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一連着陰了好幾日,申市的天空終于在今年年終最後的一天放了晴 ,一大清早,陽光就從雲層之上溢了出來。
屋內,從紗幔漏進來的晨光,不偏不倚灑在葉南枝的眼睛處。
并不打算早起的人,煩躁地翻了個身,換了個相對舒服的姿勢,繼續剛剛的夢境。
夢裏,她重複地練習着,這些天從鄭曉柔那學來的烘焙手藝,仔細回顧每一處要領,終于在叮咚一聲之後,她從烤箱裏端出自己的作品。
金黃的蛋糕,散發着誘人的香氣。手感柔軟細膩。
葉南枝沒忍住,迫不及待地嘗了一口。果然和她想象的一樣,那蛋糕又香又軟,還很甜。
“嘶——”
夢中的葉南枝只顧着品嘗,忽略了耳畔的異動。
倏地,那蛋糕好似長了腳。從她面前跑走。葉南枝邊追邊喊它,可它卻跑得更壞了,轉頭躲進轉角處。
葉南枝小心翼翼跟過去,心裏倒數三個數,突然撲出去抱住對方。
“別走,別走……”葉南枝抱着“蛋糕”,臉蛋一個勁地往上蹭。
良久 ,那蛋糕突然開口說了話 。
“好,我不走。”
等下,這聲音怎麽點耳熟。
混沌之際,濕熱的觸感落在額前,楚然的聲音再次響起:“枝枝,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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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單的幾個字,瞬間驅散了葉南枝全部的睡意。
她睜眼一瞧,昨晚原本睡在右側的自己,已經移到床的左邊,甚至還擠上了楚然的枕頭。面對楚然的盈盈笑意,葉南枝有些不好意思,剛往後挪動身子,就被楚然環着腰,撈了回來。
“去哪?”楚然低聲問她:“怎麽,睡醒了就不認賬了?”
“什、什麽賬啊?”
順着脖頸向下,絲綢的睡衣,領口處的幾顆扣子不知何時被解開,雪白的皮膚裸·露在外,盈盈水光之上,胸.口處的兩個牙印若隐若現。
聯想到剛剛的夢境,葉南枝的臉頰瞬間燙了起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我又不是故意的。”
勾起下巴,楚然強迫她揚起面龐:“那我現在對你做點什麽,也不是故意的。”
說完就要傾身下去,葉南枝吓得唰一下縮回被子裏,左滾右滾,很快把自己滾成一個“粽子”。
“躲什麽,你剛剛那個能耐勁呢!”
“我……”良久,葉南枝才小聲地回答:“我還沒洗漱呢。”
還以為是什麽天大的事,原來是因為這個。楚然清了清嗓子:“那好吧。今天早上放過你。”楚然點了點葉南枝的鼻子,補了一句:“晚上回來,再一塊補上。”
說完,楚然起身,将胸口被洇濕的睡衣換下來。
“你白天要出去嗎?”
“嗯,今天開年終總結大會,全校老師都得參加。”
“哦。”葉南枝勉強從被子裏露個頭出來:“那、那你晚上早點回來。”
“怎麽,舍不得我啊?”
葉南枝搖頭,實事求是回答:“不是,我怕你太晚回來,我今天來不及陪你過生日就得回學校了。”
楚然:……
年終總結大會,全校老師坐在一起,每個學院會分別闡述今年的學術成果、研究獎項以及新增的科研項目。
至于楚然他們這次,是難得地兩個學院聯手合作搞科研,學校高度重視,第一個就先讓這兩個學院彙報相關進度。
當然,學術彙報過後,行政處的老師也要對這一年的工作進行總結。他們雖然不參與學術研究,可外出調研、工作出差,都需要他們事無巨細地安排妥當。最重要的,是後期經費的報銷問題。
年終大會一開就是一整天。中午休息一個小時下午繼續。
難得地楚然中午沒回家,而是在學校餐廳就餐。
剛落座,楊惠寧就端着餐盤走了過來。落座之餘,一個禮盒放下。
“楚老師,生日快樂。”
“謝謝。”
“楚老師。你今天在總結大會的表現真是太帥了!你都沒看見,旁邊別的學院的院長們都跟你們建築學院的院長誇你呢!說他得了一員有力幹将!不過……”
楊惠寧咬着筷子,故作深沉:“我怎麽看,跟你一組那個小姑娘的名字有點眼熟啊!”
楚然也不遮掩:“當然眼熟,你不是見過人家嗎,還約過人家一起抓娃娃來的。”
楊惠寧一副“我就知道”的模樣。
她就說,楚然放着大小姐不幹,來學校做講師這種錢少事多責任大的活,跟那個小姑娘脫不了幹系!
“楚然,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當年你走之後……”
猜到楊惠寧要說的話,楚然主動打斷她:“我走之後,她沒有和別人在一起過。”
楚然目光堅定,十分肯定的模樣。
“你的意思是……她一直在等你?你怎麽知道?”楊惠寧還在江州大學繼續待了一年,她都不知道的事,遠在德國的楚然怎麽會知道?
楚然摸摸自己的胸口,那個早上被留下牙印的地方:“我就是知道。”
見楚然提起葉南枝,眼神都變得不一樣,楊惠寧上下打量她一圈,搖搖頭:“啧啧啧,看你這幅得意的樣子,楚然,如果你身後有尾巴,現在肯定已經翹上天了!但我還是想提醒你,你想想四年前,她離開你的時候那麽決絕,這些年為什麽又一直等你不找別人呢,她何必呢?”
“或許……是她年齡小,膽子也小,怕別人說三道四吧。”對于這個問題,是楚然心裏唯一沒有着落的地方。即使朝夕相處這麽久,她仍然沒能得到答案。
看楚然這副表情,楊惠寧就奇了怪了,果斷利落的大學霸,怎麽偏偏就邁不過去那個小姑娘的坎,四年前邁不過,現在還邁不過。
這是被灌了什麽迷魂湯了!
“你連這都不知道,怎麽那麽肯定她一直在等你啊?”
楚然笑笑,朝楊惠寧勾勾手指,在她耳邊低聲說了一句話,楊惠寧瞬間怔住。
“你們居然都……住在一起了!”
“你小點聲!不是你想的那樣!她腳受傷而已。”楚然嘆了口氣:“而且,今晚她就要走了。”
見狀,楊惠寧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麽,只能寬慰對方:“只要你想好了,楚然,作為朋友我一定支持你。”
楚然拿過楊惠寧給她準備的禮物,拆開一看,是一罐話梅。
“我媽親手做得,保證幹淨又衛生!”
楚然笑笑:“謝謝阿姨好意,不過下次還是別送我酸的零食了。”
“怎麽了,你不是最愛吃話梅嗎?”
“家裏有人不愛吃。”
年終大會一開就是一天。等散會的時候,天都黑了。楚然趕緊驅車往家趕。
好在,她家離學校不遠,也就十分鐘的車程。
像以往一樣,楚然一到家樓下,就會下意識擡頭望向自己家的窗戶。每次,看見柔和的燈光透過窗子,楚然就覺得心裏暖融融的。
因為她知道,有人在黑夜裏,為她留一盞燈,等她回家。
可是今日,窗戶裏卻是暗的。
難道是等她等着急了,先走了?來不及多想,楚然以最快的速度往樓上趕。
一進門,果然家裏一片漆黑,看不見葉南枝的人影。
“枝枝?”嘗試性地,楚然喊葉南枝,可一直都沒有回應。
直到喊出第三聲,卧室的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陣昏黃的光一點一點從裏面走出來。
蛋糕上跳動的燭火,一如小姑娘臉上的笑容一樣熾熱。
“楚然,快許願啊!”
四年前,楚然生日的夜晚曾經許願,像那樣有人為她慶生不是最後一次,顯然已經實現了。
從來不相信鬼神之說的楚然,此刻真的認為,說不定真的天上有神明,會在人生日這一天,給予最大的恩典。
那麽這次,她就貪心一點。
她希望往後的每一年的生日,眼前的兔子都可以陪她過。
眼睛睜開,蠟燭被熄滅,家裏的燈光再次亮了起來。
這次的蛋糕與四年前不同,沒有廉價的色素奶油,葉南枝用的都是好材料,從楚然一進門,空氣裏就彌漫着淡淡的甜香。
雪白的蛋糕上,左上角畫着一只狼的圖案,中間是生日快樂四個字,落款處,是一只可愛的兔頭。
當葉南枝讓楚然先吃蛋糕的第一口,她毫不猶豫地将叉子伸向那只兔頭。
“你怎麽把我給吃了!”葉南枝憤憤地:“你吃我,我也要吃你!”
待“狼”入“兔”口,葉南枝一擡眼便是楚然正眉眼彎彎地看向她,這才反應過來,剛剛的行為和語言,又多麽暧昧。臉頰不自覺燙了起來。
“怎麽樣,我好吃嗎?”楚然問。
“奶油是我親手打發的,當然好吃!”葉南枝執拗地回答,故意裝作聽不懂的模樣,都沒注意一塊奶油正沾在自己嘴邊。
“我不是問這個。”楚然擡手幫她擦拭唇角,聲音低沉:“我問的是今天早上。”
葉南枝的臉頰更燙了,只能找點別的事來轉移注意力。磕磕絆絆的聲音,将她經歷的慌亂暴露無遺:“那個,你、你覺得,覺得這個蛋糕味道怎麽樣?”
楚然點頭:“挺好啊。又香又軟。就是不知道你剛烤出來的時候,手感怎麽樣?”
葉南枝:……
行,今天早上的梗就是過不去了是吧!那就別吃蛋糕了!
葉南枝将準備好的晚飯端出來:“不好意思啊,我不會做飯只會這個,委屈你今晚只能吃面條了。”
清澈的湯底,雪白的面上放着兩顆金燦燦的煎蛋,旁邊還點綴了青菜和胡蘿蔔。有紅有綠,還挺好看。
“今天不就該吃面條嗎!”楚然一點都不在意樸素的食物,一口一口吃起來。
她平時胃口不大,今日卻難得地将一碗面和兩顆蛋都吃了。剛要把手伸向蛋糕,葉南枝就攔住她。
“別吃了,蛋糕放保鮮盒收進冰箱,留着明天吃,沒人跟你搶。”
說完,葉南枝就起身去找保險盒,連着翻了三個抽屜都沒看見保鮮盒的影子。
“在你頭上的櫃子裏。”
“啊?哪個啊!”
葉南枝打開其中一個櫃門,保鮮盒正放在架子的第三層。她墊着腳,連續三次都沒有拿到。
正要嘗試第四次,一只手突然越過她,輕輕松松把東西取下來。
葉南枝回身,剛好撞進楚然的懷抱。
二人離得極近,轉身之餘,葉南枝的鼻尖擦着楚然的下巴劃過。
楚然也不後退,反而又往前挪了半步。胸膛相抵,隔着衣服,兩顆心跳咚咚咚地,漸漸合并成同一頻率。
今日的葉南枝,難得地沒有束馬尾,鬓邊正是那枚熟悉的兔子發夾,長發垂肩,柔軟和順。
楚然不自覺,滾了喉嚨。
“枝枝。”雙臂悄悄環上對方的腰肢,将人擁進懷裏。
小姑娘眼眸輕眨,揚起面龐,迎着她看過來。
視線交回,嘗試性地,楚然慢慢低下身子,一點一點朝對方靠過去。眼看唇瓣就要接觸,葉南枝突然扭頭,主動躲避了楚然的欲望。
“楚老師。”這次,葉南枝再次動用了這個劃清界限的稱呼。可是難得地,她的聲線染上鼻音,帶着幾分低啞:“不早了,我該回去了。”
接着,一個側身擺脫了楚然的束縛。
楚然愣在原處,良久,才機械性地追上去:“我送你。”
原本不算遠的距離,楚然的車停在申大門口的時候,已經九點五十分了。
然而,學校大門十點關閉。
“謝謝你送我回來。”葉南枝手伸向車門開關,就聽“吧嗒”一聲,汽車落了鎖。
楚然依靠在車門邊:“今天我生日,再陪我待一會吧。”
反正已經到了學校門口,葉南枝倒也不差這幾分鐘。
這幾分鐘內,楚然跟她說了很多話,說了今日總結大會的情景,說了楊惠寧送了她一罐話梅。
還說,今日的蛋糕很好吃,面也很好吃。
時間一分一秒度過,眼看時間到了五十九分,楚然突然解開安全帶:“枝枝,謝謝你今天陪我。我過得很開心。你呢,今天你覺得高興嗎?”
“嗯,我也很高興。”葉南枝點點頭。
時間又過了三十秒,這次葉南枝真的該走了。
“楚然,我……”話沒說完,楚然突然傾身過來,越過中間的阻礙,将她抵在椅背上,捧着她的臉頰,吻了上去。
嗡地一聲,葉南枝的腦子一片空白。連剛剛要說的話都忘在了腦後,只覺得眼前的星空,朵朵煙花綻放。
這是此刻,學校的推拉門開始移動起來。
葉南枝回神,瞬間瞪大了雙眼!
好你個楚然,你跟我玩計策!
像是猜到葉南枝的打算,揚起的拳被楚然輕松束縛住,攤開掌心,十指緊緊扣在一處。
直到 ,大門在她眼前徹底合上的一刻,葉南枝絕望地閉上了眼。
這一次,沒了掙紮的力度,楚然很快回到主導地位。
雪松的味道彌漫在周圍,像是有股神奇的魔力,醉了其中的人。随着楚然的動作,葉南枝漸漸勾上她的脖子,一點點沉淪下去。由抗拒,變成配合,最後甚至向前索取。
纏綿與交纏,在幽暗的月色下,醉的是兩個人的思緒。
良久,在熱烈之後,楚然緩緩退出,又回味似地折返回去,輕吻葉南枝的唇角。
葉南枝睜眼,入目便是楚然似水的眼眸,正深深地凝望着她。其中燃起的欲望,再明顯不過。
劇烈地呼吸,兩人皆是大口大口喘着氣。
“枝枝——”
似乎是猜到對方要說什麽,葉南枝磕磕絆絆地回答:“我、我今天,不方便。”
“那下次。”楚然并不放棄,主動吻上她的臉頰:“一個禮拜後的今天,咱們做完,好不好?”指腹摩挲着她的皮膚,楚然問她。
“嗯?”
“好不好!”
不知是今夜的月光太過朦胧,亦或是楚然似水的眼眸勾走了她的心魄,霎時間葉南枝腦海裏一片空白。
像是沒有意識的反應,她懵懵地點頭,沉聲回答:
“好。”
楚老師的生日,總是這樣大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