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報恩
報恩
陸小肆暗自記下，那個讨厭的人原來是叫宋楚。
“煉氣期的陣法天才，百煉門門主幺子，”另一個人說道，“還是被林仙尊親口誇贊過的，跟咱們不一樣，現在他已經煉氣後期，快築基了，聽說兩個月後直接進三合峰當林仙尊親傳弟子的。”
“那是比不了……但他現在還沒做出什麽成績呢，就敢妄議靜華仙尊？”
“行了行了，”陸文離從外面進來，“都別說了。”
“也是，你以後可是要和宋楚一同拜入林仙尊門下的，”有人對陸小肆揶揄道，“為了你哥哥，可別再惹那宋少爺了。”
怪不得，家生哥要對那個人如此客氣，陸小肆想，他有些擔憂會不會給陸家生帶來麻煩，卻又覺得不後悔，作為弟子，做不到外面有人非議師父他還無動于衷。
陸文離走到陸小肆旁邊，把他拉過來細看：“他剛才沒把你怎麽樣吧？”
陸小肆有些愧疚道：“家生哥，對不起，但是……”
他抿了抿嘴唇：“你以後，還是別管我了，不然可能被那個人遷怒。”
陸文離聞言頓時氣到，伸出手點着陸小肆的腦袋：“你這小白眼狼，我這是為誰？”
“是為了我，對不起，家生哥，”陸小肆低聲道，“但是……我作為師父的徒弟，是不能在有人說師父壞話的時候不反駁的。”
“好了好了，”有人當和事佬拉陸家生，然後又勸陸小肆道，“有時候當徒弟也不能太死腦筋，我聽聞靜華仙尊都不怎麽管弟子的，你維不維護他他不會在意的。”
“哪兒止不管啊，”另一個人湊到陸小肆旁邊小聲道，“靜華仙尊一心放在匡扶天道上，不會管這些俗事。你算是他名正言順收的第一個弟子，之前他連收徒的心思都沒有。那個莫懷清，莫師兄你知道吧？真靈根，資質多好，虔誠地給他打雜了十多年，聽說他都沒怎麽管過，就真當個雜役弟子使喚，那麽不尴不尬地挂名在真人名下。你別看莫師兄是唯一的金丹外門弟子，他同期那十一個一同給仙尊的弟子，人家最後受不了全都自求門路去了，現在最差也是元嬰期！”
也許是不想繼續妄議仙尊，又惹不起那背景深厚的宋楚，話題漸漸歪到莫懷清身上。
“唉，莫師兄也是夠執着，聽說之前三合峰林仙尊想收他當徒弟，他都給拒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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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是啊，我也聽說了，要莫師兄這資質，進入三合峰那修為絕對不止于此。”
“誰能想，這麽多年，沒個弟子名分也就罷了，修為也落其他人一大截。”
“诶，那小兄弟，你和莫師兄住一起吧？他有沒有為難你？”
“沒有！沒有！”一直礙于陸文離的面子而不好打斷這些人的陸小肆終于得到了發言的機會，他大聲道，“莫師兄對我很好！師父也對我很好！師父沒有不管我，莫師兄也天天照顧我！莫師兄很厲害，他……他就算現在可能修為不如那些人，但是他以後一定會追上去的！”
陸小肆心裏委屈，師父、師兄都對他很好，為什麽這些人要這麽猜疑？
“嗯，肯定會追上去的。”
一個淡定的聲音響起，院子裏的人齊齊一愣，然後看向了門口，莫懷清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那裏，抱臂靠在牆邊，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們。
“莫……莫師兄！”
“哎呀莫師兄好久不見！”
陸小肆看着這幫人變臉比翻書還快，剛才還在背後議論人家，現在碰見正主了也能笑得從容，仿佛剛才那些議論莫懷清的不是他們似的。
“哎呀莫師兄是來接陸師弟的吧？”
“肯定是的，那咱們趕緊走吧別耽誤了！”
幾個人推推搡搡地邊說邊笑着往外走，莫懷清就看着他們，那幾個人的臉上也挂不出笑了，低着頭匆忙從他身邊走過。
入道堂內院裏只剩下陸小肆、陸文離和莫懷清。
陸小肆想張口給兩個人做個介紹，卻不想莫懷清仿若沒看到陸文離一般，對他颔首：“回去吧。”
陸小肆看了看陸文離，和他低聲說：“家生哥，那我先和莫師兄回去了。”
陸文離的臉色沉下來，他拉住陸小肆的胳膊，剛想說什麽，就感覺到一股靈壓襲來，然後手中那瘦弱的胳膊便被人抽了出去。
莫懷清拉着陸小肆的胳膊，看向陸文離：“陸師弟，恭喜你馬上要入三合峰了。”
陸文離的手一頓，他看了看陸小肆，又向莫懷清，說道：“莫師兄，我弟弟他……”
“你弟弟在正陽峰，我會照顧他，”莫懷清冷冷地丢下這句話，拉着陸小肆往外走，“陸師弟就不用操心了。”
陸小肆不知道為什麽莫師兄對家生哥有這麽大的敵意，他只來得及和陸文離擺擺手說明天見，就被莫懷清拉着跌跌撞撞地往外走。
莫懷清帶着他，通過傳送陣法，一直到回到正陽峰上才把手松開。
陸小肆看到自己的手腕已經有了一圈紅印。
莫懷清看了他一眼，問道：“捏疼你了？”
陸小肆搖頭，他小心翼翼地替陸文離解釋道：“剛才家生哥……就是陸師兄，他沒有說你壞話。”
莫懷清聞言嗤笑一聲：“你以為我是在因為剛才那些議論在生氣？”
不是嗎？陸小肆想，然後他又自己在心底否認了，莫師兄對那些真正在七嘴八舌議論他的人并沒有什麽表現，莫師兄……只是對家生哥，不，應該說，對家生哥拉住自己這件事生氣？
“陸小肆，我早就告訴過你了，”莫懷清說道，“不要和那個陸文離走太近，他是三合峰的人。”
原來是因為這個。
陸小肆想了下，三合峰，好像就是那個對師父不善的峰主在的地方。
可家生哥是家生哥，他不會……
想起陸文離對他說的那些，陸小肆想要為他辯解的話便卡在了喉嚨裏。
“至于那些話，我早就聽了無數遍了，”莫懷清不屑地冷哼一聲，“也行吧，今天我就跟你交個底。我一直在正陽峰不走，不是圖有朝一日能拜入仙尊門下，我是為了報恩，所以才一直留在這的。”
陸小肆一愣：“報恩？”
“在一百年前吧，仙尊曾經救過一個鎮子，那個鎮子被魔修聯合妖獸襲擊，我家是駐守鎮子的一個小門派，”莫懷清側過身，看着那正在緩慢下沉的紅日，“那時候我還小，大概不到十歲吧，看着我的爺爺、叔父們一個個地慘死，明知道打不過卻還要抵抗，因為他們身後就是手無寸鐵的凡人。那時候家裏所有會術法的都上了，求援信也給各門派發出去了，但是就是沒有人來，因為小宗門自保不及，大宗門認為鎮子并非什麽重要的地方，沒了再奪回來就是，沒必要分散兵力，所有沒有援兵前來。”
莫懷清深深吸了一口氣：“仙尊就是在這個時候來的。他只身一人，殺光了所有來襲的魔修、妖獸，殺完他就匆匆離開了。後來我從幸存的大人那裏得知，仙尊那一趟是為了另一個重鎮前去支援，那裏有承天期的入魔妖獸需要解決，他特地繞到這裏來施救，就是因為因緣巧合看到了我們的求救信。”
陸小肆聽着莫懷清的敘述，輕描淡寫的語氣描述着當年的慘烈和驚心動魄。
“但是你知道嗎？”莫懷清轉過頭，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仙尊在孤軍奮戰殺掉那承天期入魔妖獸回宗門後，被罰了。”
陸小肆不可置信道：“被罰？！”
完成了殺承天期妖獸的任務又順手救了一個鎮子，為什麽反而會被罰？
“因為當時對抗那個承天期入魔妖獸的，是千回派的掌門，也是宗主夫人的弟弟、三合峰峰主的哥哥。”
陸小肆現在已經知道了，三合峰峰主林子歸，是宗主夫人的兄弟、少宗主的舅舅，而這位千回派的掌門，也是他們家的兄弟。
原來如此，陸小肆覺得自己好像有點明白了。
師父和那個少宗主同齡，小時候就處處壓少宗主一頭，長大後救宗主夫人的娘家門派又遲了一步，怨怼就這麽累積了下來。
莫懷清問道：“那時候我為仙尊感到不平，然後很快被大人打了一頓，你知道為什麽嗎？”
為師父不平反而要挨打？陸小肆不明白，他搖了搖頭。
“因為啊，我們家，實際上是千回派庶出分支延續下來的一支，平日裏都要仰仗着千回派的鼻息，所以這件事我們家選擇了繼續當千回派的狗，不過也好，”莫懷清自嘲地笑了笑，“要不是這些年當千回派的狗當得乖順，又和千回派沒那麽多明面上的瓜葛，我可能還沒資格被選進來作那十二名弟子之一。”
陸小肆想起來祁敬瀾說的，給師父十二名弟子來充盈峰裏的人數，還說這十二名是特地選出來的沒有任何背景、靈根優秀的弟子，看來這話的水分也很大啊。
所以師父才對莫師兄如此警惕。
不，應該說師父對這十二名弟子都很警惕，其他人受不了，為了自己的道途着想，中途就想辦法離開另謀高就了，只有莫師兄，為了報恩留了下來，所以師父現在已經有些信任師兄，但潛意識裏還藏着一些警惕。
“而且，”莫懷清說道，“仙尊這些年待我不錯，雖然未收我為徒，但是會給予我功法上的一些指點，我也獲益頗豐。至于修行速度……我修行慢是因為天生靈脈狹窄，本就比別人就行要困難些，拜誰為師都沒用的。”
原來如此，陸小肆松了一口氣。
莫懷清看他臉上的表情變化失笑道：“你剛剛還真是在為我擔心啊。”
陸小肆一頓，他有些窘迫：“我……那個……只是……有一點。”
莫懷清對他很好，他知道自己肯定不能質疑和妄議師父的做法，但是他也希望莫師兄能修行順利。
“其實你剛被仙尊收為徒弟的時候，我确實有些羨慕，甚至有些嫉妒。”莫懷清釋然地笑道，“但是後來，我發現你确實是我見過的這麽多人裏，最适合做仙尊徒弟的。”
陸小肆眨了下眼：“我……适合？可我的天分并不是很高，而且……今天在課上，我費了好大勁才能幻化出靈刃……給師父丢臉了。”
“不是天分。”
莫懷清站在陸小肆的身前，太陽已經完全落下，天邊徒留一片火紅的雲彩，他伸出手，緩緩按在陸小肆的胸口：“天道聖子擁有純善之魂，仙尊永遠不用擔心被魔氣入體，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需要時刻警惕心魔。而你——”
莫懷清輕輕按了按陸小肆的左胸，認真地說道：“我覺得，你也有一顆不論在什麽時候，都在往外散發着善意的純善之心。”
陸小肆怔怔地看着莫懷清，他感受着莫師兄按在他胸口的手，從那只手輕壓的地方，感覺到了自己的心跳。
撲通、撲通。
陸小肆有些迷惑，他，真的有莫師兄說的這樣好的品質嗎？
他今天明明還對那個宋楚生氣了，哪裏是時時刻刻都在散發善意呢？
“你們在做什麽？”
一個聲音驟然響起，陸小肆和莫懷清吓了一跳，兩人轉頭看去，看到祁九微正站在傳送陣旁邊，眼睛盯着莫懷清按着陸小肆胸口的手，眉頭正慢慢蹙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