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處心積慮的相見
時隔三年,姜立再次見到那個男人,是在秦氏的頂層會議室裏。
上午10點,她正坐在辦公桌前浏覽合同,助理莫琳匆匆進來,說是會議室在淡大合作,秦總要她親自送份茶水過去。
端茶送水向來是助理的職責,姜立明白,秦徹既然這樣安排,說明此次的合作方,來頭不小。
姜立快速在合同末端簽上字,轉頭道:“好,你先去準備吧。”
她說這話時,整個人籠罩在落地窗邊金燦燦的陽光裏,眉目清澈,眸色動人,原本白皙細嫩的容顏,經這般流螢似的打磨,顯得愈發吹彈可破。
杵在門口的莫琳,已然雙眼入神。
姜立見此,彎眉一笑。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很美,美得像花瓶,即便任秦徹百般呵護,終有一天,也逃不過碎裂成渣的命運。
而此時,正是她發揮花瓶作用的時候。
接過茶水托盤,姜立伸出修長的右手,推開那扇緊閉了将近一個小時的厚重木門。
會議室很大,可坐着的不過四人。
演示屏已經關閉,合談該是進入了最後關卡。姜立邁着知性的步子,模樣端正,目不斜視,将茶水一份份送過去,送到主位時,擡起頭,對上一雙深如幽潭的黑眸。
茶杯失手摔在地上。
下一刻,空氣緊滞。
耳邊是秦徹和副總推開椅子急急起身的響動,那是第一次,她從秦徹眼中,看到了慌亂。
“做事毛手毛腳的,還不帶程總去休息室處理下衣服。”秦徹語氣嚴厲,此時站在他面前的姜立,不是女朋友,而是一名犯了錯的員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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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總在一旁陪着笑,比起秦徹,似乎他已經緊張的連話都講不出來。
姜立面色緊繃,鼻間空氣稀薄,喉嚨似被人死死扼住,垂眸盯着地板上摔成碎片的茶杯,心底升起一股涼意。
主位上的男人起身。
深邃镌刻的五官,平靜的出人意料。
程北堯狹長的目光掠過姜立,薄唇輕啓:“無礙。”他嗓音低緩,自帶一股壓制的氣場。
姜立明顯聽到有人松氣的聲音。
緊接着,男人話鋒一轉:“看來今天不是個談生意的好日子,秦總,讓這位小姐送送我如何。”
不是征詢意見,而是命令式的決斷。
秦徹臉色一僵,目光微變。
送送他?
這一去,豈止是送送。
可環顧整個南市,他程北堯想要一個女人,誰敢阻攔。
氣氛有些沉抑,姜立站在一旁,将秦徹眼底的掙紮看在眼裏。
三年不見,這個男人逼人的手腕依舊張狂的不可一世,處心積慮的和秦氏合作,屈尊親自到訪,只是讓她避無可避?
姜立動了動眼皮,緩緩擡目,朝男人望去:“承蒙程總擡舉,作為東家,自該送送客人。”
聞言,程北堯低笑出聲,慢條斯理的扣上袖口處的紐扣,在幾人局促不安的目光中,邁開長腿,步履穩健的走出會議室。
“姜立。”
手腕被人抓住,秦徹聲音裏帶着濃濃愧疚。
姜立拂開他的手,莞爾一笑:“秦總,大局為重。”
……
春末的陽光,溫暖而又飽和,灑在姜立穿着絲襪的雙腿上,白得晃人眼球。
簡單,整潔,一絲不茍。
程北堯的車內永遠這般刻板,亦如他的人。
姜立上車時,男人正在打電話,只着一件白色襯衣,領口微敞,西裝外套被他随意搭在一邊。
駕駛座上沒有司機,四周車窗緊閉,除去空調的呼呼換氣聲,只有偶爾響起的低厚男音。
程北堯坐在汽車後座,沉默的聽,過了半晌才開口:“這件事,等我回公司再處理。”
摁掉電話,男人仰頭閉眼,喉結滑動:“過來。”
濃厚嗓音響在狹小的空間內,讓人耳蝸一癢。
姜立望着他,沒動。
三年了,這個男人一如既往的霸道,對她綿中帶力,似乎已經成了定性。
可是,程北堯沒變,姜立卻變了。
他憑什麽以為,在發生了那樣的事後,還能厲正言辭的對她說出‘過來’兩個字。
“程總這架勢,是想和我閑話家常?”語氣平和,表情無波無瀾,罩在姜立臉上的,無疑是層見人三分笑的僞裝面具。
“程總?”男人睜開眼。
“不過三年,立兒就對自己的男人如此生疏了。”大手鉗住姜立的手臂,将她拖了過來。
強制性坐在男人的膝上,腰間被那股大力捆綁着,這樣的姿勢,緊貼又暧昧,刺痛的讓人想哭。
可是,她笑了。
“三年來,我有過的男人很多,強女幹犯,殺人犯,搶劫犯……不知程總屬于哪類。”
姜立從沒想過,有一天,她敢這麽對程北堯說話。
沒有意想中的暴怒,在她面前,程北堯永遠都沒什麽脾氣。
男人捋了捋姜立頰邊的碎發,帶着粗粝的手指輕輕摩挲着她左耳垂上的那顆黑痣。
對于男人的碰觸,姜立身子明顯一顫。
程北堯放低了聲線,輕笑:“立兒,這個世上除了我和戚遠,你再無親人。”
親人?
他在跟她強調什麽。
姜立有些恍惚。
沒有血緣關系,也能稱作親人?
“程總不是讓我送你嗎?是回公司,還是別墅,兩個月前我剛拿了駕駛證,開直道沒問題,不過等會兒倒車入庫,還得麻煩程總自己。”姜立眉眼染上俏皮,頗為歡快的說道。
男人靜靜看她,眸色晴空如洗,幽遠的瞳孔裏,倒映出女孩精致明媚的小臉,亦如三年前那般天真,眼睛清澈,古靈精怪的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沉默一會兒,他松開手,車窗徐徐降下。
“衣服洗好,今晚給我送到別墅。”程北堯點了支煙,将那件沾了茶水的西裝丢給姜立。
入手的布料熨帖而精制。
姜立短暫一愣,面色似有錯愕。
腦中幾乎未及思考便把衣服搭在臂間,然後,幹脆利落的下車。
多耗一秒,她怕那個男人反悔。
程北堯吸了口煙,看着姜立如避蛇蠍的動作,深邃容顏上,染了幾分陰冷。
不過片刻。
司機坐上駕駛位,轉頭問:“程總,是回公司?”
“嗯。”男人聲線平緩,聽不出情緒。
……
大廈底部。
姜立踩着高跟鞋走出很遠,懷裏的西裝已然沒了餘溫,但萦繞在鼻間那股獨屬男人的淡淡體味卻持久不散。
垂下目光,眼底泛起冷色。
她走到停車場西面的垃圾桶旁,毫無留戀,将西裝扔了進去。
此時正值飯點。
姜立的手機響,她看了眼來電顯示,接起。
“姜立?”
“他沒把我怎麽樣,午飯時間到了,秦總,約嗎?”
秦徹打這通電話,本抱着試一試的心态,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心情放松,說話自然也帶着愉悅:“樓下等着,給我十分鐘。”
姜立關掉手機,立在花臺一處,靜靜擡頭,仰望面前這座恢弘的秦氏大廈。
程北堯做事一向不擇手段,往後的日子,她怕是無法安生了。
不過這之前,很有必要先給秦徹打打預防針。
眼下正值秦氏和盛川集團合作的關鍵時期,那男人如今已穩坐盛川第一把交椅,在南市商界可謂只手遮天,若真因私情而對秦氏做局,那她便成了罪魁禍首。
秦徹被秦老爺子培育成繼承人,在完全接管公司前,不能行差踏錯一步。
但很明顯,他現在還不是程北堯的對手。
秦徹于她而言,滴水之恩,即便無法湧泉相報,也不能忘恩負義。
兩年的牢獄之災,讓她和這個社會遠遠脫節,當初面試了幾十家公司,沒一家願意留下一個曾有案底的人。
窮途末路時,她遇到了秦徹,對方不但給了她在秦氏的一席之地,這一年來還對她照顧有加,不管他是看上她的皮相,亦或是其他原因,至少,和秦徹在一起的日子,情事方面,他從沒強迫過自己。
依舊是老地方。
兩人選了西餐廳靠窗的位置坐下,期間秦徹聽完她的方案後,明顯很是吃驚。
濃眉微皺:“有必要這麽做嗎?”
姜立喝下口飲料:“只是以防萬一,和盛川這樣的巨頭合作,我們不得不做好兩手準備。”
接着她又善意的提醒:“即便違約,賠償金也不過盛川總資産的冰山一角,而秦氏,若是壓覆這個爛攤子,還能撐多久?”
秦徹一直知道姜立很有商業天分,這也是當初留下她的原因之一。
只不過,這件事事關重大,得容他想想,不說老爺子那邊,此方案一旦提出,怕是董事會那幾個老古板也不見得會同意。
下午,秦徹召開了部門會議。
在外人眼裏,姜立只是個靠長相吃飯的市場總監,整整一年對公司無作無為,僅憑秦徹對她的寵信,才爬到今天的位置。
所以,每每開會時,姜立是最會裝啞巴的那一個。
秦徹看在眼裏,也只是淡笑不語,任她胡鬧。
而關于姜立的存在,秦老爺子也是知情的,按常理來講,像這種豪門之家,該是極為看重繼承人的未來主母之選。但猶記得那天,老爺子從會議室出來,杵着拐杖經過姜立身邊時,只淡淡打量她一眼,便緩步離開。
那一眼,包含豐富,有警告,有威嚴,甚至還帶着些贊賞,卻獨獨少了蔑視。
當時,姜立給秦老爺子貼上了‘深不可測’的标簽。
下午6點,秦氏的下班時間。
姜立正整理着桌上的資料,手機嗡嗡震動起來,是個南市本地的陌生號碼,她随手接起。
“準備一下,我讓司機去接你。”
電話裏,低沉磁性的男音讓她渾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