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屠島
屠島
陸扶光這一路走來，已經聽了很多有關于魔剎海、有關于魔尊方隼的殘暴事跡。
魔剎海有三島十嶼，其中三島是魔剎海的核心島，上面是曾經從仙道出逃的三大世家——玄天宗、縱橫門和百煉門——所在的地方，其中玄夜島就是玄天宗所在的島嶼，魔尊方隼住在那裏，是整個魔剎海的核心，而精通陣法的縱橫門所在的幻生島與精通煉器的百煉門所在的血宵島成護衛之勢守在玄夜島兩側，在魔剎海靠近無還崖的最外圍，則是“魔剎十嶼”，是魔剎海一些小的島嶼形成的島鏈，上面是一些小的魔宗魔門在管理，這些魔宗魔門完全是由原先追随魔剎海三宗門的散修抱團組成的。
但和表面上講究天道因果禮義廉恥的仙道不同，魔剎海是絕對的實力說話，魔尊有着絕對的統治權。除了三島外，十嶼上勢力混雜，那些魔修自成體系，沒有絕對的實力，哪怕是修魔之人，上了十嶼中的任何一嶼，都有可能被扒皮煉骨的風險，在那上面，人吃人都是正常的。
所以一般的魔修也只敢聚集在無還崖附近，靠着魔剎海逸散出來的魔氣修行，更多的是寧可混入仙道的地盤作亂奪資源，也不願意去魔剎海這魔修的大本營。
如今他們聽說面前這個明顯是仙道不知道哪個小宗門的弟子竟然自不量力想要去魔剎海，自然一個個地都瞪大了眼睛。
“我們魔修都不敢往那裏去，”趙利粗聲粗氣地說道，“陸微道友，你要不要再考慮考慮？”
陸扶光給自己起了個“陸微”的假名，着實是怕這裏面有誰察覺到了自己的身份。
“不，”陸扶光笑着搖了搖頭，“我來蒼玄谷，就是為了去魔剎海。”
“為什麽非得去那裏呢？”秦骧的包子臉皺着，“就不說那邊對仙道的修真者哪怕是散修都是絕對禁止進入的，也不說那裏面一直以來有的各種各樣的險惡傳聞，就說最近我打探到的消息，那邊現在不太平，好像在排查仙道修真者，要揪出仙道細作，聽說那位魔尊又有清理十嶼的想法了。”
清理十嶼？
陸扶光不明白這是什麽意思，他剛想詢問，卻被趙利搶了先。
趙利的性格一向是風風火火，有什麽說什麽，人魯莽膽子也大，但是就這樣的一個人，在聽到“清理十嶼”的時候，熊一樣的身體抖了一下，聲音都顫抖着變了形：“什麽！清理十嶼？是五百年前那樣的清理嗎？怎麽我沒聽說呢？”
陸扶光眨了下眼：“五百年前？”
幾個人看向他，路宴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你連這個都不知道，就要去魔剎海？”
陸扶光确實不知道，他隐約聽說過好像幾百年前魔剎海曾經有過什麽事，他不确定地說道：“是……魔尊他殺了很多人的那件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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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秦骧怪叫起來，“那不叫很多，那叫屠島！整個十嶼的魔修全被屠了！就因為據說十嶼上面的魔修受了仙道的蠱惑，想要趁老魔尊入輪回、新魔尊繼位人心不穩之際叛亂，那位新魔尊就是現在這位。那會兒十嶼上并不全是魔修，有一些妖族和仙道的散修在上面，就和現在的蒼玄鎮一樣，管得不嚴。”
夜幕降臨，山風穿過深谷，秦骧的聲音被風扭曲得更加可怖。
陸扶光靜靜地聽着，總算是相對完整地了解了這一路走來聽到的有關魔尊屠島的具體情況。
當年玄天宗帶着其他兩個被清算的宗門在混沌海落腳，三家大能集全宗門之力開辟出了三島十嶼，混沌海成為魔剎海。三個宗門主要占據的地方只有三島，且守衛嚴格，後來是有不少貪圖修魔速度快的修真者轉為魔修，分散在了十嶼之上，成立了各種小宗門，為了向三島投誠，自願成為了拱衛三島的十嶼島鏈，三島上的三大宗門則會為他們提供庇護，由此魔剎海的格局初顯。
這樣的局面持續了萬年之久，一直到上一任魔尊瀕臨魔降、失心瘋魔的時候，仙道的人滲透進了十嶼之中，挑動十嶼造反，推翻玄夜島的統治，玄夜島一直周旋，而十嶼的那些宗門被仙道“三島全滅則不再誅魔”的承諾鼓動，在老魔尊身死道消、在兒子大費周章将其神魂保住送入輪回之際，發動了對玄夜島的攻擊。
那時候方隼不過十七歲，剛剛繼承魔尊之位，原本因保父親神魂而靈力空虛，那些人趁虛而入，擺明着就是要欺負這留下來的老弱病殘。當時要不是另外兩個島相助，縱橫門的宗主沈成藍直接把看家大陣鋪給玄夜島，恐怕還真被十嶼得逞了。
就這麽拖了三天，方隼出島了。
接下來便是無止境的屠殺。
方隼對很多道都有研究，但要說最精通的，當屬陣法之道。
許多連縱橫門都沒見過的殺戮陣法直接向十嶼鋪去，整個天空被陣法激起的血霧和魔剎海的魔氣遮蔽，十嶼之上有僥幸逃脫之人也因陣法的效果瞬間魔氣入體，成為活屍，互相攻擊和啃食。
而新魔尊淩空于十嶼之上，看着這人間煉獄般的場景，嘴角挂着一絲笑意，伸出手，又壓下了一個陣法，剎那之間，十嶼之上幾萬魔修，沒有一人的魂魄能入輪回道，都和肉身一起化作齑粉。
“傳說十嶼附近的魔氣至今都帶着一種神魂和肉體腥臭腐爛的味道，”秦骧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仿佛很害怕一般地抖了一下，“而且最可怕的是，他殺了那麽多人，竟然一點魔降的征兆都沒有，就好像，随手砍了一堆長勢不合他心意的樹苗一般。”
魔修之所以有心魔入體瘋魔身殒的風險，一方面是因為魔氣越到後期越難以控制，另一方面，就是因為魔氣瀕臨失控的時候會讓人愈發地乖張暴戾，越來越不把人命當回事，欠下的債和因果就越來越多，距離完全入魔也越來越近。
所以魔修越往後修行，越要想辦法止住自己的殺意，保留理智。
可方隼沒有。
他屠殺了十嶼的人，甚至将他們的神魂碾碎後，仍然十分淡然，沒有一絲一毫失去神智的模樣。
于是，這一戰，不僅讓方隼坐穩了魔尊的位置，重新堅固了玄夜島的絕對統治地位，更是讓他的兇名遠揚，以至于後面仙道和他交手的時候，還未開戰便先畏三分，被他帶着魔剎海的魔修殺得節節敗退，直到純善靈力的出現。
“最近有不少魔修散修從十嶼中往外跑到無還崖，就是因為聽說了魔尊在十嶼上又發現了仙道的細作，想要讓五百年前那件事重演，”秦骧露出擔憂的神情，“你本來就是仙道的修真者，這個節骨眼上去那裏，就算那個再次屠島的謠言是假的，你多半也會直接被十嶼上的魔修撕了，以示對魔尊的忠心。所以，你還打算去嗎？”
陸扶光沉默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
幾個人一滞，那個一直沒開口的王三原終于忍不住操着那副粗啞的嗓子問道：“你為什麽一定要去魔剎海？”
陸扶光說道：“那裏……有個我想要去見的人。”
秦骧好奇：“是親人嗎？還是愛人？”
陸扶光沒有回答。
王三原卻說道：“你确定你能活着見到那個人嗎？那個人……值得你去拼上性命見一面嗎？”
陸扶光堅定地點頭：“值得。”
路宴深深地嘆了口氣，可惜道：“那看來我們的緣分只能到這裏了。”
“哎呀，也沒關系嘛，”秦骧很親熱地湊過來，“反正蒼玄谷你肯定要過的，咱們還是有一段可以同路的，不是嗎？”
陸扶光看着秦骧熱情模樣，他剛想答應，卻不想王三原冷冰冰道：“沒必要，既然目的地不同，就沒有必要同路。”
“怎麽沒必要嘛，”秦骧笑嘻嘻地說道，“蒼玄谷裏情況不明，大家一起走一段，能安全一些是一些嘛。”
陸扶光能感覺到王三原對他的不歡迎，但是秦骧和路宴對他十分友善，于是他答應了跟着他們走一小段，等到了不得不分開的地方，再和他們告別。
王三原對這樣的結果沉默不語，他又恢複之前那個不怎麽說話的狀态。
原先一行五人的隊伍變成了六個人，就像他們所說的，他們對蒼玄谷很熟悉，進來也不過是熟門熟路地采集一些靈礦和靈植。
陸扶光跟着他們一路上倒也沒有遇到什麽危險，一直到深夜，銀盤一樣的明月高懸，陸扶光擡頭看着天上的星空，在心裏默默計算着方向，想着現在這個位置應該就是可以分別的地方了。
陸扶光剛準備把告別的話說出口，就聽到一陣奇異的叫聲，那叫聲綿軟嬌嫩，好似在撒嬌，直入人心激起心底的保護欲。
他一愣，還沒反應過來，手臂就被秦骧一下子抓住。
“噓！”秦骧的臉上滿是興奮，“你聽到了嗎？”
陸扶光眨了下眼，點點頭，他看秦骧的動作，自己也不敢出大聲。
“是狐貍，”秦骧笑眯眯地，眼睛裏是化不開的濃郁的黑色，“是狐貍幼崽，如果是南渭狐族的幼崽，那它們的皮毛和內丹，應該能賣個很好的價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