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都說考試前一周，是學生最繁忙的時候，那麽這考完試的一周，就是老師辛苦的時候。
給試卷評成績，與平時分通過一定的比例合并在一起，算出總成績後登記上學校的教務系統。課程總結，教案歸檔，瑣碎的工作一大堆。全部整理完畢，天色都漸漸暗了起來。
看了眼手上的腕表，楚然趕緊收拾了手頭的事物，和幾個還在加班的同事簡單道了別後，火速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枝枝應該等急了。
正想着，葉南枝的電話正好打了進來。
“枝枝，不好意思我這邊忙得忘記了時間，你等着急了嗎？”楚然的聲音裏滿是自責。
可比葉南枝回答先出現的，是機場裏廣播的聲音。
中英文雙語彙報，飛往哈市的航班，已經可以辦理登機了。
“枝枝……”
握在手裏的車鑰匙僵在原地，指尖深陷掌心。楚然站在車前，車窗上倒映着她孤獨的身影。就在幾個小時前，就在這臺車裏，葉南枝下車時還主動捧着她的臉頰親吻她。
她以為，那是不舍，現在看來，是在告別才對。
“你又騙我了。”楚然沉聲問：“對嗎？”
沉默良久，葉南枝終于輕輕“嗯”了一聲。
沒有想象中的憤怒與威脅，這一次楚然眼眸裏的情愫平靜如秋夜的湖水，雖然不見一點波紋，但黑得深不可測。
“這是第幾次了。”楚然一字一頓地問她：“在你心裏，我楚然就這麽不值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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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南枝，我到底做了什麽讓你這樣對待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我！”
“我……”電話另一頭，葉南枝我了半天也沒能說出一句安慰的話，最後，只勉強在口中，擠出“對不起”三個字。
“葉南枝，你贏了。”寒風中，一滴晶瑩的淚珠從眼角滑落。
“你走吧，我不追了。”
“此前種種，多有打擾，以後，不會了。”
随着電話裏傳來嘟嘟嘟的聲響，葉南枝已經在登機口愣了有一段時間了。
“小姐？”工作人員将撕下一段的登機牌聚在葉南枝面前，半天都不見人接。
“姐？”李歡從背後推推她的肩膀，葉南枝這才恍然回神，可此時的臉頰已經濕潤一片。胡亂用手抹了一下，趕緊接過登機牌，跟人說了句“不好意思”。
好在，她們是隊伍的最末尾，沒有影響到後面的人。
李歡，自然看出葉南枝的不對。坐穩後，見葉南枝臉一直撇向窗外，李歡主動遞上一包紙巾。
“謝謝。”葉南枝接過紙巾，擦拭臉上的濕潤。
“姐，你怎麽了，是不是楚老師知道你走了所以生氣了。”
“沒有。”葉南枝胡亂答應了一句，就靠在椅子上閉上眼睛假寐。李歡見這模樣，也不好再追問。
回到哈市後，葉南枝的生活徹底歸于平靜。
楚然說，不再打擾她，就真的一個消息都沒再給她發過。甚至連論文的進度都沒有詢問過。
多少次葉南枝點開了楚然的頭像，想要問一些課題上的事，但思來想去又關上了手機。
畢竟，論文是自己的，也不能什麽都指望着人家來。
宋婉已經到了臨近退休的年紀，醫院裏的工作也相對輕松了一些，起碼夜班跟以前比少了很多。除非患者特殊情況，宋婉晚上幾乎都可以在家睡。
母女許久不見，自然有很多話說。
剛回家的前幾天，葉南枝總是在晚上，抱着枕頭去敲宋婉的房門。
“我發現，這學期你好像有些不一樣了。”這夜，宋婉看着躺在自己身邊的葉南枝，評價道。
都說，知女莫過母，從葉南枝一進門，宋婉就發現了女兒的變化。
發型變了，穿衣風格也變了，以前總是瘦成一把骨頭，現在也比以前有肉了。
雖然還是偏瘦的身材，但看起來健康多了。
“你爸爸走後，你就沒怎麽跟媽媽一起睡了。”
“我打擾媽媽休息了嗎？那我回自己房間吧。”
“沒有。”宋婉拉住葉南枝，輕輕安慰她：“你這孩子，哪都好，就是心思敏感了些。”
“小枝，給媽媽說說，你在學校的事情吧。”
女兒自小在身邊長大，但自從上了大二，她的性格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敏感的小女孩，以前還總是表現的一副開朗的模樣。可自從大二那個學期開始，說話少了，回家也少了。
那段時間裏，女兒幾乎沒怎麽笑過。
這其中的原因，雖然葉南枝從來沒有明說，但宋婉能大致猜出個七八分。再加上，朋友家從小看着長大的唐沐，以前一周得登門個四五次，在那之後就突然像斷了聯系一般，只有逢年過節才會發個祝福的信息。
兩個孩子一起變了性格。那麽多半問題出現在二人之前。
前段時間，聽說唐沐也去了申市。宋婉思來想去，還是決定不和葉南枝講這件事。可誰知道她那個心直口快的妹妹倒是先把消息捅過去了。
宋婉一開始懷疑，葉南枝的變化，會不會和唐沐有關。直到今天，老唐跟她說，唐沐今年要帶女朋友回來過年。可他和唐沐媽媽人在外地，想讓宋婉這個老朋友幫着掌掌眼。
宋婉這才意識到，改變女兒的，不是唐沐，另有其人。
“小枝？媽媽說話，你在聽嗎？”
“嗯。”葉南枝點頭：“媽你問哪方面？”
“都可以。學習上，生活上，媽媽都想知道。小枝，在學校和同學相處得好嗎？學習累嗎？論文還順利嗎？導師對你怎麽樣？”
宋婉的話，葉南枝一一回答。
“那方面呢？在學校，有人追求你嗎？”
此話一出，原本對答如流的葉南枝倏地閉緊了雙唇，沉默一瞬，這才給出答案。
“沒有，沒人追求我。”她說：“媽媽，你明天還要去門診，我今晚不打擾你了。你好好休息。”
說完，葉南枝輕輕起身，抱着自己的枕頭，回了房間。
她平躺在自己的小床上，視線盯着天花板上的兔子吊燈，久久未曾睡去。
不知道，是因為跟媽媽撒謊的內疚，亦或是別的什麽情愫，今日的葉南枝，就是一點困意都沒有。
手裏握着，特意從宿舍裏找出來的兔子鑰匙圈，葉南枝腦海中漸漸浮現出這樣的畫面。
四年前，也是在這張小床上，楚然，第一次吻了她。
那時候的楚然跟現在不一樣。四年前，楚然從沒主動說過，喜歡自己。在為數不多表達愛意的行為中，那算是最轟轟烈烈的一次。
即便是現在，她和楚然同床共枕了幾個月，更過分的事情都做過，可對于那個吻，葉南枝仍舊記憶如新。
多少次，她想要主動給楚然打電話，但想到那個吻，葉南枝的手還是縮了回來。
楚然，是你自己說的，如果真的喜歡一個人，是不容許自己再接受別人的。
所以，我在你的心裏，應該也沒有那麽重要才對。趁現在尚有回頭的機會，葉南枝選擇，将這份見不得人的感情，重新掩埋起來。
假期的時間總是過得特別快，轉眼之間，已經臨近春節。
今年的春節，葉南枝家裏還是和以往一樣，在飯店吃年夜飯。
宋婉帶着她，接上姥姥姥爺，這才驅車往飯店去。
屋裏，親戚們已經到了。
對比之前，現在的小姨身材比以往富态的不少。親戚們都說，是小姨福氣大，家庭和睦，女兒也争氣，性格乖巧不說，還考上了一個好學校。
“哎喲，我們歡歡啊，就是一點好，特別聽我的話。我說哪裏好，她立刻就往哪裏去，我一點都不用操心！”
這邊，話音剛落，門口傳來服務員指路的聲音。包廂門被推開，一男一女出現在門口。
男的是唐沐，女的……葉南枝看她有些眼熟。
“你不是那晚被老師帶着來看手臂的學生嗎？原來你就是唐沐口中的小葉啊！”林霜一眼就認出了葉南枝：“你好，我是唐沐的女朋友，我叫林霜。”
說着，她朝葉南枝伸出手，動作大方得體。
但葉南枝，卻沒動，視線劃過對方的掌心，微微點頭：“你好。”
林霜的手就尴尬地立在原處，好在小姨及時過來解圍：“哎喲唐沐呀，這都好幾年沒見了，快讓小姨看看！啧啧啧，怎麽越來越帥了！走街上小姨都不敢認，現在得改口，叫唐醫生了嗎！”
“小姨您別說笑了。”唐沐視線劃過眼前的女人，最終落在葉南枝身上：“小葉，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唐沐視線環顧一周，小心翼翼地問：“你……一個人回來的嗎？”
“嗯，怎麽了？”
“哦，沒什麽。”得到答案的唐沐，突然将被林霜挽着的手收了回來。
“快坐下快坐下，我去喊服務員可以上菜了。”
每逢過年這種親戚團聚的日子，孩子就成了家長口中最主要的談資。
不知道是誰，把話頭從剛剛對唐沐他們男才女貌的誇贊，突然就挪到了葉南枝的身上。
“小葉今年有二十四了吧，怎麽樣有男朋友了嗎？”
“還、還沒有。”葉南枝端起杯子裏的果汁來掩飾自己的尴尬。
宋婉見狀，幫葉南枝開解：“哦，小枝學校離我太遠了，我舍不得讓她嫁到那邊去，所以就沒讓她找來的。”
親戚喝了酒，并沒看出宋婉的搪塞之意，朝她擺擺手：“哎喲，我說這就是你這個當媽的不對了，女孩子還是要多相處幾個，多處處看才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麽，才能知道那個是最合适自己的。你一味地給她關在溫室裏沒用啊，她早晚要飛出去的。”
“你少喝些吧！”小姨夾了一個豆沙小饅頭，塞進那個親戚嘴裏：“我們家的孩子，我們願意養着，你瞎操個什麽心！”
一時間，氣氛尴尬起來，葉南枝借故上廁所，躲了出去。
這間餐廳原本只有兩層，因為效益好，索性又租下一層。考慮到過年期間客流量大，三樓先裝修了衛生間的部分，至于大堂，只簡單鋪設了地磚，還未擺放桌椅。也沒人去。
安靜的三樓，葉南枝在洗手間裏躲了好一會，約麽着話題應該已經轉移到了下一個主題，這才推門出去。
擡頭，便遇見在此等候已久的唐沐。
“你出來這麽久，我有些擔心。”唐沐柔聲道。
“哦，沒事，我就是覺得包廂裏太悶了。”葉南枝繞過他往樓梯口走。
後面的人倏地扯住她的衣角：“小葉你等等。”
葉南枝擡眸，警惕地看向他，唐沐這才發現自己行為的不妥，趕緊松手并道歉。
“我、我就是想問一問，小葉，你怎麽一個人回來了？楚然呢？她為什麽不陪你一起？”
“跟你有什麽關系。”葉南枝沉聲說道：“你女朋友看你這麽久不回去，也會擔心的。”
可身後的聲音再次叫停了葉南枝的腳步：“小葉，你等一下！”
他繞到葉南枝面前，像是鼓足了莫大的勇氣：“小葉，我、我想問……聽說你跟楚然和好了，這是真的嗎？”
“管好你自己吧。”葉南枝直接止住唐沐的話：“林霜還在屋裏呢，別讓你女朋友等太久，至于我的事……”
“她不是我女朋友。”唐沐的聲音染上幾分急躁，竟直接打斷了葉南枝的話：“那晚，我喝多了，我把她當成了你。而且我跟她就只有那一次，就那一次！小葉，你明白嗎，我是把她當成你的！只要你點頭，我可以立刻跟她分手。我知道虧欠了她，作為補償，我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一切都給她。”
唐沐的話，讓葉南枝一陣反胃。剛吃下去的南瓜餅，油滋滋的在胃裏翻湧起來。忍着劇烈的惡心，她一字一頓地告訴唐沐：“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
這句話，像是一把刀，徹底割斷了唐沐腦海中的那根理智之弦。
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拳打在牆上，剛好攔住了葉南枝的去路。
原本溫柔的眼睛，此刻已經泛起了紅絲，溫潤的模樣早已無影無蹤。
“什麽叫無關！小葉，你怎麽變成這樣了。你之前都叫我唐沐哥哥的？你跟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就因為一個楚然，一個外人，還是個女人，你就不認我了？你這麽做值得嗎！”
收起擦破皮的拳頭，唐沐一步步朝葉南枝逼過來。
葉南枝擡腿要跑，卻先被唐沐扯住袖子。
“你要做什麽！”葉南枝掙紮着，但唐沐畢竟是男生，她不是對手。
“小葉，你放心，我不會害你。我是你的唐沐哥哥啊，你忘了嗎？你小時候總說，喜歡我的！”
“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不都是喜歡嗎，還分什麽一不一樣！”
樓下的包房和散臺都滿了，各桌之間喝酒碰杯的聲音，剛好掩蓋住了三樓的異動。
“小葉，你別喊了，我不會對你做不好的事，我只是想跟你說說話，說完我就放你走。”唐沐安撫着葉南枝，讓她安靜下來。
葉南枝眼裏泛起恐懼：“那你松開我，你松開我，我就聽你說。”
唐沐真的照做了。見葉南枝很遵守約定地沒有離開，這才稍稍放松些許。
“小葉，我只是勸你，不要重蹈覆轍了。四年前你們的關系見不得光，現在也一樣。你自己傻乎乎地天天想着人家，可她呢？她在國外逍遙四年，她聯系過你嗎！你問問她，她敢光明正大地跟你走在一起，向全世界宣告你們的關系，她敢嗎！她敢回來站在全家人面前，來陪你過年嗎！”
話音剛落，劇烈的疼痛砸在唐沐的臉上，突然的襲擊，唐沐被打得連連後退，牙齒劃破了口腔，嘴角留下一絲鮮紅，随即腫了起來。
“誰說我不敢！”
“楚然！”看清來人後，葉南枝直接撲進她懷裏，鼻子一酸，眼裏的淚水也跟着溢了出來。
楚然安撫着她：“我來晚了。”
當着唐沐的面，楚然大方地将葉南枝攬進自己的懷裏，輕柔地撫着她的發絲，最後，還在她的臉頰上，留下淺淺的一吻。
簡單的動作，将二人的關系，毫不避諱地展示在唐沐的眼前。
“你倆說完了嗎？”楚然幫葉南枝擦掉眼角的淚痕：“說完了，就帶我去見你家人吧。我給他們帶了禮物。”
楚然：你說我不敢！我這就下去見家長！
（PS：楚老師還氣着呢，只是外敵當前，內戰先暫停，等下一章，枝枝就得去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