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在那個寒冷的雪夜，出租屋裏的暖氣燒的并不足，只裹了一件睡袍的葉南枝，雙頰卻紅成了蘋果，臉緊緊撇向一側。

明明上一刻還好好地，不知道踩到了什麽機關，平日裏溫和的學姐，突然翻身将她抵在床上。

對面，電影裏激情的一幕已經過去，可畫面之外，兩人的“僵持”還在繼續。

楚然看見，身下的小兔子，渾身緊繃着，眉頭微蹙。

顯然，是害怕了。

知道害怕，那今日這課就不算白上。

但，若是就這般輕易放過，總是容易不長記性。

視線劃過瓷白的皮膚，像是某種力量，楚然被扯了下去，停留在頸窩。

葉南枝原本以為，楚然不過是吓唬一下自己，黑暗中，滾燙的呼吸朝她貼了過來，疼痛的瞬間，緊閉的雙眸倏地睜大，伴随着一聲悶哼。

光潔的脖頸上，被留下一道淺淺的齒痕。

瑩潤的雙目泛着點點星光，葉南枝鼻尖泛了紅。

那是第一次，楚然在葉南枝身上，留下的印記。

也是第一次，楚然親自推翻了，堆砌在自身周圍的壁壘。

時間劃過歲月的書卷，四年後，同樣的兩個人。金色的晨光灑在楚然的側臉上，一如她此刻的聲音那般和煦又溫暖。楚然輕吻過她的指尖，語氣柔和至極。

“枝枝，跟我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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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楚然的公寓，撲面而來的，是淡淡的花香。原本放在茶幾上的玻璃花瓶，此刻被正盛放着一束鮮花，是淡粉色的百合。

窗戶推開，花朵随着微風搖曳，好似少女飛舞的裙擺。

“現在不是郁金香的花期。不過也算是百合科目，明年再換成郁金香吧。”楚然一邊阖上大門一邊解釋。

這裏面的意思在明顯不過……明年。

雖然葉南枝并不這麽認為。

“明年你換成自己喜歡的花就好了，沒必要非選那個。”葉南枝裝作故意聽不出來。

“是嗎。”楚然笑笑，聲音略帶深意：“那我喜歡梅花，要不等冬天換成梅花吧！”

簡單的一句話，葉南枝沒再接下去，而是撇開頭小聲嘟囔了一句：“這是南方，能種麽……”

微弱的聲音被楚然逮個正着：“怎麽不能！這裏冬天也有梅花的。等過了年，我帶你去看看？”

但葉南枝并不想在有關于“未來”的話題上糾纏下去，她反而更關心另一件事。

“等宋教授回來，你就放我走，是不是？”

她心裏明白，雖然楚然不是一個糾纏不放的人，但只要有一點希望，楚然都會拼盡全力往前沖。

而那個希望，無疑就是此前不知道什麽時候，被楚然發現的那個兔子鑰匙圈 。

所以，就算她今天搖頭，楚然還是會有一百種方式繼續拉扯下去。

與其這樣，倒不如應允下來。只有嘗試過了，才能徹底打消她的念頭，絕了這暧昧不清的關系。

況且，楚然的為人，她是信的。楚然從始至終都是一個重承諾的人。

楚然說不會越界，那就一定會與那道紅線，留有最體面的距離 。

所以現在，只要讓楚然确認一件事：那就是這段關系，截止何時才是盡頭。

葉南枝目光微亮，看向冰箱旁，給她倒奶茶的楚然。

好似剛剛的問話沒在對方心裏泛起一點波瀾。楚然手上的動作絲毫不受打擾，淺淺“嗯”了一聲 。

“要加冰塊嗎？”

“我在問你正事呢！”

“我問的也是正事。”

坐在沙發上，葉南枝對面的位置。掌心的杯子在楚然手裏打轉。終是舒了一口氣，在擡眸，臉上仍是盈盈笑意。

“枝枝，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不會食言，等宋教授回來，是走是留，都看你的心意，我絕不阻攔。”

言畢，楚然将杯子往前推：“天氣轉涼，少喝點冷的，今天就別加冰塊了。”

楚然的反應讓葉南枝有些尴尬，自己剛剛的行徑确實有些過分，接過杯子，也沒再繼續追問下去。

開題在即，眼下有關于論文的一切才是最重要的事。安心在這裏住下來，葉南枝的注意力，漸漸地轉向學術研究。

人一旦專注于某件事，時間就會過得特別快。

因為腳上的不方便，葉南枝很少回學校，偶爾也就是在樓下小區裏散散步。楚然家小區環境很好，與四年前那個停滿廢棄自行車的老舊小區不同。假山旁靜谧的湖泊，花園中詩意的圍廊，無不彰顯十分考究的園藝設計。

每天，白天葉南枝就在家裏學習。下班的時候，楚然會按照她的要求帶回來相應的食材，然後二人一起吃晚飯。

日子雖然平靜，倒也悠閑。

在這段時間裏，楚然的确給她給予了很多照顧，也給了足夠的尊重。她看出葉南枝不好意思霸占主卧的床，于是主動買了一個特別大的胡蘿蔔抱枕，每晚立在二人中間——雖有很多個早上，葉南枝睜眼的時候看見，那根胡蘿蔔正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

至于腳上的傷，楚然倒是比她本人還上心。

每天洗澡之前都仔細地替她做好石膏的防水處理。

好在，一段時間之後，醫生說她恢複得很好，可以把石膏拆掉。只不過還要按時回去換藥。

說起複診，似乎是覺得就醫中途換醫院會不利于治療，楚然每次都是不厭其煩地開到那間更遠的醫院。

“為什麽不去上次那個醫院，就你帶我去看手臂那個。”拆掉石膏後的複診，葉南枝終于問出了心裏的疑惑。

現在她只要回去簡單拍個片子，看沒什麽事就可以了。沒必要再繞上高架橋，搞不好又會遇見堵車。

“那間醫院旁邊有個麥當勞，想不想吃麥旋風？”楚然一邊系上安全帶，一邊問。“好像最近又出新口味了，這次是什麽？”

“阿華田！”葉南枝搶答道。

果然，冰淇淋對她的誘惑是無限大的。更何況那個是新口味的麥旋風。

這次複診，醫生說葉南枝的腳已經完全愈合了，只要注意，不要段時間內劇烈運動就可以。

“走吧走吧，咱們去吃麥旋風吧！”終于恢複自由的葉南枝，開心得蹦蹦跳跳。

到了地方，工作人員說，新的冰淇淋液才倒進機器，想要凝固得等一會，讓她倆現在一旁坐一會。

“大病初愈”的葉南枝哪裏閑得住。這間麥當勞位于商場的一層，于是葉南枝決定，先去商場裏溜達一圈，等冰淇淋達到最好的狀态，再來享受她的佳肴。

臨近年末，商場早早地開始了促銷的gg。

中庭裏，一棵碩大的聖誕樹立在門口，上面點綴着缤紛的裝飾，樹下，是各色禮物盒堆在一處，喜悅的氣氛溢于言表。

“一不留神，都十二月份了。”葉南枝感慨道：“也不知道老師那邊怎麽樣了。”

今年，小教專業接到一項支援山區師資力量的任務，領頭的就是宋教授。于是，在參加完那個學術會議後，都來不及回家，直奔下一目的地。

山區的環境自然比不得市內，宋教授也五十多歲，腿腳不比年輕人，自然有些不便。但每周的組會，屏幕的那一頭，他總是笑得開懷。

“你們這些久居城市的孩子不知道山裏的空氣又多新鮮！這裏的水也很好，從井裏打上來就能直接喝，還帶着點甜味呢！”

楚然見小姑娘表情不佳，安慰她：“你就別擔心了，前幾天宋教授還在群裏跟我們展示他摘到白菜呢！”

之前開題答辯，宋教授就不在。好在當時，答辯組老師提出的問題都是楚然提前幫她梳理過的，可謂有問有答，自然，很順利葉南枝很順利地過了那一關。

郭鵬就沒那麽幸運了。當時系主任的一句話把他問愣住了，于是系主任覺得他的題目并不穩妥，被責令整改。

這不，眼下郭鵬二辯的日子都要來了，可宋教授還沒有要回來的消息。

說着，二人的視線齊齊落在聖誕樹後面，那一排一排的娃娃機上。

楚然饒有興致地看向葉南枝：“今日如果我再抓到三個娃娃，你就答應今年陪我過聖誕，好不好？”

關于抓娃娃，四年前葉南枝已經吃過一次虧了，怎麽會再被同一塊石頭絆倒兩次。于是義正言辭地拒絕：“才不要。”

“放心，不會過分的。”楚然說：“你想想，聖誕節是工作日，白天也要上課的。你頂多也就陪我吃個晚飯而已。萬一我失手了沒夾到，明年的麥旋風我都包了，怎麽樣？試試嘛，說不定，這個機器和兔子發夾的機器一樣難呢。”

說起兔子發夾，葉南枝想起上次對方當着郭鵬的面，故意提她加上發夾的動作。

這邊開沒說話，旁邊一個促銷員小姐姐就走了過來：“小美女，抓娃娃嗎，今天聖誕節做活動哦，充五百送三百。超級劃算的，不限時間，什麽時間來都可以！”

要知道，這裏并不是電玩城，只有娃娃機。誰會花五百塊錢去抓娃娃啊，有那個錢都夠買多少娃娃的了。葉南枝才不會當那個冤大頭。

但，有人會。

楚然直接掃碼付款，之後留了姓名和電話。

促銷員小姐十分高興，今天商場的人不多，會花大價錢來專門“抓娃娃”的人應該更少。

“你花這個錢幹嘛！”

“為了過聖誕啊。”楚然兌了一百個幣，直奔娃娃機去。

起初并不順利。連續幾次都沒中。

這邊，楚然剛要進行下一次嘗試，葉南枝的手機就響了一下。

是宋教授在群裏發的消息，說支教任務馬上結束，下周就會回來。

“老師要回來了 ！”葉南枝歡喜地給楚然看屏幕上的消息。

太好了她終于不用再擠在楚然家了。

雖然楚然一直對她很好，可這樣住在一起還是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比如楚然會趁她洗澡的時候，替她把換下的衣服洗了——這其中不乏貼身的內衣褲。

可葉南枝又不好意思直接明說，委婉地表達了幾次，說楚然不用替她洗衣服，等她出來自己弄就好。

然而效果并不好。

再加上，在楚然家裏住得這段時間，經歷了兩次換季葉南枝都沒有回宿舍拿過自己的衣服，只因為楚然總是會拿出全新的，她的尺碼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已經買回來一段時間了，存在北側那個儲藏間裏。

明知道這些東西是為另一個人準備的，可又沒有立場直接問。無數個夜晚，葉南枝都覺得自己活的像個小偷。

竊取了另一個女生的，楚然為她準備的一切。

她不知道，自己和那個女生誰才是替身，可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個家裏的一切，都不屬于她。

眼下，也應該把這份竊取來的優待，徹底地還回去。

“我老師回來了！下禮拜我就可以回宿舍了，不用再打擾楚老師啦！”葉南枝臉上的笑容溢于言表。

但楚然的表情卻算不得好。宋教授要回來的消息，像是打開了楚然的任督二脈。連着三次，全部命中。

第三個娃娃取出，楚然遞給葉南枝：“我贏了。”

“我又沒有答應跟你打賭！”葉南枝推開楚然遞過來的手。

這邊，楚然沉默了一瞬，再次萌生了一個主意：“要不枝枝來試一次？”

“我才不要！”葉南枝撇過頭拒絕。

“這次讓你操縱抓手，我來按按鈕，要是你能抓出來一個，剛剛的賭約就算作廢，而且下周你回宿舍，我幫你搬行李 ，好不好？”

對于抓娃娃方面，葉南枝很了解自己沒那個技術。

可搖頭之餘，視線剛好瞥見娃娃機裏，一個兔子玩偶就掉落在出口附近，好像稍微移動那麽一丁點就能丢進出口。

試試……似乎也并無不可。萬一像是抓兔子發夾那次，意外地就成功了呢？

“真的？”

楚然攤開掌心，遞上兩枚游戲幣，似是無聲地回答。

葉南枝接過東西，來到機器面前。

游戲幣投進去，随着葉南枝操縱着遙控杆，裏面的抓手移動起來，直奔目标完後。

畢竟，主動讓楚然送她走的機會可不多，葉南枝十分認真地矯正着銀色抓手的位置，絲毫沒注意到身後人動作上的變化。

“準備好了嗎，我讓你按你就按。”

“3！2！1！”

“按！”

随着啪地一聲，按鈕落下，葉南枝緊緊盯着銀色抓手，眼看着它抓住了玩偶的頭，卻在提起的瞬間，爪子一松。

玩偶又掉回原處。

葉南枝的希望落了空，被氣得盯着機器裏的兔子不放，良久，找補道：“不算不算！都怪兔子太難抓！”

正欲辯駁之餘，腰上倏地環上一股力道，接着，溫熱的呼吸抵上她的後頸。

在娃娃機和楚然身子的中間，在沒人看見這暧昧的一幕，葉南枝被身後人緊緊擁入懷中，楚然一低頭，臉正好埋進葉南枝的頸側。

這是相處的一個多月以來，楚然第一次，越過那道紅線。

胸中的情緒一發不可收，任由葉南枝如何掙紮，她手上的力度也不曾減退分毫。

她緩緩低頭，濕熱的唇吻上葉南枝的頸側，那是她曾經留下過印記的地方。

原本清和的聲音，此刻低沉中帶着幾分暗啞，楚然低聲喟嘆：

“誰說的，你看我這不是，抓住了嗎。”

宋教授：哈哈哈，老夫我回來了！答應要感謝小楚幫我照顧小葉，得趕快約起來！

哎？小楚怎麽臉色不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