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誰是妖怪
誰是妖怪
本來好好兒的訂婚宴，卻在許清亦失聲尖叫後，只得寥寥草草的迅速結束。
溫煦緊繃着一張臉，幾乎是将強顏歡笑做到了極致，站在門前微笑、颌首、展臂，用生命演繹着重複了多次的動作，在終于送走了最後一波賓客之後，這才長舒一口氣，此時正倚在桌邊，端着杯子小口地喝水。
許清亦不知從哪裏突然冒了出來，雙手握住溫煦的手臂，情緒沒有之前那麽激動，說出來的話語卻仍顯瘋癫。
“煦哥哥……清亦沒有說謊，清亦真的沒有說謊……”許清亦的聲音有些發顫，語氣也有些急，仿佛生怕溫煦不相信自己一般，反複重複着他所謂的‘重點’，“那個叫什麽眠眠的、真的是妖怪……真的！清亦親眼所見啊！煦哥哥一定要相信清亦啊！”
溫煦的眉心皺在了一起，喝水的動作沒停，裝作沒聽見一般，任由許清亦在一旁反反複複地嘟囔。
“煦哥哥……”許清亦見狀，握着人的手腕不自覺發緊，見人沒有回應，又左右晃動了幾下，複而想到了什麽一般，聲音更大了些，“清亦不僅沒有說謊……清亦也沒有瘋！煦哥哥為什麽不肯相信我！他真的是……”
“夠了！”溫煦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發出清脆的‘砰’地一聲，他扭臉看着眼前那個神色都有些恍惚的人，鬓角處在發膠作用下打理地整整齊齊的頭發，此時也顯得有些雜亂，仿佛昭示着主人此時雜亂的思緒。
許清亦被溫煦這一聲疾言厲色吓得一頓，看着溫煦那張往日裏總是溫溫和和還帶帶着笑的臉，此時正緊蹙着眉心瞪着自己，委屈之意瞬間湧了上來，淚水很快就盛滿了眼眶。
“煦哥哥……”
許清亦紅着眼眶，半咬着下唇，平日裏示弱慣了，此時帶着‘三分無辜三分可憐四分欲言又止’的情緒，被齒尖叼住的下唇止不住地抖，在溫煦看過來的一瞬間，兩行熱淚順勢而下，着實是一副可憐極了的樣子。
果不其然，見許清亦此狀，溫煦的神色緩和了幾分，擡手抹去了許清亦眼角的淚，輕聲嘆了口氣，“清亦，不管怎樣，你今日不該如此的……”
“可是……”許清亦微微垂着頭，下颌抵在溫煦還沒有抽走的指尖上，張了張口想辯駁什麽，又将想說的話盡數咽了回去。
“可是什麽？”溫煦指尖一頓，語氣又有些不耐煩了起來，“你不會還想說那個什麽眠眠，就是個妖怪吧？”
許清亦自知溫煦并不信他，眼淚又流了下來，顫抖的嗓音帶着哭腔，那副溫柔賢良的樣子差點沒裝下去，“可是他真的……”
“清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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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了耳朵！”溫煦出聲阻攔，卻仿佛更加刺激到許清亦一般，許清亦一把甩開溫煦的手，急迫地想要和人比劃着什麽，“就這裏，這裏！他喝完酒之後，這裏真的長出來了兩只耳朵！我沒有看錯！”
許清亦紅着眼眶，淚水還在臉上挂着，兩只手放在自己的頭頂，見溫煦一臉不相信的神情，焦躁地用力抓了一把頭發。
“為什麽不信我！為什麽都不信我！我親眼看到的！他真的是一個妖怪啊！為什麽你們都不信我！”
溫煦的神色變得複雜，他看着突然急躁起來的許清亦，微微搖了搖頭，“你還嫌今日，不夠丢人的嗎？”
“煦哥哥！”
溫煦起身，拿出手機點開了一段監控視頻，直直地展示在許清亦的臉前。
畫面裏，是許清亦端着酒杯朝慕眠走過去的背影，許清亦笑着不知道和慕眠說了些什麽，慕眠放下手中的布丁，接過許清亦遞過來的酒喝光之後，許清亦又湊上前，将手中的另一杯酒遞了過去。
因為慕眠的站位在監控的對角處，當許清亦靠近人後，擋住了監控攝像頭的一些視線，從這個角度看，監控拍不到慕眠的頭頂。
幾秒鐘後，只見許清亦擡手，拽着慕眠的另一只手腕向上，杯中的酒盡數潑在了許清亦的臉上和胸口上。
只是距離太遠，速度又太快，一時分不清到底是慕眠主動潑酒，許清亦想攔沒攔住；還是許清亦拽着人的手腕，自導自演的往自己身上潑。
只是伴随着杯子碎在地上，許清亦誇張至極的跳開的動作之後，露出來一臉茫然，顯然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慕眠的時候——
慕眠的頭頂上空空如也，什麽也沒有。
之後便是許清亦動作更加誇張的怪叫，張牙舞爪的指着捂着小腹顯然已經有些站不太穩的慕眠，雖然監控的視頻沒有聲音，但是僅憑這些肢體動作，還是能回憶起剛剛發生過的、許清亦毫無形象的尖叫聲——
“啊啊啊啊啊！妖怪！他是妖怪！！！”
接下來，塵楠出現，視頻至此結束。
許清亦死死地盯着監控視頻，将視頻拖動回‘潑酒’前的一幕，反複看了多次，不可置信的搖頭，“怎麽會沒有拍到……怎麽會剛巧沒有拍到……”
溫煦輕輕‘啧’了一聲，“你不會還想說，就這兩秒的時間，那個眠眠突然長出來一對兒妖怪一樣的耳朵，緊接着又消失不見了吧？”
“對！就是這樣！”許清亦目眦欲裂的看着溫煦，“他喝完酒之後就長出來耳朵了！我真的沒有騙你！他真的會長耳朵啊！”
溫煦看着人，久久沒有說話，只是那視線，着實是刺痛了許清亦的心。
許清亦看得出來，溫煦的目光裏，帶着濃濃的嫌棄與悲憫，仿佛在看一個瘋子。
“煦哥哥，清亦真的，不是瘋子。”許清亦咬緊牙關，一字一頓地盯着溫煦，通紅的眼眶和被自己咬的發紅的下唇，淚水斑駁了滿臉。
卻更顯得人……精神狀态着實有些不太正常。
溫煦收回手機，此時也不願和人說重話，只撂下一句“算了”，轉身欲走。
“你們都不相信我！那我就自己證明給你們看！我不是瘋子！他真的是個妖怪！”
許清亦在身後大吼，溫煦腳步一頓，他停下步子，連頭也沒回，語氣卻是從未有過的冰冷：“怎麽證明？再去灌人酒嗎？”
“喝點酒就能現出原形，你當他是什麽白娘子在世嗎？用不用再給你買個雷峰塔把人家關起來啊？”
溫煦的嘲諷之意太過于明顯，許清亦從未被人如此對待過，氣得渾身發抖，指着溫煦的背影，喊出來的話都破了音：“溫！煦！”
“你再如此下去，怕是你被關起來的幾率更大些！”
溫煦再也沒做停留，大步離開了此地。
只留得許清亦一個人在原地，崩潰質問着。
“關起來？關到哪裏去？！精神病院嗎？！”
“我真的不是瘋子！！！”
許清亦無能狂怒，卻毫無辦法，只剩原地怒罵：
“你們溫家人！果然沒一個好東西！”
“你們給我等着！！！”
另一邊，塵楠渾身冒着寒氣，沒有擦幹的發梢時不時地滴下幾滴冷水，真絲布料的睡衣上被暈出一小片的水漬。
卧室中沒開燈，只有微弱的電腦屏幕的光亮，映在塵楠的臉上，更顯蒼白。
漆黑的大床上，是慕眠泛着白光的腦袋。
黑色打底的電腦屏幕上，是亮紅色和豔綠色交織的線條，密密麻麻爬滿了屏幕。
塵楠的指尖在鍵盤上飛速輕點，發出輕微的‘踩雪’一般的聲音，哪怕是選用了靜音軸體的矮軸，卻依舊在靜谧的夜晚顯得清晰。
屏幕上紅綠交織的細密線條随着秒針實時波動，有上有下，似是在做着什麽比賽一般，互不相讓，緊緊地糾纏在一起。
塵楠指尖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身旁的手機發出一聲震動的提示音，塵楠掃了一眼，手指沒停，只是唇邊默默地勾起了一絲絲弧度。
随即，塵楠停下了在鍵盤上‘起舞’的手指，無名指的指尖微微彎曲，最終停在了‘enter’鍵上，輕輕敲了一下。
電腦屏幕上仿佛有一瞬間的凝滞，緊接着，那兩條紅色和綠色的線仿佛自己有了生命一般，紅色的那條一路上升，不斷地瘋長，而與之強烈對比的，是綠色的那條，在有一個短暫的向上的趨勢之後，開始直線下降，斷崖式地下跌，一路持續，十頭牛都拉不回來的架勢，往下爆沖。
塵楠左右活動了一下手腕，看着屏幕上開始不斷變幻的數據，拿起手機回複了那條信息。
半分鐘後，手機屏幕又亮，這次的內容只有簡短的兩個字，[收到。]
塵楠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合上電腦屏幕，卧室裏失去唯一的光源，陷入深深的夜色之中。
空氣中，只留下塵楠那聲很輕、很輕地嗓音。
塵楠說：“明天見。”
不知他這意思，究竟是對着溫、許兩家動手前的預告，還是只是，對着慕眠尋常性地道一句晚安。
只是暮色四合，慕眠均勻的呼吸聲，被埋入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