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次日顧念收拾好情緒出門上班，而江秋月卻在她離開後，緊跟着她出了門。

在原本的計劃裏，短期內她是不打算再回家了的，但是在昨晚聽到顧念已經向媽媽出櫃後，她覺得自己有必要回家一趟了。

她不想在顧念努力面對家裏人的時候，而自己卻什麽也不做，至少自己家這邊，她也要努力争取了。

其實很早之前她就跟家裏鬧得有些不愉快了，家裏的父母都是比較傳統，甚至在她剛剛大學畢業的時候，就催着她找個男朋友結婚生個孩子了，這些年來為了這個沒少争吵。

其實說到底，她跟顧念在家庭這一塊，都不算太過自由。

回家前，江秋月買了一些水果之類的東西，因為提前打過招呼，他們都在家，江秋月進門的時候，就看到了坐在客廳的爸媽和爺爺奶奶，與此同時卻還有一個陌生的男人。

江秋月眉心皺了起來，明明她已經提前說過這次回來是有事情要跟他們說的，怎麽還會有一個陌生人出現在家中？

“爸媽，爺爺奶奶。”江秋月暫時斂下心中的情緒，挨個叫了人。

“月月回來啦，給你介紹一下，這是你周叔叔家的孩子，叫周奇，你們小時候還一起讀的小學，你還記不記得？”江媽媽連忙起身要給江秋月介紹。

那男人也跟着站了起來，大概一米七五左右，看起來沒比江秋月高多少，但是勝在身上有股書卷氣，看起來溫溫和和的很是讨長輩歡喜的那一類。

“月月，多年不見，還記得我嗎？”主動伸手跟江秋月握手。

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江秋月提起自己手上的東西示意就不握手了，一邊往廚房走，一邊随意的開口說：“不記得了，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她轉身走人的動作顯然讓江爸爸有些不滿，可是看着周奇也沒說什麽，他們也就沒開口訓斥。

江秋月到廚房放好東西，走回客廳的時候說：“爸媽，我這次回來是有事跟你們說的。”

“哎呀小周都來了，有什麽事晚點說也不着急，你們年輕人話題多，多聊聊也好，小周如今在互聯網公司上班，你們年輕人啊多認識認識，也能多條路不是。”

聽到這段話，江秋月看向江爸媽，媽媽在殷勤的推銷，爸爸看似淡然的喝着茶，實際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這邊，至于爺爺奶奶，看着電視像是不怎麽關心的樣子。

江秋月算是明白了，明白過後又忍不住輕輕笑了起來，笑過後只覺得滿心寒涼。

自己提前通知他們回來談事情，結果他們就把人領回來，想要讓自己在家中相親？

江秋月心漸漸一點點涼下去，扯了扯唇角說：“我要說的事情還真的緩不了。”

她擡眸看向他們，木着臉色說：“我要說的事情，就是我有對象了，你們不用再給我安排什麽相親了。”

這話一出，全屋子裏的人都安靜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直勾勾的落在江秋月身上。

“什麽時候的事，怎麽沒聽你提起過。”江媽媽有些僵硬的說道。

“昨晚确定的關系，今天想告訴你們的。”

江秋月扯了扯嘴角有些譏諷，那誰又能料到他們動作這麽快呢？竟然還把人請回家來。

作為這個家裏唯一的一個外人，周奇說不出的尴尬，起身跟江爸媽他們說：“伯父伯母，我還有事，就先走了。”

江爸爸還欲挽留，可是現在這個情況，留下來也不知道怎麽辦，只好起身打算送他出去。

送到門口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江秋月的聲音。

“對了，我談的女朋友，很漂亮，家世清白，自身收入也不低，還很愛我，跟她在一起我很開心。”

這話一出，江家人臉上都多了兩分呆滞，周奇回頭看了眼江秋月，再次看向江爸爸的時候，臉上有些複雜，最後低聲說：“伯父，我就先走了。”

說完也不用江爸爸繼續送了，自己換好鞋子出門，順帶還将門帶上了。

江爸爸霎時轉過身來，一臉怒容，近乎咆哮道：“你剛剛在說什麽？”

江秋月沒有受到他們情緒的影響，平聲而堅定的說：“我說，我談的女朋友。”

“也就是說，我不喜歡男人，喜歡女人。”

她直視江爸爸的目光，這個家中最具話語權的男人。

“我看你是反了天了！”江爸爸一巴掌甩到了江秋月的臉上，看着她迅速浮腫起來的臉頰，眼中沒有任何動容，依舊怒視着她。

“你幹什麽啊！”江媽媽連忙上前來拉開江爸爸，奶奶上前查看江秋月臉上的情況。

“我幹什麽？這就是你生出來的好女兒！”

江爸爸見江秋月被奶奶圍着，只能将氣撒到江媽媽身上。

“我生的好女兒，難道就沒有你的份嗎！”江媽媽也怒了，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争吵起來，反倒是江秋月這個本該是爆風中心的人，卻突然被晾到了一旁。

江秋月看着他們争吵的樣子，只覺得無力，同時也對自己爸爸感到可笑，從來都是，一直都是，自己做得好的時候，就是他教出來的，一旦自己做得哪點不好，就全是媽媽的責任。

“別吵了！”江秋月拔高聲音，不顧自己紅腫的臉頰，目光死死盯着他們，“我回來就是為了告訴你們這件事，不是為了看你們争吵的！”

“這就是你對爸爸說話的态度？”江爸爸登時又怒了，上前兩步還想動手，被媽媽和奶奶拉住，奶奶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臂上，“有什麽話不能好好說？月月都多大的人了你還動手！”

江秋月扯了扯嘴角，無視他的怒火，坐在沙發上平靜道：“我是想要跟你們好好談談的，如果不想談的話，我現在就走。”

至于以後，也不用談了。

“都坐下。”爺爺發話了。

“你是認真的？”爺爺看向江秋月。

“認真的。”江秋月點頭。

“月月你都在胡說些什麽！”江媽媽有些氣急的看着江秋月，“你開玩笑的是不是？”

江秋月的臉色沉了下來，“我沒開玩笑，我說認真的，也請你們認真對待。”

“喜歡女人？我們什麽時候教過你這樣做了？還當着外人的面說，你是生怕我們不夠丢人是嗎！”江爸爸氣得一拍桌子，聲響大得讓人心髒一跳。

“如果你們覺得丢人的話，那我也沒辦法了，這就是你們把我生下的代價。”江秋月扯了扯嘴角，說得可謂是大逆不道。

“你的意思是我們生你還生錯了？！”

江秋月沒有再說話，這個問題掰扯不清的。

“我知道現在外邊的那些人都在流行什麽不結婚不生孩子，你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選擇跟女人在一起的？”爺爺問道。

江秋月眉間輕皺，否認道：“不是，是因為我本身就喜歡女的，我從高中時就知道了我的性取向，所以一直以來，我對男的态度你們也看到了。”

奶奶捂着心口在一旁默默垂淚，江媽媽也有些接受不了，“月月，是不是外邊的人把你教壞了？”

“媽，我已經二十八了，不是八歲。”

“喜歡女人，你想都不要想！”江爸爸冷哼，“我不會允許我們家出現這麽丢人的事情！”

江秋月臉色漠然，“這不是你允不允許的事情，這是已經發生了的事實。”

“不管你允不允許，我都不會改變。”

“你真的是反了天了！我這麽多年來教你，就教出你這麽個樣子！”

“你要是真喜歡女人，就別回這個家！別認我這個爸！”

江秋月扯了扯嘴角，面前這個強勢了大半輩子的男人似乎還沒搞清楚一件事，如果她想回這個家，為什麽這麽長的時間她都很少回來。

“既然這樣，我以後不會再回來，你可以不認我這個女兒，但是我不會不認你這個爸，該盡的責任我也不會逃避。”江秋月站起身來，就要離開這個地方。

“江秋月！你就要為了這個，不要這個家了？”江媽媽不可思議的說道。

“我沒有不要這個家，我只是也想要自己想要的，我不會改變自己的取向，我也不會為了你們改變自己，不管你們覺得我自私也好，還是冷血也好，我只是想要按照自己的喜好活。”

原諒她沒辦法按照世俗的想法去走，她不想跟一個不喜歡的人朝夕相處一輩子，那對她來說，比死都要難受。

“你這樣，讓我們怎麽面對外邊的人！你想過別人怎麽看我們嗎！”江爸爸氣得臉紅脖子粗，看向江秋月的目光滿滿的都是失望。

小時候以為他這個女兒是最聽話最省事的，可是越長大，那個性子卻越來越野，時常跟他們說不了幾句話必起争執，那顆心離他們也是越來越遠。

江秋月輕嗤，目光直直的盯着他，“在你大庭廣衆之下，當着所有人的面訓斥我的時候，你想過別人怎麽看我們嗎？你想過我的自尊嗎？”

“你都從來沒有在意過別人怎麽看我，我又為什麽要在意？”

說這話的時候，江秋月語氣裏是壓抑不住的怨怼，這麽多年來她好像無事人一般，可不代表她沒記住這些事，沒記住在大庭廣衆之下被羞辱時臉上火辣辣的感覺，沒記住自尊被踩在腳底下時，那翻湧的自卑！

這麽多年來，她跟家裏人的關系不親近，他就一點都沒想過是自己的問題嗎？她花了多少年的時間才讓自己自洽，他又能知道嗎？

“你！我看你是中邪了！”江爸爸指着江秋月，“你給我待在家裏，哪裏也不要去！我會在我們老家附近幫你挑選合适的人，你們盡快結婚！”

江秋月不可思議的看向江爸爸，想象不到如今這個世道，竟然還有人說得出這種話，尤其還是受過高等教育的人口中說出來的。

扯了扯嘴角，有些失望道：“我已經二十八了，但你還是不明白，我是一個獨立的人。”

“我有工作有社交，待在家裏。”江秋月輕嗤，“工作完不成的違約金，你幫我賠付嗎？”

說完也不再多留，大步往門口走去，身後傳來媽媽的聲音，江秋月腳步也只是停頓了片刻，複又毫不留情的離開。

能說出那種話，她覺得這個家真的不适合再待下去了，難保他們不會幹出些什麽別的事情來。

“今天走出這個門你就永遠也不要回來了！”

回應他的，只是一道輕緩的關門聲。

聲音輕，卻利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