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 38 章

謝雪之不記得自己是在幾天之後醒來的。

縱然他心理素質上佳，心态也向來樂觀，緩緩清醒的時候，還是忍不住有一瞬間的沖動想要了結自己。

破防，破大防。

他都幹了什麽！為什麽血族能聽到他的心聲啊？？

謝雪之不想睜開眼睛，但是卻不得不直面這個恐怖的修羅場……

他自我掙紮半晌，還沒說服自己接受現實，就被腦海中系統的聲音打斷了。

系統：【宿主宿主！你醒了嗎？】

謝雪之平靜地道：【我不想醒。】

系統：【也許你可以評價一下SSS級血族的能力。】

謝雪之克制地道：【把房子拆了？我給不出很多很好的評價。】

系統：【宿主你放心，之前的我全部沒有看到！】

謝雪之怒道：【……我謝謝……】

系統急切道：【你快睜開眼，看看我們在哪裏！】

謝雪之：【？】

他有些茫然地睜開渙散的眼眸，定了定神，入目的是黑沉沉猶如刷漆的深夜暗巷。冰涼的雨滴撲在臉上，暗夜寒風吹拂，帶來刺骨的寒意。

狹窄的小巷破破舊舊，牆壁上有斑駁年久失修的痕跡，地面坑窪不平，幾團廢紙随意地丢棄在角落。

他只身一人站在窄巷的門口，身上很清爽，沒有一點粘膩不适的感覺，一切酸痛也都消失不見。

好在穿着的衣服還是雪白毛絨絨的，在胸口的位置，金線細細繡着聖夜華堂的徽章，在夜色中有細微的暗光。他把軟軟的領子向上拉了拉，擋擋風。

短暫沉默之後。

他呼喚了一下系統：【在嗎統？】

系統：【在捏。】

謝雪之：【再穿越一次的話我揍死你你信不信啊？】

系統：【寶寶不要這麽暴力捏。】

謝雪之：【別這樣說話，很惡心奧。】

系統：【你怎麽罵人捏寶寶。】

謝雪之：【？】

于是他和系統又開始互噴。

噴了幾句，謝雪之的心情好了下來，開始走進面前的巷子裏。

既來之則安之，來都來了就進去看一看，沒準找到線索就能出去了。

越往裏走，隐隐能聽見裏面傳來很嘈雜喧鬧的聲音，不同于一般的熱鬧，感覺其中是很混亂的場景。

血族的世界，在謝雪之經過的地方，一直是給他非常好的印象的。

他的腳步不由停了停，目光重新落在斑駁的牆根一眼，血族也有這麽窘迫的地方嗎？

“就憑你們？”

一道淩厲帶着血氣的少年音，喉嚨嘶啞，沙啞又極具氣勢地傳了出來。

伴随着的，是鐮刀利器狠狠劃過地面，人體被重重甩在地面上的聲音。

好像不止一個人。

因為腳步聲驟然亂了起來，隐隐呈現包圍的趨勢。

謝雪之了然，原來在打群架。

他的腳步停下，準備轉身。

穿越一大定律，遠離危險區域，優先保全自己，不該湊的熱鬧不要去蹭。

那最開始說話的少年又笑了一下，這次似乎吐掉了口裏的血沫，不耐煩道：“還有誰，你們一起來吧。”

鐮刀發出尖銳的鶴鳴。

似乎風被什麽東西振動，“呼呼呼”地小幅度風聲越來越大。

謝雪之霍然停住了轉身，往前繼續走去。

前面的聲音他聽出來了。

這不是……那個冤種蘭修爾嗎？！！

謝雪之很不解：【為什麽蘭修爾會出現在這裏？】

系統：【也許你穿越到了他以前的時間。】

謝雪之若有所思。

蘭修爾的少年時代……？

好像已經開始打架了。

群架的聲音很混亂，人體相撞聲、刀刃聲、風聲、悶哼聲，讓謝雪之隐隐提起了一點心。

就算平時他對蘭修爾态度再差，他也不能不擔心這個小兔崽子。

可是這麽多聲音裏，有一道非常果斷的鐮刀，穩、帶着殺氣、利落，能聽出來是蘭修爾，在混戰中游刃有餘。

蘭修爾爆發全力的時候，SSS血族的威壓不是幾個街頭的耀武揚威小混混血族能扛下來的。

等謝雪之趕到，看到的已經是一片硝煙散去後的狼藉現場了。

滿地哀嚎的血族，數目比他想象的還要更多一點。

而今天也是一個血月，暗巷最後唯一的昏黃路燈迷離眩目，在一片躺倒的人群之上，斜立着一柄長長散發着銀光的長鐮，鐮刀旁，站着挺立如劍的少年。

蘭修爾擡頭，凝視着鮮紅的月亮。

月光融融，灑落在少年揚起的臉上，尚是年幼的面龐有着幾分冷淡，已經能看出長大以後鋒利俊美的影子。皮膚冷白到不似真人，唇角微微勾起，帶着嘲意。

聽到動靜，血紅的眸望了過來。

謝雪之沒想好要說什麽，于是決定打一個招呼：“你好哇。”

蘭修爾：“……人類？”

謝雪之嘆一口氣：“是的，不過你不許吸我的血，再餓也不行。”

你根本不懂！因為你将來能吸好多次！！

“高等血族很難受到血液的影響。”蘭修爾緩緩走過來，冷冷道：“像你這樣弱小的人類，貿然出來，會被吃得渣都不剩的。”

呵，謝雪之真想把這句話放給長大以後的蘭修爾聽。

“謝謝關心啦。”謝雪之把他的話充耳不聞，換了一個話題：“在場所有人都是你打的嗎？”

蘭修爾似乎對這個問題興致缺缺，懶洋洋道：“啊，是的，全是我打趴下來的，你要舉報我嗎？”

謝雪之：“……”

他面無表情。

我舉報死你啊。

蘭修爾接上話：“舉報也沒有用，這一塊就歸我管。”

剛剛說完這句，少年身體搖了搖，竟然扶着鐮刀滑了下去。

謝雪之知道，他現在年紀太小，到底還是受傷了。

謝雪之深呼吸了一口氣。

人還能跟小孩子計較嗎？不能。

“你放心吧，我永遠也不會舉報你，除非你做了什麽晉江不能描寫的事。”他情真意切地道，“現在的你還沒有做，所以獲得最高赦免權，我暫時放過你。”

蘭修爾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些疑惑。

他難得停頓了一下。

因為面前的人，太幹淨又太漂亮了。整個人都如白毛毛球一樣，雪白而柔軟。他年紀雖小，但對自己的底層處境有十足的認知。這樣的人，像是泥潭裏不該出現的一束光。

他人很奇怪，說的話也很奇怪，十個字裏，起碼九個字他都聽不懂……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他願意聽他說下去。

小德古拉從他的肩膀上飛了出來，叽叽叽地叫。

謝雪之聽得有些腦殼痛：這小子和它長大後怎麽一樣吵！

謝雪之繼續寒暄：“你今天為什麽出來？”

“因為血族天生就喜歡血月。”蘭修爾笑了一下，開口，“所以我出來看看。”

小惡魔德古拉十分肯定地點頭。

那雙小小圓圓的眼睛，透露出了和主人一樣的意思——“惡魔也喜歡血月”。

看來這是多年前的另一個血族之夜。

蝙蝠高高地飛起，他身後的牆壁上，被擋了一半的塗鴉完整地顯現出來。

暗巷的牆上，塗滿了奪目耀眼，手法誇張又熟練，非常炫麗的街頭塗鴉。

——是一個超大蝙蝠的樣子。

蝙蝠身體是漆黑的夜色，眼睛和翅膀輪廓是明亮的鮮紅，熾陽一般的動态龍卷風畫在翅膀半邊，夾雜了亮黃和白色。

背後還有漫天的繁星，湛藍的天幕下，星星點點的小星星金燦跳躍。

一眼望去，只覺得很難移開眼睛，沖擊力非常強烈。

蝙蝠張開翅膀的樣子，還有一點可愛。

謝雪之目光跟着看過去，微微愣了一下。

在深邃到有些透不過氣來的夜色裏，牆壁上，不知何時，偷偷開出了一枝櫻花。

嫩粉色，綻放着春意，溫柔而淩然。

蘭修爾仍然坐在地上。

不知為何，他鬼使神差地走到蘭修爾的面前，蹲下身，伸出手，輕輕撫過有些淩亂的頭發。

“——喂，人類。”蘭修爾有些艱難地開口，似乎在思考什麽樣的用詞比較合适，“你給我了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在話音落下的時候，謝雪之好像聽到了他的心聲。

有些猶豫的少年音，不帶嘈雜，清洌洌地響起。

【如果可以的話。】

【你能親我一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