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兩萬六千八……葉南枝仔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再三确認沒有漏看小數點後，又一次仔細清點後面“零”的個數。
這是葉南枝十八年來，第一次對金額又如此感慨。
她低頭看着那個抱着胡蘿蔔的兔子，小兔子眉眼彎彎，一只耳朵立着，另一只則垂了一半，看上去喜滋滋的。
胡蘿蔔上，一顆紅色雖然不大，但是特別亮，一閃一閃地。葉南枝之前還感慨，現在锆石做得這麽逼真？真的好亮。
誰成想……這個兔子這麽貴。
她瞬間失去快樂剛剛活潑的氣勢，癱坐下去，與剛剛進來時活蹦亂跳的狀态對比十分強烈。
室友看出葉南枝狀态不對，于是也坐到她身邊安慰她：“哎呦，小葉，你這麽想，萬一人家學姐就是看你可愛，想送你個貴的，或者學姐家裏就是有錢，這兩萬多的鑰匙圈在人家眼中，就合咱們買個二十塊錢的鑰匙圈一樣。對了，帶你的是哪位仙女啊，說出來也讓咱們幾個見識見識。”
葉南枝揉了揉頭發：“沒誰，說了你們也不認識。”葉南枝刻意避開了話題。
看出她不想回答，馮琳琳也不再追問，只寬慰她：“你也別這樣垂着頭了，大不了，明天還回去就是了。東西是她主動買的，也不算你欠她的。”
說起虧欠，今天她才因為不想欠楚然所以請人家吃飯，難怪當時對方是那個反應，別說請吃一頓食堂了，就算連續請一年都不夠一只兔耳朵的錢。
不行，這太貴重了。
葉南枝将自己的鑰匙一片一片卸下來，将鑰匙圈擦幹淨後，找了一方小盒子裝起來，塞進包裏。
明天尋個機會，還回去。葉南枝心下盤算着。
她有個習慣，只要心裏有事情，就容易睡不着。這不，想着鑰匙圈的事情，在床上輾轉反側了許久，一直在這思索着明天還東西的措辭。
眼見着已經後半夜，才堪堪入睡，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眼下的烏青将她昨夜的輾轉表現得淋漓盡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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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楚然約好，說是今天一早要去畫室繼續畫完因為團建而沒完成的畫作。顧不得其他，葉南枝洗漱過後，給自己泡了一杯又濃又苦的純黑咖啡，沒加糖也沒加奶，也來不及吃早飯，收拾好包就要出門。
可無意間瞥見鏡子裏的自己，葉南枝還是選擇先拿出氣墊，簡單在臉上按壓幾下，重點在于眼下的位置，在遮住了大半的黑眼圈後，看着鏡子裏的自己與平時沒什麽兩樣，這才再次整裝出發。
到了畫室的時候，楚然已經在裏面了，她正坐在電腦前，指尖在鍵盤上靈活地敲擊着。
“學姐早！”葉南枝一如既往地挂着明媚的笑臉，倒是比窗外的朝陽還要明媚幾分。
“早。”楚然像是平時那般回答葉南枝。
熟悉談不上，但又比陌生的距離近了許多的關系。完全不像是會送對方價值上萬的禮物的情誼。
葉南枝照舊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放下了包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了那杯咖啡。
她現在的腦子昏昏沉沉的，像是裝滿了漿糊，急需這樣一杯能夠讓她瞬間清醒的東西幫她驅散走所有的困倦。
可是杯蓋一扭開，熱氣化作一縷縷白色的青煙，順着杯口緩緩散出來。溫度有些燙，葉南枝決定先涼一會。
可再一擡頭，楚然就已經站在她面前。
“你昨晚沒睡好嗎？”楚然平靜地看着她。
此話一出，葉南枝下意識撇開臉：“沒、沒啊……”
見鬼！這個氣墊不是說主打遮瑕嗎，怎麽她一進來就被人看出狀态不對了，她明明已經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果然，gg裏宣傳的都是騙人的！
葉南枝顧不得咖啡的溫度，狠狠地灌下去一大口。
濃稠的液體順着喉嚨緩緩湧進胃裏，那難以忍受的苦澀，倒是瞬間讓她清醒不少。
不過苦也是真的，葉南枝向來是個害怕苦的人，今日的咖啡，她加了平時三杯的濃度，為了讓自己清醒特意沒加糖。果然，效果立竿見影。
葉南枝苦的打了個激靈，眼睛都跟着有神了。
“你在喝什麽？”楚然突然的靠近，讓葉南枝又緊張起來。
畢竟她剛剛才說自己睡得很好，就被人發現在這喝這個，這不是自己打自己臉嗎？
葉南枝趕緊把杯子裏剩下的液體一股腦地倒進口腔，來了個死無對證，這才擡頭要回楚然的話。
可那咖啡實在苦得過分，葉南枝一開口就被嗆住了，連連咳嗽起來，原本瑩白的小臉咳得泛了紅。
楚然上前，替她順着背：“你急什麽，又沒人催你。”
緩和了半天，葉南枝終于算是順了氣。楚然簡單地替她講解了前日那副畫，又給她找了幾個新的景物照片，讓她照着進行繪畫。
這邊，葉南枝坐在畫板前，手上握着新削好的鉛筆，可心思根本不在這裏。
他看着楚然抱着電腦的背影，靈巧的指尖一直在鍵盤上滴滴答答，不知道她在寫些什麽。
以及，自己兜裏的那個兩萬多的兔子，葉南枝終于放下了鉛筆，決定朝楚然靠過去。
“學姐。”楚然剛剛梳理好“研究現狀”，身後一個輕柔的聲音，伴随着熟悉的香氣朝她靠了過來。
“你在寫什麽？”葉南枝看着屏幕上的黑體字：“交往空間？什麽是交往空間啊？”
楚然看着這個小姑娘，平日裏不言不語，自打昨日送了鑰匙圈後，像是打開了什麽開關，先是非得和自己一起吃飯，今日又主動靠近她。
難道，真的那麽喜歡那個鑰匙圈嗎？
楚然細心地為葉南枝講解交往空間的含義，葉南枝非但不覺得枯燥，反而表情上展現出更加好奇的神态。
“這樣啊……”葉南枝突然挪近了幾分：“楚學姐，那咱們算是什麽交往行為？”
楚然敲擊鍵盤的手一頓，詫異地擡眸看向她。
楚然看見，乖巧的齊耳短發後面，小姑娘今日還戴了一個黃色的蝴蝶結發飾。從正面看，蝴蝶結露出的兩個角，像是一對尖尖的耳朵豎在頭頂。
活潑又靈動。
到了嘴邊的話突然咽了下去，楚然放下手裏的東西，整理好自己的思緒後擡起眼眸：“今日這是終于坐不住了嗎？”
今日小姑娘怪得很，往常坐在那裏一畫就是小半天，乖巧又文靜，今日這屁股上像是長了刺，說什麽就是坐不下去，在她身邊晃悠了好幾圈，也不見去起稿。
終究還是年紀小，坐不住，堅持幾天就堅持不下去了。
當初唐沐托跟她說有個小姑娘想來跟她學速寫的時候，楚然就好奇。速寫畫面相對樸素，沒有華麗的色彩，應該沒幾個小女生會喜歡這種黑黑白白的畫面，可能小姑娘對這個也不是很了解，想來學不了幾天也就煩了。
雖然這般想，但作為授業者，楚然還是盡職盡責地做了一切她能做的事。削鉛筆，準備畫紙、畫板，每次課前都會準備好相應的素材。不論對方态度如何，她都會認真對待唐沐的囑托，只為了歸還這些年在美術社裏唐沐對她的幫助。
可楚然估算錯了，小姑娘乖巧得很。每次都很安穩地坐在那，學得也一直很專心。漸漸地，促使楚然認真的理由，似乎多了一項。
只是今日……
“你有話要對我說嗎？”
今日這兔子反常的很，看來是心裏有事了。楚然想。
葉南枝從兜裏掏出一個小盒子，雙手呈遞到楚然身前：“學姐，這個……還給你。”
葉南枝突然被戳穿了心思，緊張的雙頰瞬間染上一絲紅暈。可話都說到了這份上，眼看着當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她以雙手呈遞的方式，将東西交還到楚然的面前。
“太貴重了，我不能要。”葉南枝的聲音很小，一直低垂着臉，不敢擡頭看楚然的眼睛。
楚然并沒有接，盒子裏裝了什麽，她大致猜得出來。
“你不是還過禮了嗎？”楚然問她：“這件事情已經兩清了，你又拿出來，是什麽意思？”
說起昨日那頓飯，葉南枝就更尴尬了。
“那怎麽能一樣。”價格差好多好嘛！
當然，後面這句話葉南枝沒有明說，但楚然似乎能從她的表情裏猜的出來。
“所以，你是在跟我劃清界限嗎？”楚然語氣已經不似剛剛那般和煦。
小姑娘今日特意化了淡妝，戴了發飾，又像剛剛那般刻意靠近她，為的就是，把與她有關的東西，還回來？
想到這，楚然眼底的晦暗又濃烈了幾分。
像是溺水之人笨拙地抓住那棵稻草，楚然嘲笑自己的可笑。現下看來，唯一一個願意因為她而站在衆人對面的人，也要一點點離她而去了。
“你要是覺得煩了，就直接扔到垃圾桶吧。”楚然轉過身子，将視線重新轉回電腦的屏幕上。背對着葉南枝。
可身後的小姑娘卻追了過來，站在楚然看不見的角度，用細嫩的聲音喊她：“學姐，不是這樣的。”
她蹲在楚然身邊，輕輕扯了扯楚然的衣角，語氣柔柔地：“我沒有要劃清界限，更沒有覺得煩。我只是覺得你的這份禮物讓我很有負擔。”
上大學這些年，楚然靠着美術社的畫展賣了不少的畫，她自己憑事也會接一些幫着畫建築圖紙的活，所以攢了不少的錢。
所以當她看見櫥窗右下角的價簽時，心裏并沒有太大波動，只是覺得看見這個兔子就讓她想起了一個人，于是就買了。
當時也沒想着什麽時間會送出去，可就是這樣的巧合，這個契機很快就來了。
反正，這錢是她自己憑本事賺的，她怎麽花，不需要給任何人交代。
“負擔？”楚然将這兩個字喃喃在舌尖重複了一遍。
“如果是唐沐給的呢？”楚然問：“如果是唐沐給你買的，是不是你就會收下了，就沒有這個負擔了？”
是不是這個“負擔”，只和楚然兩個字有關。
“即使是唐沐哥哥送給我，我一樣不會要。”葉南枝正色回答：“楚學姐，在我心裏，你和唐沐哥哥都是對我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咱們之間，跟金錢扯上任何的關系。”
葉南枝目光灼灼，可對面的楚然表情卻算不得好。
楚學姐，唐沐哥哥，呵，真可笑，還說是一樣的，這不是分的很清楚嗎。
“葉南枝。”楚然偏過頭，她眼睛的視線從那方盒子上慢慢轉向葉南枝的眼眸上，在與對方的視線交彙于一處後，一字一句地質問對方：“我沒有名字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