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一句‘你以為你是誰’,明明不過極其簡單的話,可裏邊兒卻是染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凍得人渾身發麻。
醉惟桑聽着當真覺得自己好似站在雪地中,寒意自腳下湧上心頭,就像是要将他完全凍成碎末一般,冷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你以為你是誰......
怎麽也沒想到歲雲暮會如此絕情的說出這番話,好似一刀刀往他心上剮,有些痛。
他從不知道一句話可以如此傷人,傷得他連話都說不出,甚至于連步子都邁不開。
原以為這幾日的相處,就算歲雲暮不喜歡他,可也該有一點感情,哪怕是把他當做朋友,也該是有一點點。
可他發現沒有,什麽都沒有。
在知道君和有消息時,明知是陷阱明知會涉險,可歲雲暮還是義無反顧的跟上去。
自己也喜歡他啊,真的喜歡。
“我......”他想這麽說,可出聲時只覺喉嚨幹澀無比,什麽都說不了,心尖的疼意也愈發的深。
下意識他又去伸手,想要去攥他的衣裳。
歲雲暮看到了,微皺眉躲開他的動作,同時眼中冷意更甚。
又看了一眼,他才看向身後的濃霧。
濃霧此時已經有些稀薄,他知道若是現在不進去,要想再找宴痕怕是更難。
不再多想,他提劍快步入了其中。
“別去!”醉惟桑看着他入濃霧中驚呼出聲,下一刻上前想要将他拉回來。
不想他去,不想他去找那個君和,更不想他去送死。
說他自私也好,說他惡心也好,他真的喜歡歲雲暮,真的喜歡,好喜歡。
他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這麽喜歡一個人,喜歡的明知他心中有別人,可他還是義無反顧的陷下去了。
可是怎麽辦,怎麽辦!
濃霧瞬間遮掩去那一襲紅衣,這也使得他眼中溢出恐懼來。
有那麽一瞬間他覺得自己可能再也見不到歲雲暮了,再也見不到了。
他伸手想要将那一襲紅衣抓住,可什麽都抓不到,只有那一團濃霧在他手中飄動,最後竟是連濃霧都消失了。
“別去,你別去!我也喜歡你,你別去!”他無措的喊着,卻是什麽都沒了。
穿過濃霧便見一座巨大府邸出現,傾盆大雨宣洩落于他的身上,不過片刻就将他淋了個透徹。
冰冷的氣息也随之卷來,拂散他身上的塵土氣。
他看着眼前出現的府邸有那麽一瞬間失神,尤其是挂于頂上的匾額,寫着‘君府’兩字,在雨水的洗刷下愈顯清晰。
原以為會看到圍堵他的鬼兵,可卻只看到眼前這座府邸。
正在這時,身後傳來一絲氣息,将他的思緒喚了回去,眸色一冷快速回過頭去,手中劍此時已經抵在來人的脖頸上。
速度極快,快的他只要再動手,就能将來人的頭顱割下。
只是在看清來人時,他眼中的寒意散去化為詫異。
很顯然,身後人也被他的舉動吓了一跳,尤其是那把劍還抵在他的脖頸上,寒意極甚。
他下意識碰了碰那把劍,随後才看向歲雲暮,有些害怕地道:“道長,是小的做錯什麽事了嗎?”嗓音有些啞。
歲雲暮沒有出聲,眼中的詫異此時已散有的也都是暗色。
小厮被他的眼神看的心驚肉跳,越發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什麽。
只是他也想不出來自己做錯了什麽事,直到片刻後他才轉了話語,道:“道長可是來尋我家公子,這個時辰我家公子應該已經起了,不然道長先把劍收了好讓小的去通報一聲。”
他說着又去看那把劍,實在是他怕歲雲暮一個失手,他今日就得死在‘君府’門口了。
歲雲暮見狀仍是未出聲,不過還是應着他的話收了劍。
正是如此,那小厮才松了一口氣,擡眸時又笑道:“道長請随小的來,公子昨兒兩日還在念着道長,現在若是看到道長你來,他定是會高興。”邊說還邊笑嘻嘻的往府中去。
只是他這到了門口卻發現歲雲暮沒有跟上來,疑惑地回過頭去。
見他還站在原地,不知道是在做什麽,不解地道:“道長?”
歲雲暮并未應他只看向前頭的匾額,‘君府’兩字格外清晰,不似那一日染滿鮮血。
他的思緒有些混沌,就好似又回到了那一日。
南城被破,君府淪為烈獄,整個府邸無一幸免。
他不知道宴痕想做什麽,莫不是想讓他再親眼看一次君府的慘狀?
呵!
不由得,他冷笑出聲。
又在小厮的一聲輕喚下,他才擡步上前。
府中景色宜人,哪怕已被雨水浸染,卻也掩不去其中美豔。
走上片刻到了一處別院外,院中種了許多翠竹,在清雨下傳來淅瀝聲響,清淨惹人。
才到屋外,便聞裏頭傳來低淺的咳嗽聲。
小厮聽到了,回頭看向歲雲暮,道:“道長你可得勸勸我家公子,身子本就不好夜裏又受了涼,現在還不願喝藥,說是太苦了。”
“你說這藥哪裏有不苦的,道長你記得勸勸我家公子。”他說着還嘆了一聲氣。
也是在同時,屋中又傳來咳嗽聲還伴随着詢問聲一同而來,“觀言,誰來了?”
小厮一聽是自家公子喚自己,也不再多言,對着殿門便道:“公子,是道長來了。”話落推開門去。
淡淡的暖香随着屋門湧了出來,不似屋外那般清冷,屋裏到是暖和許多。
床榻上坐着一人,在聽到小厮的話時便已掀開被子準備下床,身上只穿了一襲純白裏衣,青絲随意披散,可卻也掩不去他那俊美的容顏。
許是因為染了病,面色有些差。
小厮才推開門就看到自家公子竟是下了床,慌忙上前去,“公子不可,大夫說了這兩日得好好歇着,不能勞累。”
“無礙。”君和笑着出聲,擡眸時見歲雲暮站在門外。
一襲紅衣早已被雨水淋濕,該是狼狽才是,可并沒有,歲雲暮渾身上下浸染着仙息之氣,襯得他愈發谪仙。
他緩緩下床,看着幾日不見的人,眉眼間也都是笑意,“雲暮來了,一路上可還好?”邊說邊去看小厮。
小厮見狀自然是明白意思,忙去給歲雲暮備衣裳。
之前歲雲暮也常住在府上,所以府上有備他的衣裳。
站在門外的歲雲暮至始至終都不曾有動作,只冷眸看着他們。
直到君和傳來疑惑地聲音,他才擡步入了屋中,坐在桌邊。
“怎麽淋成這樣?”君和看着他落座,那一襲紅衣上還有雨水不斷滴落,瞬間就打濕了地面。
微微皺眉,伸手就想要去幫他。
歲雲暮見狀側身躲開,同時漂亮的桃花眸中染上笑意,道:“我身上寒氣重,你受了涼可別又擾着你,只是來時匆忙,并無大礙。”話落還輕搖了搖頭。
“好。”君和聽聞輕應着點頭,随後才倒了杯暖茶給他,又道:“道門的事可都處理好了,你上回說要在南城多待幾日,可要我給你收拾客房?”
之前歲雲暮答應要陪他在南城住上兩日,誰曾想道門突然有事,只能等下回。
現在來了,也許道門的事已經處理好。
他眼中的笑意愈發深,顯然是極希望他能留下來。
“你想我留下?”歲雲暮端着茶輕抿了一口,茶香極濃。
“可以嗎?”君和自然是希望的,但又擔心他道門事多,也只得先行詢問。
歲雲暮聽着笑了起來,本就俊美的容顏此時也是愈發惹人,片刻後道:“既然你想我留下,那便留下吧。”
“好。”君和點了點頭,餘光卻是瞥向他擺在邊上的劍,劍身上染滿血跡,這麽看去時着實吓人。
他看着那劍,伸手取了過來,道:“你這劍上怎麽染了這麽多血,鬼道那兒可是難對付?”話音中流露出了些許擔憂。
“是有些,不過沒事,起不了什麽大風浪。”歲雲暮對于他拿自己的劍并未在意,甚至連眼皮都未擡一下,就好似他拿的劍不是他的而是別的什麽人的。
“那便好。”君和見他沒什麽反應笑着應了一聲,後頭又道:“既然如此,那這劍我便先收起來吧。”
歲雲暮沒有推拒,點頭應了一聲。
也正是如此,君和知道這是同意了,起身将這劍收了起來。
與此同時,小厮去而複返,手中還拿着一身青衣。
入門時并未見到自家公子只看到歲雲暮一人坐在桌邊喝茶,至于方才還架在他脖子上的那把染血利劍此時也不在。
他又四下撇了撇,然後才到歲雲暮身側,“道長,天涼還是先換衣裳吧。”
随着他的話落,歲雲暮才擡起頭,漂亮的桃花眸微微瞥向那一襲青衣。
不過他沒有出聲,只看了一眼便收回目光,繼續喝着杯中茶。
“道長?”小厮見狀沒有動不知意思,但也不敢有大動作,深怕惹惱了他。
畢竟方才那劍他可還是記得,惹惱了說不定連命都沒了,也只敢小聲詢問。
只是他仍是沒得來回應,一時間屋中靜了下來,直到君和從一側出來才有了動靜。
君和看到了站在邊上的小厮,還有他拿在手中的衣裳,知道是怎麽了。
于是他又去看歲雲暮,見他低垂着頭喝茶,輕聲道:“是不是觀言惹你不高興了,還是不喜這身,我讓觀言重新去換?”邊說邊走到桌邊,坐下。
歲雲暮也在此時擡起頭,看着坐在邊上的人,指尖輕撫了撫茶盞,随後才道:“你想我換?”
話音中帶着笑,就好似當真只是在詢問一般。
“你身上的衣裳都濕了,不換怕是得受涼。”君和說着看向他身上那一身紅衣,此時已經完全貼在他的身上,發絲間更是有水漬不斷滴下。
若是夏日裏到還好,如今的天已經快入冬,渾身濕透的定是得受涼。
他接過小厮手中的衣裳,輕聲道:“好嗎?”
歲雲暮看着遞過來的衣裳,青衫上印着竹葉,到是同屋外的竹林有那麽些相似。
他沒有出聲只看着眼前的衣裳,随後才擡眸看向身前的人,方才還只穿了一身裏衣這會兒已經穿上了外衫。
雲紋白衫,青絲也由發冠束着,但因着病氣,他身上有着掩不去的憂色。
又看了片刻,他才笑着應聲,“既然你想我換,那我便換吧,左右不過就是一身衣裳。”話落接過衣裳。
等換了衣裳出來已是片刻,青衫襯得他的膚色猶如凝玉,落座時一手搭在桌面,指尖純白如雪,不染一絲痕跡。
君和也看到了他的落座,将桌上糕點往他跟前放,“來時應該還未用膳吧,我已經讓觀言去備膳,先吃些點心墊墊,一會兒便好。”
歲雲暮也在他遞來糕點時低下頭,碟中擺了幾塊綠豆糕,淡香極濃。
他看着只笑了笑并未出聲,在君和的目光下取了一塊吃。
香甜的氣息也随之湧入口中,味道還可以。
“可還好?”君和見他吃了笑着詢問。
歲雲暮沒有應聲,只點了點頭。
正是如此,君和微微松了一口氣,接着又拿起一塊遞給他,“既然你喜歡便多吃些,我還怕你不喜歡。”
“為何怕我不喜歡?”歲雲暮此時已經将手中糕點都吃下,然後才擡頭去看他,顯然是在不解為何要怕自己不喜歡。
君和聽聞愣了片刻,但很快就回神,道:“這是我早晨做的,怕做的不好吃,你不喜歡。”
歲雲暮聽着他的解釋沒有出聲,那雙漂亮的桃花眸中帶着看不透的神色,直到片刻後這抹神色才散化為笑意。
後頭又說了兩句,才不再出聲,屋中輕煙渺渺,暖香極濃。
又過了片刻,屋外傳來聲響,是小厮回來了。
身後還跟着幾人,将一盤盤美味佳肴都擺在桌上,待到都擺齊後他們才走。
一時間,屋中再次只餘下他們兩人。
桌上的佳肴極其惹人,尤其是擺在中間的醋魚,色澤豔麗一看便是極好吃。
歲雲暮看着,眼底的笑意也是愈發的深,就好似是瞧見了什麽趣事一般。
“雲暮可是想到什麽趣事?”君和又哪裏瞧不見,詢問出聲。
歲雲暮仍是沒有應聲,只看着那一盤醋魚。
君和見狀只當他是喜歡,取過筷子就為他夾了一塊魚肉,鮮嫩白潤。
放入他碗中後,他道:“你嘗嘗,這魚味道極鮮美,我知道你應該喜歡,特意讓他們給你備的。”
“你要我吃?”歲雲暮說着側眸看向他,嘴角的笑未散,就像只是說了個尋常的話而已。
君和雖有些疑惑,為何問這個。
不過他也沒有去細想,點了點頭,“這魚是白魚,聽說極難抓,你難得過來不如嘗嘗?”
“宴痕沒告訴你,我不吃魚嗎?”歲雲暮笑着出聲,可眼中卻都是寒意,哪裏還有方才那一絲笑意。
就如同,方才看到的不過就是假象。
正在夾菜的君和聽到這話指尖微微一顫,險些連筷子都握不住。
好一會兒後,他才擡起頭,不解地道:“何意,宴痕是誰,你不喜歡吃魚嗎?那想來是我忘了,我這就讓觀言撤下去。”邊說邊起身。
只是他才動作,喉嚨便被猛地掐住,一股窒息的感覺快速湧上來迫使他張開口。
他想要出聲,可發現什麽都出不了,最後只能詫異地看向歲雲暮。
“既然用了他的臉,怎麽也該學像一點。”歲雲暮并未在意他的反應,手中力道一施當真是要掐死他,指尖下的膚色也很快湧上一層紅暈。
可他就如同沒有看到一般,死死的掐着。
看着他因為窒息而通紅的面色,那張本該俊美的容顏此時已是死寂一片,他才道:“君和的身子不好,所以他比誰都要珍惜自己。”
君和身上的仙風之息将他的身子完全拖垮,随着時間的流逝,這股子仙風之息也是越來越厲害。
明明該是仙人之體,可入道成仙,是許多人想要的。
可落在君和身上卻是要他命的利器,甚至還被斷言活不過二十。
之後一直用藥吊着,哪怕他用靈丹妙藥都沒法将他的身子養回來,只能一直吊着。
所以君和比誰都要珍惜這條命,而現在卻有人頂着君和的臉,同他說他不願喝藥。
他看着眼前人的目光是愈發冰冷,就像看着的只是一個死人一般。
“雲暮......”君和痛苦的喘着氣,可喉嚨被死死掐着,別說是喘氣了就是連話都出不了。
雙手緊緊的抓着歲雲暮的手,試圖掙紮,但最後卻也是毫無辦法。
“公子!”也是在這時,小厮的聲音再次傳來,他驚呼着看着眼前的兩人,尤其是君和快要窒息的模樣。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他快步上前,“道長你這是做什麽,你......”
後頭的話還未落下,便見一把利劍閃過,竟是直接将小厮的頭斬下,鮮紅的血水從斷頸處澎湧而出,速度極快,快的根本無人反應。
而小厮的頭在落地時眼中還都是不解,迷茫,大張着口可卻是再也說不了話。
泛着寒光的劍刃上被鮮血染紅,銀色劍穗在他的動作下緩緩晃動,不染一絲瑕疵,純白如雪。
被掐着喉嚨的人看着那把劍眼中布滿震驚,顯然是沒有想到那把已經被他處理掉的劍,現在竟是又出現在歲雲暮的手中。
不,不是,不一樣。
他拿走的那把劍染滿鮮血,不知道是殺了多少的人,才會将整把劍都染紅。
可現在歲雲暮手上的,除了沾染了那名小厮的血外并沒有其他的。
完全不知道怎麽了,他震驚地看着眼前人。
“連我的劍分陰陽都不知,竟還妄想裝成他。”歲雲暮看着他眼中的震驚冷笑一聲,又道:“你是不是當真以為我什麽都不知道,以為你就是他,你可知他從不這般矯作的說話,我本還想再陪你演一會兒,不過他若是知道自己的臉在別的什麽人身上,怕是會不高興。”
“怎麽說都是他的面孔,我會讓你死的體面些。”話落力道一施,便聞一聲脆響,骨頭已經被全數捏碎。
那人眼中的震驚還未散,震驚于他的反應,竟是未受幻境影響。
能輕易從幻境中清醒,怕是那些吃下去的東西,還有那身衣裳,那些所有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可為什麽明知道卻還要吃,還要穿。
他想這麽問,可脖頸已經被掐斷,只除了眼中的震驚外便什麽都沒了。
渾身沒了氣力,整個人跪在地上,仰着頭沒了動靜。
歲雲暮看着人死了才松手,同時眼底的厭棄也極深,就好似手下的不是人而是什麽惡心的東西。
擡眸又看了看前頭他才起身,提着劍直接便朝着眼前虛空一劈。
剎那間天地變色,狂風大作,劍刃所過之處出現一道裂痕。
濃郁的黑霧從裂痕中湧了出來,下一刻裂痕擴大最後将周圍所有的景物全數卷入其中,再現已不在君府庭院而是一處行宮。
還不等他細看,便見一道淩厲勁風襲來。
蓮瓣也在瞬間出現,擋下襲來的勁風。
回眸看去,見是一條長鞭,上頭沾染着血水,還有濃郁的惡臭味湧來。
也是在同時,便見數名身着黑衣的男子自黑暗中出現,手持長鞭,齊齊朝着他襲來。
看着幾人,他快速側身躲開,蓮瓣同時擋下幾人攻勢,根本無人能傷他。
而那幾人也很快死在他的劍下,下一刻又見萬千利箭自天際襲來,宛若箭雨般竟是比在上梨鬼城時還要厲害。
只是盡管利箭厲害,但卻都被蓮瓣所擋下,美眸微微一擡他看向四周。
宴痕既然将他引來這兒,絕對不會就這麽簡單,而他應該就躲在背後看着。
果不其然,腳下出現動靜,就見方才還完好的地面突然出現裂痕,一條條藤蔓自地面出現。
瞧着這,他飛身離開落在幾步之外的位置,又見藤蔓襲來,手中劍微擡便将所有的藤蔓全數斬成碎屑。
不過這些藤蔓卻是怎麽都殺不完,不一會兒地上便已堆積成山。
濃郁的香味随之而來,随着藤蔓的斷裂,這股子香也是愈發的濃郁。
原來是離魂藤。
若說方才他還看不出這藤蔓是什麽,那聞到這香他便知道是什麽了,是離魂騰。
其香若是尋常時候聞到并未有什麽,但若是與他先前喝下的茶加在一起,便是劇、毒。
他在斬了靠近自己的藤蔓後低下頭,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下一刻直接用劍在上頭劃出一道血口子來。
鮮血湧出,體內、毒、素也随着鮮血一同溢了出去。
單手握拳,迫使手腕處的血水愈發厲害。
“殺!”
“殺!”
也是在這時,耳邊又傳來吶喊聲,黑暗中出現數不清的鬼兵。
看着它們靠近,金蓮自腳下盛開,一開始還只是他的腳邊,可随着鬼兵的靠近,蓮花直接開出數米之外,金絲從天而降,所過之處鬼兵全數化為血骨。
但盡管如此,還是有數不清的鬼兵湧上來,猶如屍潮。
他沒再繼續放血,從衣裳上撕了塊布條,随意往手腕上纏,也不在意這血會不會再流。
衣裳上被種了散靈的陣法,效用不大,不過在他中毒後這陣法到是有了那麽些厲害。
待到手腕上的傷都纏上後,他才提劍迎上眼前的屍潮,手起劍落便見滿地屍骨,血染劍霜。
不知是過了多久,行宮外早已是一片屍海,滿地膿血,屍山堆積,血流成河。
歲雲暮此時就站在屍山上,腳下血泊将他的一襲青衣都染成血色,竹上開血梅,驚心動魄。
手上是魁梧鬼兵,劍刃刺穿鬼兵喉嚨,抽出時血濺面龐,襯得他猶如人間煞神。
而在不遠處的行宮前,有兩人站在那兒。
在看到眼前的屍堆時,宴痕的雙眸都不由得通紅一片,他是真的沒想到給歲雲暮下了毒還下了散靈陣,還在行宮四周布了專門克制道門的陣法削弱他的實力,卻不想這人竟是還能有如此作為。
歲雲暮,不愧是不塵山的第二代主人,道門的先者。
但不管如何,他今日一定要殺了歲雲暮。
已經拖到了現在,若是還不能殺他,怕是以後都不會再有機會。
意識到這,他看向眼前屍堆中的人,厲喝道:“歲雲暮!”
歲雲暮也在他的一聲厲喝下擡起頭來,同時捏碎手中鬼人的頭顱,目光才落在不遠處的宴痕身上。
看着他,眼中的寒意極深。
“你可是在尋這個?”宴痕見他看來從衣袖間取出一枚玉佩來,上頭刻着朵蓮花,緩緩綻放。
玉佩底下墜着雪色的穗子,随着他的動作穗子微微晃動,帶起一抹漣漪。
這玉佩自到他手上後他便已看過數回,知道這是歲雲暮的,也知道是歲雲暮送給那個凡人的。
就是可惜了,這麽好的一枚玉佩給了個凡人,還陪着人家下葬,沾染了生死之氣。
他又輕輕晃了晃,然後笑着道:“雙笙玉,蓮開先者,道生兩儀,你可還記得?”話落他嘴角的笑也是愈發的深,同時往底下臺階走了兩步。
看着歲雲暮,他又道:“本尊還真是沒有想到,你竟然會舍得将這世間僅有的一枚雙笙玉陪他下葬。”
說着他又将雙笙玉攥到掌心,就好似是什麽至寶一般細細厮磨。
玉石晶瑩剔透,隐約間還能感受到蘊含在其中的仙氣。
不同于鬼道的鬼氣陰沉,仙境的仙氣真是令人心曠神怡,流連忘返。
所以那一日看到雙笙玉時,他真的有些詫異,詫異歲雲暮竟會将這枚雙笙玉陪着給那個凡人一起下葬。
他看了片刻後才擡頭看向歲雲暮,見他站在血泊中,那雙漂亮的桃花眸中藏着洶湧暗色,到是同那一日有些像。
不過就是個凡人,也值得他如此在意。
意識到這,他不由得笑了笑,随後才道:“道門先者,不過就是個凡人罷了,在本尊眼裏他就是個牲畜,就是可惜了那一日沒能把他吃了。”
“你說你給他吃了那麽多的仙丹,他的肉是不是比其他的凡人要更好吃些。”
說到這他便有些遺憾,遺憾那一日沒能把那個人吃了,歲雲暮為了給他養身體可是給他備了許多仙丹靈藥,那具身子雖自身無法修煉可他的身體卻成了極好的煉化之物,吃了定是能助他實力更進一步。
可惜了,可惜了。
他連連搖頭,當真是極其可惜。
歲雲暮看着他,眼中暗色愈發深,尤其是他那令人作惡的話,手中劍攥緊下一刻便道:“找死!”話落便要上前取他性命。
只是他這動作未落便見宴痕手下出現一人,掌心攥緊掐着那人的脖頸,迫使那人仰起頭來。
白衣落地,上頭嵌着的銀絲雲紋若隐若現,青絲只由玉簪半束,仰頭間落于身後,露出他俊美的容顏來。
雙眸微閉,面色紅潤,仿佛随時都會睜眼醒來,整個人猶如入世仙人般,霞姿月韻,清冷絕塵。
看着宴痕手中的人,歲雲暮攥着劍的手都不由得微微一顫,眼底有詫異湧了上來。
若說一開始看到雙笙玉時,他只是懷疑,懷疑宴痕是不是知道了什麽。
畢竟那只是一塊玉,宴痕想要假冒自然也可以随意尋塊玉來騙他,就如同幻境一樣,想用君和來傷他。
可現在看到眼前人,他知道那是君和,是他親手葬下的君和。
宴痕看着他如此,知道他是認出來了,笑道:“本尊可真沒想到你會将他藏在南城,本尊還以為你會将他藏在不塵山亦或者道門,卻沒想到兜兜轉轉竟然還是在南城,本尊是真的沒想到。”
那一日聽到鬼兵猜測說是可能在南城時,他只覺得無稽之談,歲雲暮不至于犯如此大的錯,将人藏在南城。
要知道南城被屠城後數年寸草不生,廖無人跡,是他親自帶人闖進去的,怎麽可能會将人藏在那兒。
可事實證明,他歲雲暮還真的将人藏在那兒,就藏在那個凡人住所的地下。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嗎?
他可真沒想到歲雲暮會如此做,竟是能混淆視線讓他以為會藏在道門什麽地方,原來沒有,就在南城。
手中力道一施,好似要将他的脖頸掐斷。
正是如此,歲雲暮眼中神色一變,下意識就要上前。
只是鬼兵都圍堵在他的四周,根本出不去。
這也使得他心底都是郁色,攥着劍就要将它們都殺了,渾身染滿煞氣。
但也是在這時,宴痕的聲音再次傳來,“你說本尊若是将他的身軀也毀了,你還能重塑嗎?”
不過簡簡單單一番話,可落在歲雲暮耳中卻是身形一怔,他知道宴痕是在拿君和警告他,只要他動手就會将君和的身軀毀了。
連魂都沒了,若是連身軀也沒了,他不知道該怎麽辦。
一時間,身上的煞氣全散,同時收了手。
也是在同時,鬼兵手中利刃全數刺在他的身上,在它們退離時利刃也被一同抽離,鮮紅的血水順着他身上一道道口子快速湧現。
本就已經被染紅的青衣,此時也是愈發厲害。
可他就好似什麽都沒看到一般,目光仍是瞧着那身着白衣的人。
被宴痕掐着的脖頸上有一道已經淡的完全看不清的傷痕,那是君和為了不讓他受宴痕控制而自缢後留下的。
他想過幫君和消了,但人已死,消了又能如何,不過就是自欺欺人罷了。
知道宴痕要在他身上出氣,也知道宴痕想殺他。
那一日他沒能護下君和,不想連他的身軀都留不下。
所以他沒有反抗,任由那些利刃刺在他的身上,只要君和還好好的便好。
宴痕看着那些利刃往他身上刺,只覺真是解氣。
可他覺得還不夠,眼底的瘋魔更甚,只要想到淳兒死時的模樣,他便覺得怎麽都不夠。
他看向歲雲暮持劍的手,厲喝一聲,“把他持劍的手廢了,本尊要他一輩子拿不了劍!”
這話一落,有鬼兵看向歲雲暮的右手,攥緊手中鐵錘直接便朝着他的手砸去。
劇痛襲來,手骨被完全折斷,手中劍更是攥不住掉落在地,雪色穗子被瞬間染紅,觸目驚心。
他下意識皺了皺眉,面色也是蒼白一片,可卻是未出半分聲響。
正是如此,宴痕心底湧上來一抹惱意,厲喝道:“爬過來,不然本尊現在就把他毀了!”話音中的怒意極深。
只是歲雲暮站在那兒并未有動作,這也使得他愈發瘋魔,掐着手中人的力道猛地一施,當真是要将他的脖頸給掐斷。
君和本就微仰的頭也随着他的動作徹底仰起,青絲松散,纏在上頭的玉簪落下,在一聲脆響下掉落在地,斷為兩截。
“你是不是真的不想要他了!”他又是一聲厲喝,手中力道也是愈發的重。
歲雲暮見此眼底暗色湧動,但終究是什麽都未做,低眸看向地面。
滿地的血肉屍骨,甚至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他看着,片刻後才低身跪在地上,右手已經毫無知覺,左手落地時淌入血泊中。
而這一幕惹得宴痕痛快不已,連連大笑,後頭又去看手中的人,大笑道:“看到沒有,你死了也沒用,他還是會為了你下跪,哈哈哈!!!”大笑不止。
一直站在邊上的右護法見此皺起眉,他至始至終都沒有出聲,目光則落在屍堆中的歲雲暮。
看着歲雲暮跪在那兒,哪裏還有往日裏的傲氣,那個殺盡他們鬼道的人,在今日竟是為了個凡人連傲氣都不要了。
耳邊的笑聲還在不斷傳來,他緊皺的眉頭也是愈發的緊,随後才去看宴痕。
見宴痕不斷地羞辱歲雲暮,可卻一直未出聲要殺他。
歲雲暮現在屈服被辱不過只是一時,這個人根本不能留,一旦讓他尋到機會便是滅頂之災。
意識到這,他道:“堂主,眼下是殺他的好機會,歲雲暮他......”留不得。
“閉嘴!”他的話還未落厲喝聲便已傳來。
宴痕側眸看向他,眼底也都是怒意,又道:“本尊做什麽還要你來教!”
右護法聽聞眉頭皺的極緊,但卻也沒再出聲,同時往後退了一步。
正是如此,宴痕才收回目光再次看向不遠處的人,看着他跪在那兒笑了起來,方才那股子不悅此時也都散了,心情極好。
笑聲不斷,行宮外本就有些靜,使得這抹笑愈顯清晰。
圍堵在四周的鬼兵聽着耳邊的笑聲,互相看了看,之後才又都去看歲雲暮。
看着他跪在地上,雖渾身染血,可卻早已沒了方才那般煞氣,甚至還有鬼兵用腳去踹他。
一開始還擔心歲雲暮會反抗,誰也擋不住歲雲暮的反抗。
可後頭發現歲雲暮當真是一點動作都沒有,就連聽到它們羞辱的話也沒有動作。
它們又互相看了看,然後跟着大笑起來。
誰能想到那個在鬼道中殺盡鬼兵的歲雲暮,那個它們連面都不敢面上的人,今日竟是就跪在它們的面前。
如此,它們是高興不已,早已沒了先前的恐懼,滿地的屍骨肉沫此時在它們的眼裏就如同不複存在般,哄鬧大笑。
而它們的話語,歲雲暮至始至終都未有動作,低垂着的眼眸中更是連神色都未有。
左手浸染在血泊中,下一刻便見一朵細小金蓮穿透血泊盛開在水面上,清淡蓮香也随同而來。
金蓮不過盛開片刻便又快速鑽入血泊中,緊随其後的鬼兵腳下都開出了金蓮,細小的鑽在屍骨肉塊中。
不知是鬼兵們此時沒了警惕,還是當真細小的瞧不見,不過片刻這金蓮便已開滿整個行宮外,躲藏在那些肉塊血泊中。
金絲沿着地面最後甚至開在到了宴痕的腳下,細小的蓮花藏在蓮葉中,若不細瞧根本瞧不出來。
宴痕此時所有的思緒都在歲雲暮的身上,自然也就沒看到已經開到他腳下的金蓮。
他看着歲雲暮,又道:“爬過來,別讓本尊等久!不然本尊不知道會做出什麽,若是不小心把他的脖子給捏碎了,那可就不好了!”
歲雲暮聽聞緩緩擡起頭,不過他仍是沒有動,只這麽淡漠地看着他。
這也惹得宴痕極其不悅,厲喝又道:“本尊看你是真的不想要他了,既然如此,那本尊便替你毀了他!”
話音剛落,便見金絲出現,猶如瘋長藤蔓從金蓮中延伸,直接纏上他的手臂。
還未等他細看那是什麽,歲雲暮的身影已經出現,左手持劍以迅雷之勢猛然斬下他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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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過分撩人[重生]》釣系美人師尊受vs純情老實人徒弟攻,年下
楚輕雲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名冠天下。
他的道侶則是當世大乘第一人,兩人的結合,轟動了整個修真界。
可他萬萬沒想到,他那忠貞不渝的道侶,會打碎他的金丹,霸占他的宗門,讓他耗盡元神而死。
也許是心有不甘,他死後魂魄不散,附到了一塊伴生玉上。伴生玉屬于他門下一個不起眼的弟子,他甚至沒什麽印象。
此後數年,他詫異地看着這名弟子,為他刻苦修煉,為他走火入魔,為他揚名立萬,為他報仇雪恨,為他啓動上古封禁大陣——
毀天滅地,只為讓他複活。
然後,楚輕雲再次睜開眼睛。
世人都道楚輕雲跟道侶是天作之合,穆弈也這麽想。
他只是難過。
他拼了命地修煉,進步卻如此緩慢,楚輕雲就要成為別人的道侶了……
然而一夜之間,楚輕雲取消了合籍大典,并宣布收一名弟子,親傳功法。
穆弈就是那名弟子。
拜師當天,穆弈匍匐在楚輕雲腳下,連頭都不敢擡。
這一定是夢吧?他真是放肆,竟做出這樣不恭的夢!
但現實比夢更離譜。
楚輕雲沒有半點師尊的架子,日常就是拉着他:
“阿弈,你陪我說說話吧。”
“阿弈,你陪我喝點酒呀。”
“阿弈,你看看我啊。”
阿弈,阿弈,阿弈……
穆弈要瘋了,再這樣下去,他就快把持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