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歲雲暮也在此時擡起頭,見是方才離去的鬼兵,微微笑了笑。

知道它會去而複返,倒也沒想到這麽快。

不過也好,一塊兒解決了。

那一抹笑極淺,淺的甚至根本就看不清。

但領頭軍将卻是看到了,就如同是在嘲諷它的愚蠢般,令它心頭震怒。

猶如銅鈴般的雙目裏頭布滿血絲,咧嘴一喝,便見黑氣湧了出來,“你敢騙我!殺了他!”厲喝聲下,周圍鬼兵傳來嘶喊聲。

下一刻鬼兵全數沖了上來,巨大的身影就如同遮天蔽日般,将原本就有些昏暗的天色遮掩的愈發暗沉。

擡眸看去時,竟是看不到亮光。

而這數不清的鬼人蜂擁而至,殘破的铠甲穿在它們的身上,上頭還纏繞着陣陣黑氣。

歲雲暮被宴痕耗得沒什麽耐心,自然也就不會手下留情,美眸染滿寒意。

寒光劍影下,他已将那些靠近的鬼兵全數誅殺,血沫濺灑不僅染紅他的衣裳更染紅他的劍。

風沙飛舞,而他卻猶如煞神一般,使得靠近的鬼兵下意識停下了步子,面面相觑。

誰也沒有再上前,一時間周圍只餘下了風聲。

軍将雖也被歲雲暮的模樣驚着,以前也只聽過他的傳聞,但真正的卻是不曾見過,此時一見實力确實極高。

不過它此行帶來的鬼兵有數千,歲雲暮再厲害也不可能從其中逃脫。

如此想着,它攥緊手中劍,厲喝道:“殺了他!你們難道不想自由了,殺了他我們便不用再回修羅道,難道你們不要吃、人、喝、血了,殺了他!”

在修羅道被困了有百年,它們餓了就有百年,什麽都沒得吃。

如今有此等機會,它們又哪裏舍得放下,哪怕會死在歲雲暮手中。

只要一想到殺了歲雲暮,它們便能從修羅道中脫離,便猶如野獸般什麽都不在意了。

如此,鬼兵們不再遲疑,蜂擁而至,頃刻間便已将此地圍的水洩不通,就像是要把他生吞了一般。

軍将看着已被鬼兵淹沒的歲雲暮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看來今日歲雲暮是必死無疑了。

只是它這心思才生出片刻,便見一道金絲出現,以極快的速度穿透人群直朝它襲來。

瞧着這,它快速側身躲開,然後就見金絲直接刺入它身後的一名副将眉心。

副将根本來不及反應,金絲便已經刺穿它的頭顱,雙目大睜下一刻從蝕骨馬上掉了下去,沒了動靜。

金絲也在瞬間收回,與此同時又有慘叫聲傳來,濃濃血腥味彌漫掩去黃沙襲來的塵土息。

軍将快速回過頭去,就見方才還被鬼兵淹沒的歲雲暮此時已出現在眼前,身上不染一絲傷痕,就連塵土都未曾有。

而他的腳邊已是滿地屍骨,周身是一朵巨大金蓮,将他緊緊包裹其中,數不清的金絲則纏繞在四周。

又見金蓮盛開,蓮開清香,金絲纏繞,所過之處寸草不生,鬼兵全數化為血骨,屍骸遍野,慘叫不斷。

竟是在頃刻間,将圍在他周身的鬼兵全數殺盡。

“這怎麽可能!”軍将知道他的實力極強,可卻不知能夠在瞬間将它這千餘名鬼兵殺盡,這怎麽可能!

眼見歲雲暮擡眸看來,那雙眼中的暗色極深,就像是深淵一般要将它完全拖入無間地獄。

意識到他要做什麽,它快速騎馬準備離開。

它知道歲雲暮會殺它,趁着還有鬼兵拖延,必須離開。

只是還未離開半步,金絲已經纏上它的喉嚨,猛地就将它從馬背上給拖了下來。

再一陣拖動下,直接便拖到了歲雲暮的跟前,留下一道極深的拖痕。

而它的邊上是滿地的血水與血骨,甚至它還能夠看清楚那些骨頭上殘留的肉沫,鮮紅的就像是它們啃、食過的凡、人、腿、骨。

它攥着鎖在喉嚨上的金絲,擡眸間眼中都是驚恐,看着歲雲暮它便道:“放了我,我不會再出修羅道,放了我!”

“宴痕讓你來的?”歲雲暮并未理會它的求饒,只自顧自出聲詢問。

這人是修羅道被遺棄的軍将,按說那些入了修羅道的鬼兵是無法出修羅道,而現在它們不但出來了且還是來找自己的,可見是有什麽人授意的。

而它又是這些鬼兵的軍将,那知道的肯定比之前那幾個鬼兵要多,也許能知道宴痕躲在哪兒。

只是他這般想,鬼兵軍将卻是一個勁搖頭。

這也使得他心中不悅極深,眸色也是愈發的暗沉。

一直纏繞在它喉嚨上的金絲開始收攏,竟是要将它的脖頸勒斷。

鬼兵軍将下意識掙紮了起來,雙目染滿血絲,好半天後才啞着聲音出聲,“我......我不知道宴堂主......是右護法讓我們來的,說是我們能殺了你便不必再被囚困在修羅道,是右護法!”說着嗓音是愈發沙啞。

之前它便知道右護法将這事告知他們,其實就是拿它們當替死鬼。

但只要能自由,即使知道這些它們也都不在意。

可現在它突然有些後悔了,不接它們雖會被永遠困在修羅道內,但卻不必這麽趕着上門來送死,鬼兵在他眼裏猶如蝼蟻。

突然它想到了千餘年前仙境入世時,開天辟地,白龍現世,道門那位劍仙入世,也曾以一人之力屠它鬼兵千萬。

眼前人雖不是那位劍仙,可現在給它的感覺卻有過之而不及,甚至它有些明白為何此行鬼道要除掉歲雲暮,便是因為他歲雲暮已是鬼道的隐患,一日不除後患無窮。

歲雲暮對于它的驚恐半分未理會,只道:“右護法在哪兒?”

右護法授意修羅道,那它一定知道宴痕在哪兒。

“我不知道,右護法的鬼城藏得隐蔽,具體在何處我也說不清楚,但我認得路,只要你不殺我我可以帶你去!”鬼兵軍将知道只要自己說了位置,歲雲暮會毫不猶豫殺了它,可若是他領路至少一時半會兒不會殺它,之後還可尋機會逃走。

而它的那些心思,歲雲暮又哪裏不知,美眸緊盯着被金絲纏繞的人,許久未有動作。

待到片刻後,他點頭應聲,“好。”話落緩緩起身。

鬼兵軍将見狀也知道這是真的不殺它,微微松了一口氣。

但也是在下一刻,它只覺雙腿一陣劇痛,雙腿已被齊齊砍斷,鮮血濺灑。

它完全沒想到歲雲暮會直接砍斷它的腿,震驚之後便是蝕骨般的疼痛,慘叫出聲。

歲雲暮甩了甩劍,将上頭的血甩去後,他道:“帶路!”

鬼兵軍将疼得渾身發顫,可還是強撐着思緒不讓自己昏厥過去,因為它知道,歲雲暮能在讓它帶路時都砍掉它的腿,那讓它清醒過來定然還會做出其他什麽發瘋的事。

所以它不敢,好半天後才伸手指着正北方,“往北......”嗓音顫抖,竟是有些說不清。

歲雲暮聽着擡頭看向北面,昏暗的天際與滿地黃沙融為一體,遠遠看去就像是有只滔天巨獸盤旋在那兒,駭人無比。

他又瞧了瞧才收回視線去看鬼兵軍将,見它因為劇痛而面容猙獰,喉間還被金絲纏繞,兩條腿斷裂掉在沙地中。

餘光瞥向醉惟桑手中的流蘇糖,底下是一張薄薄的紙張,還有糖粉落在上頭。

伸手将紙張給抽出,撕出個小人樣的紙人來。

又為紙人注入靈氣,便見方才還癱軟在他手中的紙人突然有了動作,腦袋輕輕晃了晃然後攀爬着從他的手中起來,跳到了沙地中。

“交給你了。”歲雲暮看着已經跳到沙地中的紙人出聲。

小紙人聽聞并沒有立馬動作,而是動了動自己的腳,見兩只腳都陷入沙地中,下意識來回踩了踩。

待到片刻後,它才回頭去看,就見地上躺着個被砍了雙腳的鬼人,惡臭撲面而來。

俨然是臭到了,它還用手擺了擺,之後才去接過掉下來的金絲,仿佛是要把這鬼人給拖走。

這小小一張紙人,瞧着便是沒什麽力氣,現在還要拖鬼兵,如何能做到。

醉惟桑一直在邊上看着,雖然在看到這紙人出現時有些詫異,不過想着歲雲暮是仙境的人,也就不那麽的詫異。

就是這紙人要去拖鬼兵,他忙道:“我來拖吧,它......”

這話也才剛落,便見那小紙人竟是已經拖着鬼兵将領走出了幾步外,速度雖是不快,可卻當真是拖動了。

他愣了好一會兒,只覺這紙人真是厲害,鬼兵可是大它不知多少,竟然能拖動。

小紙人察覺到了他的目光,歪着腦袋看了過去,同時嗅到了淡淡的香味。

它看了一眼然後又去看歲雲暮,同時傳來淺淺地銀鈴聲,宛若音曲般格外好聽。

只是歲雲暮聽着卻是皺起了眉,眼底也都是不悅。

小五一見縮了縮脖子,知道他心情不佳,也就沒敢再說了,但仍然是偷偷去看醉惟桑。

醉惟桑看到了它的目光,還有那銀鈴的聲音,只覺它好似是說了話,但說了什麽卻是不知。

下意識他想去詢問歲雲暮,但歲雲暮已經離開。

知道他心情不佳,也就沒有再去詢問,就是小五的目光讓他不解,好似一直盯着自己的手。

不由得他也低頭去看,然後就看到自己手上的幾顆流蘇糖,莫不是想吃糖?

只是這就是張紙,怎麽會想要吃糖。

但小五的目光又一直緊盯着,連歲雲暮已經走出幾步外,它都沒有動。

這麽看了片刻,他才詢問道:“你......想吃糖?”

小五一聽忙點頭,同時銀鈴聲再次傳來。

正是如此,醉惟桑也知道這是真的想吃糖,一張紙還喜歡吃糖。

看來,方才它與歲雲暮的話應該也是想吃糖,但礙于歲雲暮此時的心情,沒敢多說。

他轉頭看了看已經走遠的歲雲暮,然後才蹲下身将手中糖遞給它,接着小聲道:“偷偷給你的,不能讓他知道。”

小五自是明白,自家主人心情不好,捧着糖便乖乖地點頭,随後大張着口就将整顆糖都給咽了下去。

想是高興,叮叮當當的銀鈴聲好半天沒散。

後頭又吃了幾顆,它才拖着鬼兵軍将往前頭去,醉惟桑就跟在邊上。

而他們的舉動歲雲暮有所察覺,不過他并沒有去理會,只獨自一人繼續往前去。

*

走上一日,周圍荒涼空蕩,悄無人跡。

鬼兵軍将被小五拖着走在沙地中,腿上染滿鮮血,這麽走了一日血未止住仍然是在往外溢,身上多多少少也添了許多傷,都是歲雲暮問路傷的。

這也使得它神智有些不清,昏昏沉沉也沒個動靜。

小五自然是不會理會,自顧自拖着,就是目光時不時往醉惟桑身上瞥。

惹得醉惟桑很是疑惑,但他也聽不懂小五說話,也就沒有問,只想着興許是要糖吧。

儒林給的流蘇糖并不多,他原是想給歲雲暮留着,誰曾想讓小五吃去了大半,無奈地嘆了一聲氣。

小五的目光還在往他身上瞧,終于他低下頭,道:“沒糖了。”

正是這話,小五只覺失落無比,低垂着頭繼續拖着鬼兵軍将。

但也是在同時,它卻是猛地拖着鬼兵軍将往歲雲暮身邊跑,速度極快。

不一會兒它就到了歲雲暮邊上,丢了金絲爬到他的肩頭,順着它的耳畔便道:‘主人,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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