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逃
逃
穿着鬥篷的人身形伸展抽長，恢複了原本的身材。
洛書華眯起眼，吐出三個字：“莫懷清。”
莫懷清解開自己身上那個看起來十分破舊的鬥篷，仔仔細細地疊起來，收進儲物芥子中。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道袍，領口和袖口都繡着劍蘭的圖騰，眼神沉靜地看着洛書華。
“洛仙尊。”莫懷清對洛書華點頭致意。
洛書華拿出了一個白色的羅盤，羅盤中央是一個透明的半球，裏面漂浮着如霧氣一般的東西，而羅盤的光點正對着莫懷清。
洛書華稍稍想了想便明白過來：“是你幹擾了尋蹤盤。”
“太微仙宗的弟子入門之時都會将靈力留在弟子名簿上，說是為了在仙宗裏留底，但實際上還有日後追查靈力之用，”莫懷清說道，“就連我這樣早已離開仙宗的人，靈力都無法取出來，實際上仙宗願意找我，還是能找到的。這件事原本我也不知道，不過在六年前，您曾經喚我去給您做事的時候，我在您的書房看到有關靈力追蹤的書和一些陣法手稿，當時沒有留意，後來梅花村的事件出來，我們才知道原來弟子留存在仙宗中的靈力仙宗是可以随時取用的，只要佐以相應的術法或者法器，就能完成各種用途。”
洛書華的神色不複之前輕松，他看向莫懷清，沉沉問道：“他呢？”
“如果您問的是扶光，”莫懷清笑了下，“他已經離開很久了，那個壇子有着隔絕靈力的作用，所以您感受不到他的靈力，只能感受到他給我留下來用來模仿和僞裝的靈力。現在，您應該已經追不上他了。”
洛書華的手攥了下，他閉了閉眼，再睜開之時，神情又恢複了輕松：“原來如此，那還是我算錯了。我原以為他是直接賣給宗少門主人情，但現在想來，宗少門主肯放下對太微仙宗的成見相信他、承他的情，是你在中間游說的緣故。畢竟，你離開太微仙宗回成原派後不久，就繼承了家業成了成原派的門主，再然後，三年前，和林家有着拐彎抹角關系的成原派，便宣布脫離千回派的附屬，成為獨立的小門派。而早就有自立門戶之心的華清門，自然會對你們有所親近。所以，實際上，陸扶光到凜城後，聯系上的人是你。”
“洛仙尊猜得都沒錯，”莫懷清手上拿出了一對圓環，“仙尊可以盡可能地再猜得細一些、深一些，但不論仙尊如何猜測，在下都不會放您繼續去追查他的下落，我知道以您的能力，或許在他能超出尋蹤盤的一定範圍內仍然有辦法找到他，但是，我會幫他擋住這樣的可能。”
洛書華笑了一聲：“可是你只有元嬰期。”
“元嬰末期，”莫懷清認真說道，“并且，在下會全力以赴。”
“先別急着全力以赴，”洛書華抱臂道，“你可以先猜猜，為什麽六年前你在我書房會看到的靈力追蹤的書？以及，那些陣法手稿，是出自誰的手筆？”
莫懷清一怔：“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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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年前，有一個人找到我，”洛書華笑着說道，“他問我，如果有個人憑空出現，但只有特定的人能看到他，那麽其他看不到的人要如何鎖定這個目标。”
莫懷清的眼睛頓時不可置信地睜大：“你……你是說……”
“當時我聽了，覺得八成是誰在故弄玄虛，怎麽可能出現這麽個人呢？可是那個人卻說，他的徒弟說有，那麽就是有，”洛書華哼笑一聲，“他那寶貝徒弟，說什麽他都信。所以我找了一些書，然後告訴他，不論是什麽樣的人，靈力僞裝得再好，他總會在他出現的地方留下靈力的痕跡，靈力的痕跡也總會有些和自然形成的靈力不同的特征，畢竟人力非天力，模仿得再像也只是模仿。所以只要憑空采集到這些逸散的靈氣，下次那個人如果在出現的話，基于一些響應和指向即可追蹤到，這就是尋蹤盤的雛形。而那個人，他為了搞出這個東西，便借用了我的書房幾天。”
莫懷清的手顫抖了一下，但很快穩住，他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你說的這個人……他是……”
“以前太微仙宗的假聖子，現在真實的魔尊方隼，”洛書華展開手臂，“而我，就是魔尊安插在太微仙宗的，最深的‘釘子’，所以，你現在知道我是在給誰做事了吧？”
莫懷清看着他：“你早就認出來了他的身份？”
“那倒是沒有，”洛書華搖頭，“雖然他使喚人的态度和口吻都和方隼很像，但是誰敢把這兩個人聯系到一起，要不是多蘭汀，我也不敢認吶。後來魔尊歸位，我倒是松了口氣，畢竟如果世間真存在兩個這樣的人，還仙道魔道各一個，啧，想想都可怕。不過，”洛書華露出一個和善的笑，“既然你現在已經知道了我的身份，那麽就應該把他的去向告訴我了吧？”
莫懷清沉默了一會兒，然後開口道：“我不知道他去哪兒。”
洛書華的笑有些僵：“什麽？”
莫懷清還是慢慢地舉起手中的雙環，重複道：“我不知道他去哪兒，我只知道他要去尋找天道失衡的原因，這是他的道，而他很明顯，并不想與你同道，所以，如果您還是想去找他，那麽，不論您是在給誰做事，背後是誰，我都會想辦法阻止您。畢竟——”
莫懷清看了看天空，星羅棋布，明月高懸。
“這是他想要去做的事。”
魔剎海，玄夜島。
兩道光芒一前一後從窗戶中飛來，被兩個人伸手接住。
沈成藍看着手裏化作信箋的消息，擡頭對面前的人說道：“主上，那個陸……聖子，他跑出來了，洛書華應該是得手了，太微仙宗發布懸賞，說聖子被人擄走，提供線索者重酬。”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張神色極其凝重的臉。
魔尊方隼穿着一襲黑金紗制成的道袍，黑色的頭發随意地束在身後，他看着手裏的信箋，臉色不太好。
“呃……”沈成藍瞄了眼那白色的帶着花裏胡哨背紋的信紙，認出來了這信紙的來源，小心翼翼道，“是洛書華那邊……出什麽問題了嗎？”
“得手的不是洛書華。”
方隼的手松開信箋，一團黑色的火焰将信箋在空中燒成灰燼飄散到窗外。
“不是洛書華？！”沈成藍腦中快速劃過無數的猜想，接着臉上浮現憤怒的神色，“仙道這是想自導自演把這個帽子扣我們頭上？”
“不是仙道。”方隼說道。
這下徹底讓沈成藍發懵了：“不是仙道？那……妖族？”
方隼沒有回答，他的手有規律地叩着桌子，這是他陷入思考時的動作，沈成藍深知這個時候的方隼是不能被打擾的。
“派些人出去，散布一些話，”方隼說道，“就說，魔剎海也在找天道聖子的下落，因為天道聖子是魔尊的心腹大患，魔剎海要趁機将其鏟除。”
沈成藍愣住：“你要殺了他？”
他話音剛落，就感覺到一陣冰冷的視線如有實質一般地向他紮過來。
沈成藍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看着冷着臉的方隼尬笑道：“那個……是我理解錯了？”
“就說，魔尊下令，要生擒，要親手折磨他，魔尊要一個全須全尾的聖子，”方隼冷聲道，“魔尊要體會親手把一個完好的聖子折辱瘋的樂趣，誰敢讓這個樂趣打了折扣，誰就等着承受魔剎海的怒火吧。”
沈成藍摸了摸自己起了雞皮疙瘩的手：“你這也……真是對自己的名聲毫不在意啊。”
方隼冷笑：“魔剎海和魔尊還有名聲可言？”
沈成藍一時無言以對，半晌，他才再次開口問道：“那洛書華那邊呢？是讓他繼續回太微仙宗？”
“不，”方隼說道，“讓他逃。”
“逃？”
“讓他一邊逃，一邊僞裝成拐帶聖子的假象，”方隼的目光看向窗外的明月，“他學道不專，但做個傀儡出來，還是可以的。讓他帶着傀儡，往遠離魔剎海的方向去。”
沈成藍反應了一陣，然後才恍然大悟：“不是，你……你認為那個小聖子會來魔剎海？”
如果小聖子想要來魔剎海，那麽方隼讓洛書華僞裝成拐帶聖子的模樣，往和魔剎海相反的方向跑，目的是為了幫他引開仙道的那些人？
“可是……”沈成藍看向方隼，“你……就那麽确定，他會來這裏嗎？”
方隼這次沒有說話，他只是擡頭，定定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好像想要通過那銀色的圓盤看到什麽人的模樣。
就在沈成藍以為方隼會這麽一直看下去的時候，方隼回過頭，對他道：“《鴻天須彌錄》研究得怎麽樣了？”
“哦對，”沈成藍把清污後的卷軸放在方隼面前的桌子上，“我今天來就是想說這件事的，魔氣清理還差一點東西。”
“差一點東西？”
“和混元珠相連的、或者沾染過混元珠力量東西，用那個東西的力量作引，把最後這點魔氣吸出來，”沈成藍撓了撓頭，“我查了很多古籍，沾染過混元珠的東西不多，至今下落明确的、有記載的、我們或許能拿到的東西，在妖族的逍遙境外，大概那個什麽第六聖獸傳缇，應該能拿到它。”
與此同時。
一個黑色頭發的少年裹緊了身上的衣服，黑色的夜幕壓在他的身上，月亮為他帶來唯一的光，曠野的風呼嘯而過，他擡起頭，前方不遠處的一座鎮子燈火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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