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機緣
機緣
陸小肆此刻就像是一個等待被審判的犯人,他知道今晚師父特地給他開小竈他還走神這種行為是不對的,可是他真的努力控制了,明明一開始還好好的,不知道為什麽最後會成了這樣。
耳朵還能解釋說是白天靈力消耗太過的緣故,可是在師父給他喝過靈茶讓、他靈根重新靈力充盈的情況下,尾巴又冒出來了是怎麽回事?!
這不就是純純的用心不專嗎?!
白天還跟那個宋楚說他一定會努力修行、修為不會止步于此,到晚上就不認真了,這和那些吹牛的人有什麽區別!
“對不起,”陸小肆低着頭,他羞愧地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我……我……”
頭上突然一沉,陸小肆聽到師父清冷中帶着柔意的聲音說道:“沒事,這是正常的。”
那只骨節分明的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又捏了下那冒出來的貓耳朵,最後沿着他的臉頰下滑到下颌,輕輕托起他的下巴。
祁九微看着陸小肆紅了的眼角,自己的徒弟是真心的在忏悔愧疚,這傻徒兒根本就不知道,這種靈力的直接接駁導致的一些生理現象是正常的,雙方修為差距過大,修為低的那一方受影響就會難以自控。
而師徒契更加加重了這一效果。
祁九微輕輕嘆了口氣,他和陸小肆結契是為了陸小肆日後的修行和安全考量,但他沒想到這孩子對他的虔心臣服到了如此地步。
“這是正常的,”祁九微雙手捧住陸小肆的下颌,輕聲問道,“剛才我講的你是不是都記住了?”
陸小肆點頭,大眼睛裏還是帶着些霧氣。
祁九微松開手,又給他倒了一杯靈茶,這種靈茶是他為陸小肆特地選的,不但能補充靈力,還能緩解和消除緊張,讓陸小肆能夠放松下來。
陸小肆接過茶水,小口小口地喝着,配合着那對貓耳朵,像極了一只還不會完全化形的小貓妖埋頭喝水。
喝過茶水後,陸小肆冷靜下來不少,師父剛才講的他确實完全記住了,也明白了那些口訣的意思,但因為走神把耳朵尾巴又露了出來這件事還是讓他感覺很羞愧。
Advertisement
陸小肆凝心靜氣,體內的靈力已經充盈起來,他稍稍控制,那耳尾便瞬間消失。
“我已經掌握了剛才那些口訣,”陸小肆回道,“與之配合的靈力運轉也明白了。”
“這就沒問題了,”祁九微說道,“調動你的靈力勢必會讓你壓制貓妖特征而分心,集中的靈力也會分散,耳朵和尾巴出來是正常的。你是個人沒錯,但上天讓你因緣巧合融了貓妖的妖丹,這也是你的機緣,你不必為此感到愧疚和恐慌,而是需要想如何守住本心,再利用貓妖的優勢,補充人族的弱點。”祁九微頓了頓,“每個人的道都不同,你有這樣特殊的機緣,修的道、悟出來的功法,也應該是特殊的。”
陸小肆自從生出貓耳貓尾後,就一直将自己視作怪物,怕被人族發現而追殺,後來祁九微教給他隐藏貓妖特征的方法,他才終于将這困擾他許久的問題解決。
但是從第一次師父幫他處理尾巴的時候,就告訴過他,尾巴和耳朵不是病,是他修道的機緣和助力,要先壓制它,再使用它。
那時候他只學會了前半句,後半句根本連觸碰的想法都沒有。
陸小肆巴不得這尾巴和耳朵永遠不要出現才好,更不會去主動碰觸它、利用它。
但是現在,有人告訴他,不用愧疚和恐慌,可以用貓妖的優勢,補充人族的弱點。
這個人是他毫無保留相信的師父,是傳聞中十分憎惡妖獸魔修的天道聖子、靜華仙尊。
“修行中遇到的任何事,都可以當作修道的機緣,”祁九微語氣平靜地說道,“你得學會如何去利用,而不是一味逃避。至于其他人怎麽看你,”祁九微輕笑一聲,“其他人,與你的道何幹?”
陸小肆怔怔地看着祁九微,他想到了白天聽到的那些外人對師父的質疑,想到了從莫師兄那裏聽來的師父受到的各種不公平的待遇,師父……也是把這些當作修道的機緣,所以才能如此泰然處之嗎?
“我明白了,師父,”陸小肆的神情慢慢堅定起來,“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祁九微點點頭,然後他看了眼窗外:“現在很晚了,你還未到築基,先回去休息吧,明天還需要修大課。”
陸小肆和祁九微行禮告退,他以為今天晚上會是個不眠之夜,師父教給他太多的東西需要他消化理解,也要考慮一下師父說的如何利用貓妖的特點來解讀那些口訣,演化出适合自己的功法。
可是他一沾上枕頭,眼睛就阖了起來,陷入了黑甜夢境。
“那個人不在那裏了。”
“你幫了那個人,就是幫了縣裏的忙,這是給你的獎賞,是你應得的。”
窗外的鳥鳴聲響起,陸小肆緩緩睜開眼,他側過頭,看到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了。
他又做那個夢了,陸小肆緩緩擡起右手,按到自己的左手手腕上摩挲。
前兩次做這個夢之前,師父也曾經用靈力進入過他的靈脈。
這次也是。
如果說前兩次是巧合,那麽第三次不應該是巧合了。
陸小肆低着頭,看着自己的手腕,他想,為什麽一定是那個夢境呢?那個他覺得平平無奇的、早就被他遺忘在腦後的小時候的事。
難道說,他和師父并不是在收徒大會上第一次相遇?莫非,那個夢境發生的事中,他們已經相見了,所以才會在每次和師父靈力相接的時候,身體便重新将那段事情回憶了起來?
但如果是那樣,師父會是那件事中的哪個人?
當時他不過五六歲的年紀,除了村裏的人之外,就只遇到過兩個陌生人。
一個是滿身膿瘡、感染疫病來逃難的人。
一個是那個官爺。
突然,一個詞闖入了陸小肆的腦袋——極惡劫。
他一下子就攥緊了手中的被子。
這個劫難名字聽起來就不好相與。而那個祁敬瀾也說了,師父渡劫是受了苦的。
那個官爺看起來并不像受苦的樣子,那麽師父……師父難道是……
陸小肆感覺自己的心被一只手抓緊了。
當時那個難民就那麽在地上爬着,他的腿站不起來,只能靠手前進,身體上布滿了膿瘡,周圍的人對他避之不及,村民們向他丢石子驅趕他。
如果,如果他是正在渡劫的師父的話……
陸小肆緊緊咬住下唇,眼淚不由自主地從眼睛裏化成透明的水珠沿着臉頰落下。
為什麽,為什麽!
陸小肆把頭埋入被子裏。
那麽好的師父,那麽光風霁月想要匡扶正道救天下人的師父!
他們怎麽敢……怎麽敢讓師父落入那般境地?!
一股極大的悲傷和憤怒從陸小肆身體裏湧了上來,他嗚咽着擡起手要錘一下床,卻不想那拳頭被包入了一個寬大的手掌中。
昨晚才在耳邊聽了一晚上的聲音響起:“你怎麽了?”
陸小肆身體一僵,整個人頓在被子上,腦子裏“轟”地一聲震得自己眩暈。
師師師……師父?!
師父怎麽會來?!
他一動都不敢動,那握着他拳頭的手緩緩地将他的拳頭展開、捋平,然後掐上了他的手腕。
熟悉的靈力探了進來,陸小肆小幅度地、自以為無人察覺地在被子上緩緩蹭了蹭,想要偷偷将自己臉上未幹的淚水蹭掉。
為他探脈完的祁九微放下他的手,皺眉道:“為何一大早就如此心神不寧?”
陸小肆小心地從被子裏擡起頭,看向祁九微,又偷偷瞄了眼那門,門是鎖死的,但師父就站在他的床邊,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眉宇間帶着些淡淡的擔憂。
師父,是突然出現的嗎?在他剛剛心神大恸的時候?
“師父……”陸小肆眨了眨還有些濕潤的眼睛,“您……您怎麽來了?”
“你還沒回答我。”祁九微伸出手,修長的手指輕輕從他的下颌順着淚痕劃上眼角,觸碰了他還有些水跡的睫毛,“怎麽哭了?”
陸小肆瞬間脹紅了臉,支支吾吾道:“我……我做了噩夢。”
祁九微聞言,眉宇之間又漸漸皺起:“你又看到那紅衣人了?”
紅衣人?陸小肆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師父說的是蘇臨熙。
他急忙搖頭:“沒有,自從您在這裏布下大陣後,那個人沒有出現過了,我……我做夢是……夢到了小時候的一些事……”
陸小肆沒有具體說明,他擔心那件事如果是真的,引起師父有關渡極惡劫時的記憶就不好了。
所幸祁九微也沒有追問,他只是伸手,帶着安撫摸了摸陸小肆的腦袋:“沒事了,都過去了,還記得昨天怎麽和你說的嗎?”
“把所經歷的那些事,當作自己修道的機緣!”陸小肆點頭,他對祁九微努力綻出一個大大的笑,“我記得的,師父!”
祁九微看着陸小肆,颔首:“嗯,記得就好。”
陸小肆看着師父:“那師父……您過來是……”
“今天莫懷清有事,我來送你去修大課,”祁九微轉身,推開窗戶,陽光灑落進來,他指了指外面的太陽,對陸小肆說道,“但是現在你要是再磨蹭,可能就要遲到了。”
感謝“轉生之我在南極當磷蝦”小天使的地雷!非常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