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兩人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不自然，移開視線沒有看對方，各自收回手當做什麽也沒發生。
接下來的氣氛到底是微妙了，兩人的話也少了不少。
吃完飯，顧念幫着将餐桌收拾幹淨，兩人洗碗的時候，再沉默好像會顯得特別不自然。
顧念清咳一聲，問：“你有想過結婚嗎？”
這個問題問出來，兩人間的氣氛同時凝固了一瞬，顧念是緊張，同時也後悔自己找了一個這麽個糟糕話題。
至于江秋月，手下洗碗的動作也慢了下來，在思考她這麽問的用意是什麽。
考慮後略有些遲疑道：“想結又不想結。”
“嗯？”她這個回答超出了顧念的預想，她轉頭看向她，“這是什麽回答。”
江秋月将洗幹淨的碗遞給她過水，聲音也恢複了平淡道：“如果沒有遇上那個想結婚的，那麽我寧願不結。”
顧念垂眸，從江秋月手中将碗接過來，看到了她沾染上泡沫後蔥白的指尖，嘴唇嗫嚅，最終還是沒有将自己的問題問出口。
她其實很想問一句，那麽你想結婚的人又是什麽樣的？
可是下一秒她就清醒過來，不管是什麽樣的，反正是跟她沒有關系。
她最重要的性別這一個問題，就對不上。
她對這一點認知很清醒，卻又因為自己的清醒而痛苦着。
洗完碗的兩人各自回房，顧念打開自己的電腦準備看主管發給她的資料。
資料很多，涉及到了方方面面，同時也非常詳細，給她節省了不少去了解的時間。
一條條仔細看下來，難度不可謂不小，但是顧念卻被激起了極強的鬥志，越是難，越是讓她想要證明自己可以！
資料看到一半的時候，她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顧念側眸看着來電顯示，眼中的光漸漸淡了下來。
遲疑了一瞬，她還是将電話接通了。
“媽。”
“嗯，你下班了嗎。”電話那邊傳來顧女士的聲音。
“下了。”顧念的聲音有點低。
“當初讓你考公務員你非不考，你看看你表姐，人家如今過着多舒服？哪像你這樣，拼死拼活每天工作這麽晚。”電話那頭開始絮叨了起來，很顯然是對顧念的工作很不滿意。
“媽。”顧念帶着些情緒的喊道，顯然很不想聽她說這些話。
“怎麽？我還說不得了？我還不是為了你好，你說你當時聽我的去讀師範的話，至于要像現在這樣這麽累嗎？”語氣開始嚴厲起來。
顧念垂眸，“我覺得我現在這樣挺好的。”
“好？好就是都快三十的人了還沒有一個穩定的關系，更別說組成一個安穩的家了！你說你這麽拼又得到了什麽？工作高不成低不就，感情也沒個着落，別人問起來我都不好意思說！”
話語很刺耳，也讓原本情緒就有些低的顧念更是覺得壓抑煩躁，語氣便隐隐有了些不耐，“那你今天打這通電話到底是為了說什麽的？”
電話那邊的人一頓，旋即聲音拔高了一個度，質問道：“你現在是在對我不耐煩嗎？我說這麽多還不是為了你好？我費心把你拉扯大你就是這麽對我的？”
說最後那句話時隐隐帶了些哭腔，讓顧念聽得心亂如麻，解釋道：“媽，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我就是今天工作的事情有些心煩了，語氣有些不好，我不是故意的。”
每次顧女士這樣說的時候顧念心裏就充滿了愧疚感，當年自己父親抛下她們母女離開，顧女士為了這個家，為了将自己拉扯大，她的辛苦付出自己是看在眼裏的。
但同時她卻又覺得這個付出讓她壓力很大。
“所以就說當初讓你考公你非不要，當時考了的話哪還有現在這麽多煩心事！”
顧念右手撐着自己的額頭，渾身無力道：“媽，先別說這個了，我待會還有工作要做。”
聽到她這樣說，電話那頭停頓了兩秒，最後說：“下周你表哥結婚，到時你去幫下忙。”
顧念一頓，“表哥要結婚了？”
“嗯，都30的人了還不結婚難道要談一輩子戀愛嗎？”
顧念阖眸，是啊，表哥這女朋友都談了□□年了。
“我最近工作忙，我……”話還沒說完就被那邊打斷了，只聽見手機話筒裏傳來：“工作再忙難道不知道緩一緩空出一天時間？你是國家主席嗎？怎麽一天天的比主席還忙？”
顧念右手緩緩握拳，臉色平淡道：“我知道了。”
電話那邊滿意了，“對了，那天你記得穿你那條粉裙子，你穿粉色好看。”
顧念喉間滾動，想到了那些被自己壓箱底的粉色衣物，突然間覺得頭有些疼。
“知道了，沒事我就先挂了，我還有工作要處理。”
顧女士照例說了一番，不過還是将電話挂斷了。
挂斷電話後，顧念覺得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放下手機背靠椅子仰頭看着天花板，覺得胸口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篤篤篤～
顧念側頭，看着被敲響的門，連忙坐直身體，這個房間除了江秋月也不會有誰敲自己的門了。
“請進。”顧念努力壓抑自己的情緒平靜道。
門被打開了，江秋月端着一個果盤進來，邊走邊說：“想着你可能還在忙工作，就給你準備了點水果。”
越走越近，最終站在顧念身邊，将果盤放在她的右手邊上方，方便她拿着吃，又不會影響她的動作。
顧念緩緩笑了起來，看着江秋月那張精致的臉，“那我就不說謝了，等下次我也給你準備。”
聽到她這句話，江秋月卻沒有笑起來，她目光看着顧念的眼尾，蹙眉道：“怎麽了？情緒不好嗎？”
泛着薄紅，好像剛剛哭過一樣。
搭在書桌上的手指微微動了下，想擡手，最終卻又放下。
驟然聽到江秋月這句關心，顧念突然間覺得自己的鼻子更酸了，眼睛澀澀的很想哭。
“沒有，我們不是才剛剛慶祝了，怎麽會情緒不好？”顧念将自己的唇角勾起來，努力讓自己像個沒事人一樣。
江秋月垂眸靜靜的看着她，看了許久之後才輕聲說：“如果不想笑，就不要笑了。”
顧念臉色一僵，擡眸與江秋月的視線對上，突然間說不出話來了。
曾經她們兩人也很親密，躺在一個被窩裏無話不談，可是現在，竟然連難過都不想讓對方發現。
見顧念沉默着沒有說話，江秋月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轉眸看向她的電腦屏幕，“你是在看萬彙集團新大樓的資料嗎？”
“這個項目你承接？”
見她轉移話題，顧念也微微偏頭調整自己的情緒，點點頭說：“是它的資料，不過我現在還沒有正式承接，競争的公司太多了，我們公司打算讓我跟進。”
江秋月了然點頭，“正好我有認識的人在萬彙集團，我問問他可不可以幫忙引薦見一下項目負責人。”
“需要嗎？”
顧念一愣，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江秋月身上，她們呆在一起這麽多年，她怎麽不知道江秋月有認識的人在萬彙集團上班？
“不行嗎？”江秋月見她沒有說話，還以為她是不想承自己的情。
“不是，很需要，只是會不會太麻煩你了，還有你那位朋友。”顧念連忙搖頭，有些時候項目拿不拿得下，也是看一個人的關系網。
可是江秋月幫她開口找那個人幫忙的話，豈不是讓她搭人情出去了？
“顧念，事情能不能成都還不知道，而且你還當不當我是你朋友了？”江秋月模樣很是無奈的說，“如果還當我是你朋友，就不要計較這麽多了。”
朋友……
顧念喉間滾動，卻依舊解不了幹澀，心裏苦意蔓延。
其實，并不想只和你當朋友啊。
“好，如果項目拿下了，我請你們吃大餐！”顧念努力将自己心底的酸澀壓下去，朝着江秋月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看着顧念的這個笑臉，江秋月的唇角也勾了勾，然笑意卻不及眼。
顧念其實并沒有她笑出來的這麽開心。
從顧念房間裏出來後，江秋月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在梳妝臺前坐了許久，最後起身去打開了自己房間裏隐藏着的小冰箱，這東西就連顧念都不知道有。
打開冰箱，從裏邊取出一瓶酒，江秋月覺得自己的情緒也像是被影響到了一般，想要靠喝酒來緩解一下。
明明年紀越來越大了，性子卻越來越沉不住氣，很多時候她都想要問問顧念，為什麽要這樣越來越疏離？
為什麽會這麽讓人進退兩難，既然當不了戀人，可是她不也是說兩人還是朋友的嗎？
可是現在，她們疏離得仿佛住在同一個屋檐下的普通室友。
而另一邊的顧念，在江秋月離開後，目光看着自己的電腦屏幕，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她看出了江秋月先前的那個笑有多程序化，她只是在那個情況下讓別人以為她在笑。
自己曾見過江秋月最真心的笑容，怎麽會分辨不出她先前那毫無笑意的勾唇。
顧念低頭，鼻尖酸澀得厲害，心口破開一個大大的口子，叫嚣着不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