虧損最大的方法。但轉發了這微博，小少爺心裏有了底，就不會再一口一個“晉洲哥”跑來鬧他。

卻是此時，手機再次震動起來。裴晉洲皺眉。這是他的私人號碼，平時經常一天收不到一個電話，今天是怎麽了？

難道又是小少爺打來的？

可來電顯示并不是紀西知的號碼。裴晉洲挑眉，按下接聽，嘴角勾起完美弧度：“早上好，爺爺。”

對面的裴老爺子中氣十足：“你昨晚沒有參加相親宴！”

裴晉洲笑得眉眼彎彎：“爺爺才聽到消息啊，我還以為昨晚您就該知道了。”

裴老爺子大吼：“你答應過我什麽？！”

裴晉洲語調無辜：“答應爺爺，舉辦一場相親宴啊，”他身體輕晃，座椅便180度轉了個圈，面朝窗外的陽光與高樓大廈：“我做到了。加大豪華版，特別熱鬧，去了好多人呢，少我一個不要緊。”

裴老爺子：“你！你這是敷衍我！”

裴晉洲于陽光之下，舒适眯了眯眼：“差不多了爺爺，”他的語調和緩：“您曾經在我身上的投入，我已經還清了。您應該清楚，得寸進尺不是個好習慣。”

裴老爺子聽到這種話，竟然沒被氣到仰倒，反而十分順暢接口：“沒還清！相親宴這筆不能算，你這是欺詐，是無效交易。你得找到人成婚，這筆賬我才給你清。”

裴晉洲嘆口氣：“爺爺，我勸您換個要求，或許我還願意滿足您。冷漠精密的計算與真摯熾烈的愛情無法共存，我的本能注定我不會愛上誰。您如果一定要我成婚，那我也只好讓您失望了。”

裴老爺子哼笑一聲：“我管你會不會愛上，我的要求就是這個，不會變。”

說罷，裴老爺子挂斷了電話。裴晉洲不甚在意聳聳肩，點開手機微博，看見之前呼籲衡明視頻與紀錄傳媒中止合作的熱搜一已經不見了。衡明視頻轉發《心動出發》的微博下，沒了水軍的猛撲，人流也顯得稀少。

很好，不管鐘英哲是個怎樣的人渣，都是個聰明人，他只喜歡和聰明人溝通。裴晉洲将手機扔回桌上：傻瓜小少爺應該不會再來打擾他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紀小少爺根本就沒再看手機。他沒發現熱搜一是何時消失的，也沒發現萬衆唾罵下，衡明視頻已經站在了紀錄傳媒的身旁。他在一家商場與劉叔幾人分別，開始籌備他的大計劃。半個小時後，他拎着一袋鼓鼓囊囊的東西，在商場外叫車，再次前往洲洋集團。

洲洋集團大廈門口，虎背熊腰的保安遠遠對紀西知虎視眈眈。紀西知在大廈外的廣場上停了步，再次撥通了裴晉洲的電話。

裴晉洲很快接通了。聽筒傳來男人的聲音：“紀先生，我不需要道歉，同樣也不需要感謝。請問你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紀西知莫名其妙：他是說過要負荊請罪道歉，但為啥還要感謝？他想了想：“我不道歉，也不感謝，但是，裴總你一定需要治療吧。我是這個世上唯一可以治好你的人，請見我一面吧。”

電話那頭又沉默了。片刻，裴晉洲涼涼說：“我不知道孟博延和你說了什麽，但是，我并不需要治療。”

紀西知：“？？孟博延是誰？”

裴晉洲：“……那是誰告訴你我生病了？”

紀西知吞吞吐吐：“沒啊，沒人告訴我，就是、正好知道了。”

裴晉洲：“……我有什麽病？”

你不能人道啊！這傷疤紀西知不好揭開，也不敢揭開，于是他誠摯勸：“我知道有些事裴總不想提起，但諱疾忌醫是不對的。裴總放心，我一定會為你保守秘密。

裴晉洲：“？？”

裴晉洲：“你沒事吧紀西知？你是被騙了，還是人傻了？”他頓了頓：“算了，你上來吧。”

電話挂斷，紀西知心中大石落地：太好了！他就知道，沒有男人可以抗拒重振雄風的誘惑，就算是陰鸷反派也一樣！他這招一針見血投其所好，用得可真是太妙了！

紀西知昂首挺胸朝着保安行去，驕傲揚起漂亮的小下巴：“你好，裴總請我上去一趟。”

總裁助理已經在大堂等他了，紀西知跟着人上樓，終于見到了裴晉洲。這位傳說中的反派長得有些出乎他意料，主要是明顯帥過他哥……紀西知感動想，易曼姐和他哥果然是真愛，根本不會被反派的權錢和皮囊誘惑！

他禮貌問好，而裴晉洲上下打量他，很快發現了他額角的包：“你腦袋怎麽回事？”

紀西知愣了愣，扒拉了下劉海将包遮住：“沒事，昨晚回家時出了個小車禍，撞到了頭。”

裴晉洲：“……”

裴晉洲手肘支着桌子，手指揉了揉眉心：“所以，我就生病了。”他忽然問：“你哥知道你這樣嗎？”

紀西知：“？？車禍嗎？知道啊。”

裴晉洲保持支着額頭的姿勢，掀着眼皮看他，那神态……仿佛很頭疼？紀西知不明所以，便見裴晉洲深深吸氣，朝他伸手：“合同拿來。”

紀西知：“？？”

這……這是要拿回那份簽好的合同，當場撕毀嗎？！紀西知眼神躲閃：“啊？裴總是說，簽好的那份呢，還是沒簽好的啊？”

裴晉洲仿佛知道他在想什麽：“沒簽的。放心，我不反悔，也不勞煩小少爺給我治病，我現在就給你簽了其他合同，也算我仁義盡致了。然後你趕緊去醫院，再讓醫生檢查下。”

紀西知有些懷疑，卻也只得慢吞吞打開公文包，拿出了空白合同送上。裴晉洲抽了筆就開始刷刷刷簽名。紀西知困惑看了會，确認裴晉洲是真把合同補簽了。

他心中大石落地，連聲道謝。如果他不是個魔力枯竭的魅魔，這會就可以功成身退了。可問題是，他還需要從裴晉洲這裏汲取魔力。

紀西知決定計劃還是照舊。他禮貌詢問：“裴總，請問你這裏有洗手間嗎？”

裴晉洲蓋上筆帽，頭也不擡：“右邊門進卧室。”

紀西知拎着自己的大袋東西，推開了右邊的卧房門。這裏應該是裴晉洲辦公之餘休息的地方，東西不多，只一張床一個衣櫃，裝修得簡潔大氣。紀西知進了廁所，拉開包包拉鏈，惡魔角、惡魔翅膀和惡魔尾巴便露了出來。

是的，紀西知剛剛去了他常買閃電俠周邊的店，買了這些惡魔飾品。他覺得要讓裴晉洲相信他是魅魔、有能力為他治病，只語言表達恐怕不大夠，最好同時給點視覺沖擊，才更能取信。紀西知脫下西裝，只穿米色襯衫，帶上惡魔角頭箍，背上惡魔翅膀，再在腰間系上電動小惡魔尾巴，對鏡自照，十分滿意：雖然都是假貨，但也有七八分像他魔族時的模樣了。

他回到卧室，決定就在這裏和裴晉洲攤牌：總裁卧室，夠私密，不會被第二個人撞破他的真實身份；有窗簾遮蔽，光線不大明亮，适合身為魔族的他出場。

他打開了一點點門縫，露着一只眼睛看裴晉洲：“裴總，可以麻煩你進來一下嗎？”

裴晉洲聽言按着眉心，似乎又開始頭疼了。可他到底還是站起了身。紀西知連忙躲到門後，待裴晉洲進門，便“砰”的關上了房門！

裴晉洲背對他原地立了片刻，面無表情轉身。紀西知有些緊張，卻還是按下了電動尾巴的按鈕，沉穩說出了醞釀已久的臺詞：“是的，這才是我真實的模樣。我是一名魅魔，能用魔力為人類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