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塔浮爾鎮(4)
塔浮爾鎮(4)
格裏的額頭上沁出了一層冷汗。
驚覺鄰裏間多年的信任竟然在瞬息之間就崩塌了。
這個年輕Beta和艾米所說的時間與事件是沖突的,他們之間必定有一個人在說謊。
可他對此無法分辨。
格裏把求助的眼神投向了桑淼,小心問:“開嗎?”
謝異沒表态,于是桑淼想了想,對門外的艾米道:“女士,現在夜已經很深了,蟲族的巢穴還沒找到,這麽晚出去十分危險,要不你先回家,等天一亮我們再去找他們?”
監控清楚拍到艾米皺得很緊的眉頭:“可你就不怕他們遇到危險嗎?”
桑淼道:“我沒你想得那麽厲害,如果他們真遇到什麽難纏的麻煩,就憑我一個人,恐怕去了也是送死。”
“那你今天那位朋友呢?”艾米眸光微閃,期待道,“他看起來很厲害。”
桑淼順勢看了謝異一眼,後者不知在想什麽,一副完全不打算管的樣子。
忽地,一聲尖銳的叫聲劃破了寂靜夜空。
“啊啊——”
桑淼猛地擡頭,看見一只通體發黑,腹部泛着鮮豔紅光的小蛛蟲爬上了艾米裸露在外的小腿,艾米扶着欄杆,不斷甩着腿,想要将小蛛蟲弄下去,可一只掉下去,又很快爬上來一只。
艾米崩潰地尖叫:“下午牧場裏的死牛不是清理得差不多了嗎,怎麽還會有這麽多小蛛蟲群!快把這些弄走,弄走啊啊!”
年輕Beta也愣住了,不明白艾米身為蟲母怎麽會害怕小蛛蟲群,硬着頭皮道:“她是裝的!她一定是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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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裝你踏馬個狗娘養的,艾米!”
一看到這情況,格裏再也顧不得許多,連忙按開門讓艾米進來,同時沖桑淼吼道:“你不是來幫忙的嗎,你快救她呀!蛛蟲都……都快進她身體裏去了,她還懷着孕啊!”
艾米趴在門口,臉上全是淚痕,一只小蛛蟲順着她的衣服領口往裏竄,在她胸口處鼓起流動的形狀。
而她四肢露出的皮膚上也幾乎瞬間爬滿了密密麻麻的小蛛蟲,如同憑空為她織了一雙毛紮紮的長袖套。
夜深如墨,艾米身上閃着瑰麗又恐怖的紅光,像一雙雙來自深淵的眼睛在凝視着屋裏所有人。
這種腹部帶鮮豔紅斑的小蛛蟲擁有很強的毒性,神經毒素只要滲透進艾米的皮膚,她在頃刻間必死無疑。
但這一群小蛛蟲似乎想把她當成寄生的容器,并沒有立刻釋放神經毒素,而是試圖從她驚叫張大的嘴裏鑽進去,從內髒開始溶解她。
格裏被這個場景吓得控制不住地大喊:“救她!你快救她啊!”
這種情況用高熔噴劑肯定是不行的了,高熔噴劑也會對人體造成高溫損害。
桑淼當機立斷,抽出別在後腰的匕首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湧出來的瞬間,她控制着爆發的精神絲将艾米身上所有的小蛛蟲包裹,四竄流動的紅光頓時不動了。
也是這時桑淼才發現,欄杆、臺階、屋柱上,全都是小蛛蟲群,一只小蛛蟲還覆在監控器上,攝像頭将它身上每一根刺毛都放大得清清楚楚,腦袋上滴溜溜的八顆眼珠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桑淼密集恐懼症一下就犯了,腦中不自覺地用力。
下一秒。
空氣裏啪嗒一聲,仿佛無數爆漿的聲音彙成了一股,濃漿四溢,所有小蛛蟲在一瞬間爆開了腦子,在艾米身上,在房門外,炸出了一朵朵惡臭無比卻又光怪陸離的黑色肉漿煙花。
謝異朝桑淼投去詫異的一眼。
明明之前還對信息素能量一竅不通,這也就小半個月不見,她現在居然能同時入侵這麽多小蛛蟲群的腦域了。
艾米胸口處的鼓起像氣球一樣飛快癟了下去,一團黑色污漬在她白色連衣裙上漸漸暈開,黑血順着她的頭發、下巴和四肢往下淌,她嘴唇發白,愣愣看着這些黑血,再也撐不住,雙腿發軟,原地一暈。
桑淼眼疾手快脫下自己的外套沖過去,隔着外套攬着她腰将她接住。
看到她的操作,謝異挑眉,格裏驚了:“你至于嗎,這麽避嫌???”
“啊那倒不是,”桑淼指了指艾米滿身的蛛蟲血,誠實道,“我純粹嫌髒。”
格裏:“……”
謝異:“……”
桑淼從一地的肉質組織中,把艾米扶進了屋。
格裏從急救箱裏拿出解毒劑,對艾米進行靜脈注射。
桑淼看見,提醒道:“她還懷着孕,這東西不會對胎兒造成不良影響嗎?”
“管不了這麽多了,小蛛蟲很毒的,不注射解毒劑,到時候艾米能不能活都是個問題。”格裏一邊給艾米清理身上的髒污,一邊朝桑淼的方向抛了個媚眼,“想不到你還蠻體貼Omega的……你這麽厲害又這麽體貼,真羨慕你以後的Omega,床上一定會很幸福吧!”
桑淼用繃帶把劃傷的手臂纏好,幹笑兩聲。
那名年輕Beta正在清理門口的血污,回頭見格裏如此照顧艾米,不由朝屋裏吼:“你們這是在引狼入室!”
格裏也是個嘴上戰鬥力強悍的,聽到這話,劈頭蓋臉道:“你還好意思說,指不定誰是狼呢!你說艾米是蟲母,有證據嗎?我們總不能聽信你的一面之詞吧?何況外面怎麽會有這麽多小蛛蟲群的,不都是你引過來的?既然蟲母可以僞裝成人類,那也有可能它直接僞裝成了你的模樣,怕不是你将自己的同伴吃了,又怕被我們發現,所以嫁禍給艾米吧!”
年輕Beta氣得滿臉通紅:“我要是蟲母,我還怕被你們發現?早他媽一口将你們吞了!按照你這說辭,你們每一個都有嫌疑!”
格裏怒道:“我們三個從吃晚餐的時候就一直在一起,你想潑髒水也麻煩打下草稿行嗎!”
謝異坐在客廳裏,聞言一哂,喝了口剛泡好的紅茶。
“別吵了。”
桑淼被這兩人吵得頭疼,這場蟲母之争,似乎已經演變成了狼人殺限定活動,她思忖兩秒,指了指年輕Beta的鞋子,問:“你不是說剛從艾米屋子裏出來,為什麽鞋上這麽多泥巴,頭發上還有蛛網?今天鎮子上好像沒有下雨吧?”
年輕Beta低頭看着自己鞋子,連忙解釋道:“我從森林裏回來後還沒來得及換衣服,到艾米家裏時她已經準備好了晚餐,我便想着抽根煙再進去,誰知她毫無征兆地就變成蟲母了。她吃了我的同伴,還想用蛛網纏住我,我用高熔噴劑熔斷了蛛網才逃走,蛛網就是在那個時候沾上的。”
桑淼緊緊盯着他,繼續問:“那突如其來的小蛛蟲群怎麽回事?”
“我哪兒知道啊?”年輕Beta很急地跺了下腳,“我剛出來沒走兩步就碰到了,也還好我帶了高熔噴劑,不然我早被寄生了!”
這時,注射了解毒劑的艾米終于幽幽轉醒,她睜開眼睛,眼裏沒有焦距,似乎還沒從剛才的驚吓中回神。
格裏心疼地走過去,輕輕撫摸她的背脊,不住安慰道:“不怕了,小蛛蟲都消滅了,我會在這兒陪着你……”
艾米緩慢地轉動眼珠,她怔怔盯着格裏看了許久才終于分辨出他是誰,意識回籠,她哇的一聲抱住格裏,哭得撕心裂肺,傷心欲絕:“你們都不開門,我以為我要死了……”
“對不起……”
格裏也被她哭得雙眼微紅,他側過頭,朝年輕Beta的方向瞪了一眼,似乎在說艾米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怎麽會是蟲母?
年輕Beta不服氣,滿臉警惕地指着艾米,惡聲惡氣道:“你先別哭了,我問你,你明明準備好了晚餐,看見了我和同伴從森林裏回來,為什麽你要撒謊說不知道?”
艾米眨了下眼,似乎才發現年輕Beta也在,溫婉的臉上寫滿了迷茫:“你們什麽時候回來的?我真的不知道啊。我是準備好了晚餐沒錯,可剛将食物端上桌就感覺肚子很不舒服,便外出去了鎮上的醫生家裏,讓他幫忙做個檢查。我和醫生是很好的朋友,鎮上的人都認識他。”
想到什麽,她又道:“就是傍晚那會兒,我出門時還碰到了格裏和這兩位客人,怕你和同伴回來時找不到我,我還給你們留了門。直到剛才我才回去,回去門是開着的,晚餐也好像被動過,但屋裏卻空無一人。”
“這陣子鎮上失蹤太多人了,我唯恐你們出事,這才來敲了格裏家的門。”
艾米擔憂地問:“是出什麽事情了嗎?你另外那位同伴呢,怎麽沒跟你一起回來?”
年輕Beta張了張嘴,突然就被艾米說得有點質疑自己剛才的想法了。
格裏更是一臉懵。
謝異抿了口紅茶,眼中饒有興趣,仿佛真的将自己當成了局外人,在看一出實時上映的好戲。
桑淼也覺得事情好像有趣起來了。
如果這個年輕Beta和艾米都沒有撒謊,那從他們的說辭裏可以得知,年輕Beta确實回過艾米家,那麽問題來了——
真有一只蟲母僞裝成艾米了嗎?這個Beta的同伴真的被吃了嗎?如果真有蟲母,那蟲母現在又去哪兒了呢?分明這年輕Beta和他同伴昨晚就住下了,蟲母又為什麽選擇在今天晚上發動襲擊?
想到這兒,桑淼看向謝異:“有什麽辦法可以檢測人類是否是蟲族僞裝的嗎?”
謝異轉了轉杯中紅茶,像在品嘗一杯醇香的紅酒,他淡淡道:“用精神絲可以探查腦域,人類的腦域和蟲族的腦域還是有區別的。”
年輕Beta拳頭一捏,激動得紅了眼眶:“你們都是覺醒者吧?那快在我們身上試試,一定要趕快把這只蟲母找出來,我要為我朋友報仇!”
沒想到謝異話鋒一轉:“普通蟲族可以,但蟲母不行。”
年輕Beta:“為什麽不行?”
“因為這只蟲母,”謝異視線掃過衆人一圈,黑眸一凜,“等級為SS。”
“S……S?”
反應了兩秒,年輕Beta的尾音都拔高了:“SS級蟲族?!完了,”他臉色煞白,“我們全完了。”
艾米和格裏都對這些沒太大概念,格裏問:“SS級蟲族很厲害?”
“它們的力量是我們無法想象的,”年輕Beta道,“只要它們想,完全可以摧毀一整座城市,我一直以為這只是星網上編排出來的傳聞,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猛地想到什麽,他盯着謝異道:“你是誰,你怎麽會知道這只蟲母是SS級?”
謝異喝光了最後一口紅茶,而後站起身,瞥他一眼:“猜的。”
年輕Beta:“……”
搞半天,是他真情實感了。
“現在讨論也讨論不出什麽來,明天再說吧。不過今晚外出确實不太安全,”謝異指揮着屋裏幾人,“你們把門窗都關嚴實,晚上別睡太死,防身武器随身備好,發生任何情況別想着一個人解決,記得立刻去告知離你最近的同伴,不論做什麽,最好不要單獨行動。”
衆人立刻點頭,下意識就按照他所說的去做。
格裏道:“樓上還有幾個空房間,那你們今晚都在這兒住下吧,艾米和我住一起,我看着她,其他的你們随意。”
幾人收拾一番後,都惴惴不安地上樓準備休息了。
謝異選了最裏邊的一間,桑淼住他旁邊。
謝異從她身邊走過的時候,她隐約聞到很淡很淡的玫瑰紅酒的味道。
桑淼微微感到疑惑。
這人對信息素的控制不是已經到随心所欲的地步了麽,又不是發熱期,怎麽還會洩露出來?
但謝異似乎仍不打算理她,徑直回了房。
桑淼收回目光,也進了自己的房間。
剛才扶艾米的時候,雖然她已經很小心,但身上還是沾染了少許小蛛蟲的腦漿,所以一進屋,她就立刻脫了衣服洗澡。
格裏家的房間都帶有浴室,用磨砂玻璃隔了出來,桑淼打開花灑,水流順着頭頂往下淌。
頭發已經長出來了一些,大概有兩三厘米長,桑淼準備留到及肩的樣子,她往後捋了一把,露出飽滿光潔的額頭。
水流的刷刷聲被狹小的浴室放得很大,她用手撐着牆壁,任由流水描繪精雕玉琢的五官,經過弧度利落的下颌,順着形狀完美的腹肌沒入深處。
桑淼低下頭,莫名想起了謝異喝羊肉湯的模樣,油漬将他鮮豔的嘴唇浸得十分水亮。
她不由輕笑出聲。
許是想得太入神,連外面很輕微的開門的聲音也沒有察覺。
等她洗完澡,關上花灑,才終于察覺到有哪裏不對勁。
環境安靜下來時,任何多出來的聲響都會變得無處遁形。
桑淼眼神一頓,聽見不屬于她的呼吸聲在房間裏響起。
但周圍沒出現任何人影,她也沒感覺到任何殺氣。
桑淼沒有因此掉以輕心。
浴室空間不大,她穿上背心和內褲,将放在洗漱臺上的匕首緊緊握在了手中,而後輕手輕腳地打開浴室門,環顧了房間一圈。
房間一目了然,一眼就能望到底,和她進來時的布置并沒有什麽不同。
桑淼小心地走出去,視線落在床上。
她壓根沒動過的被子被鋪開,被子攏起一團,有什麽東西正在裏面不安地蠕動。
桑淼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會吧,不會真有什麽蟲母吧,怎麽說也該去找謝異掰頭啊,來找她幹什麽。
桑淼和床上那團東西僵持了很久。
想到謝異叮囑的話,她猶豫了下,還是決定出去尋求幫助。
然而就在這時,被子忽地被掀開,團上那團東西顯形了。
“你怎麽還不上來呀!”格裏從被子裏坐起來,撫摸着圓潤的孕肚,滿臉幽怨,“我都洗得香噴噴等你好久了!”
桑淼腦子裏咯噔一聲,裂開了。
她別開頭,無語到了極點:“格裏先生,你都有家室了,深更半夜出現在我房間不太好吧。”
格裏委委屈屈道:“我家那位都失蹤這麽久了,說不定她早死了,有家室沒家室有區別嗎?”
桑淼瑟瑟發抖,艱難道:“想想你肚子裏的孩子……”
“我的孩子需要一個信息素很好聞的Alpha來安撫他發育成型時的不安,我也需要……”格裏目光很露骨地停留在桑淼的內褲上,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讓哥哥嘗嘗好不好……”
桑淼雞皮疙瘩起了一身,再也忍不了了,奪門而逃。
出來後她才發現自己只穿了背心內褲,她躲在謝異房間旁的拐角處,本想等格裏出來後再進去。
誰知等了快半個小時,她房間的門依然緊閉。
操。
桑淼有點煩躁地抓了抓頭發。
這都什麽事啊。
別的房間都住了人,桑淼無處可去,再者她穿着這一身,總不能還跑客廳裏去溜達。
還好這條走廊上只有兩間房,其他人不至于出來就撞見她。
桑淼只能選擇在謝異房間門口坐下。
雖然她不能對一個孕O怎麽樣,但如果格裏從她房間裏追出來,她就立刻敲謝異的門,有第三個人在,格裏總不能還這麽亂來。
屋外風聲呼嘯,仿佛風雨欲來。
桑淼貼着房門一倒頭,本就靈敏的聽覺霎時變得更加靈敏了。
她聽見謝異房間裏傳來流水落在地板上的聲音,他似乎在洗澡,将水流開得很大。
盡管如此,卻還是沒能将那幾聲非常壓抑的喘息掩蓋。
謝異呼吸沉重急促,偶爾從喉間溢出的聲響,聽起來非常痛苦,仿佛很需要人幫助。
桑淼遲疑了片刻,敲了敲門:“謝異,你睡了嗎?”
裏面的喘息聲頓時突兀地停滞,水流聲因此變得純粹。
但沒人來開門。
桑淼怕他真的出事,又敲了下門:“謝異,我知道你在。”
裏面安靜了一會兒,謝異錘了下牆壁,仿佛罵了句什麽,然後就是關掉花灑,浴室開門的聲音。
幾秒後,房門也開了。
謝異似乎出來得匆忙,不止頭發沒擦幹,一身的信息素也沒收,只套了那件黑襯衫敞在身上,虛虛遮着兩邊胸膛,露出幹練的腹肌,黑色衣料将他的皮膚襯得白得晃眼。
他盯着桑淼看了一會兒,臉色冷得跟冰塊似的,聲音卻格外沙啞:“有事?”
桑淼用視線卡了一下他的腰,和她想象中一樣細。
她也不好說以為他出了什麽事,于是随口找了個理由道:“我就想來問問你,蟲族能僞裝成人類是怎麽回事。”
誰知謝異聽到這話,很諷刺地嗤出一聲。
他抱臂後退一步,目光由上至下,再由下至上地打量了她一圈,從她赤着的腳,到嚴絲合縫的內褲,再到領口很大的背心,一直看到了她金色的瞳孔裏。
随即冷笑,一字一句:“你深夜穿成這樣來敲我房門,然後跟我,聊、蟲、族?”
桑淼喉嚨一緊,只覺得被他目光掠過的地方,仿佛都燒了起來。
四目相對。
氣氛微妙。
桑淼迎上面前Omega漆黑烏潤的眸子,然後發現,謝異看她的眼神。
很濕。
豈止眼神。
感謝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Cinderella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鹿鹿鹿鹿鹿 5瓶;最甜是他 3瓶;琉簫、蘭蓮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