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最終版本（3）

最終版本（3）

被俞闌舟反唇相譏，半眉道人也不生氣。

他彎下腰，拿手裏的秫稭稈戳了戳俞闌舟的臉。

直到将無法動彈的他戳成面無表情，卻莫名無辜的模樣，半眉道人方才停手，高高地挑起半條眉毛，笑聲如鑼鼓。

“好小子，腎雖虛，脾氣卻不小，稍有冒犯就得炸毛？”

俞闌舟也笑了：“不及前輩，一把年紀了，打不過外面的‘正派魁首’，就知道欺負一個未及弱冠的後輩。”

“喲，牙口真不錯，”半眉道人贊道，“既然牙口這麽好，那麽這些厚實的書，你鐵定啃得動了？”

見俞闌舟面色一變，又開始掙紮，他直接翻開壓在他身上的大山·書，手指虛空一點。

“年輕人就要多讀書。讀書使人明智，讀書修身養性。時間寶貴，就從現在開始吧。”

俞闌舟還沒來得及抗議，就被一股渦流吸進書內，如同滾筒洗衣機裏的衣服，翻滾着掉進符文空間。

等頭暈腦脹的蝌蚪文終于從眼前消失，他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張充滿現代感的書桌前，手上握着簽字筆，肘部壓着一張考試卷。

不是說讀書嗎？怎麽一進來就要做試題？

面如菜色，生無可戀。

他想把筆丢掉，卻發現那筆像是被膠水粘在指尖，怎麽也無法擺脫。

“現在開始，進行修真基礎測試，答對一題，獎勵十頁心法，一件寶物；答錯了，天降道家基礎法典，限時一日讀透。”

“若不能答對題目，也不能在規定時間內完成懲罰，将贈送唐僧廣播，360°無死角授課，直到考生學會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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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考生好運。”

俞闌舟已經想掀桌了。

好在雖然他脾氣算不上好，到底有個優點：識時務，懂蟄伏，接受現實的能力極強。

他暫時接受了現狀。當然……如果不是半眉道人已經仙逝，他出去後非得将半眉道人剩下的半根眉毛給拔了不可。

“第一題：半眉道人是誰？”

嚴陣以待的俞闌舟一愣。

這問題看起來很簡單。

是送分題？還是一個陷阱？

出于謹慎，他詳盡地回答：

“半眉道人，五千年前的洞虛修士，原是雷系變異靈根，後因天柱崩塌這一毀滅性/事件，靈根被魔将污濁、破壞，無法繼續修煉，一身修為盡毀……後來他自創一門功法，破而後立，将受損的靈根直接粉碎，模仿魔修的回路，重塑天靈根。怎奈世人誤解，誤以為他入魔——”

正說到一半，俞闌舟忽然感到舌尖一麻，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封住了他的言語。

“不好意思，忘記告訴你了，答案限500字。”

俞闌舟：我淦……感謝你大爺。

“第一題，考生已回答完畢。批改中。”

“答案，錯誤。”

答到一半被“字數限制”制裁，俞闌舟不可能不抗議：“有你這樣坑考生的監考官？再說，我回答了這麽多，你難道不應該踩點給分嗎？”

對方沒有理他，繼續道：“現在公布正确答案。”

“正确答案是：半眉道人是——.一個只有半條眉毛的道人。”

俞闌舟：……

“少年，你知道的太多了。有時候問題并沒有這麽複雜，想太多會很傷腦筋的喲。”

“……卿本佳人，奈何似犬？”

委婉的攻擊并不能代替他受罰。

一本書落在他的桌前，是《道德經》。

俞闌舟的臉上已染了菠菜色。

他在現代的主職修士，副業學生……但這不代表他可以看得懂《道德經》。

都末法時代了，一不能飛升，二上不了元嬰，無需悟道，誰還背這玩意？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上面還有譯文。不然以俞闌舟的文言文水平，只會背成“道可道……道可樂，今天沒有喝可樂；名可名……名明教，又沒玩過劍三明教。”

“在這背一天的經文，萬一地牢裏有人來查房怎麽辦？”

俞闌舟帶着一絲僥幸，卻被毫不留情地告知，這是半眉道人開創的傳承空間，在他完整地接受傳承之前，外界流速約等于零。所以不必擔心。

花了一天的時間背了《道德經》和注解，俞闌舟只覺得頭暈目眩，比他打坐修煉一天還累。

故恒無欲……什麽來着？接下來還得恒有欲，這到底該有欲還是無欲？

還好道德經的字數不多，只有幾千字，他勉強啃完，直接趴在書桌上呈挺屍狀。

“勇敢的考生，準備好了嗎？現在進行第二輪考試。”

俞闌舟的頭還埋在書桌上：“你是魔鬼嗎？”

“怎會？我只是一個在雙邱城的地牢‘壽終正寝’的普通道人而已。”

似曾相識的話，俞闌舟回憶了一秒，想起這是之前被半眉道人嘲諷，自己反擊時說的。

二次元誠不欺我，笑眯眯的都是怪物。

沒有多餘的準備時間，第二題已翩跹而至。

俞闌舟如臨大敵。

“第二題：如果你什麽都沒有做錯，卻被人誤以為和魔族勾結；你的好朋友對你拔劍相向，你的師門吵着要清理門戶，你該如何做？”

這一瞬間，俞闌舟又生出了奇異的錯覺。

仿佛半眉道人對他，對原主極為了解。

可他很快又打翻了這一推斷。

半眉道人早已歸天，只剩一縷殘念在此，怎麽可能知道他的情況？

再一想。半眉道人在原着中的篇幅不多，但也介紹到他被正派圍殺的經歷，難道，半眉道人這道題說的，是他自己？

考慮到第一題的坑爹屬性，俞闌舟認為，這題的答案恐怕也不尋常。

他先問：“限定多少字？”

“這題字數不限。”

字數不限嗎……不，不能被不限二字誤導。

今日的一系列現象表明，這個半眉道人，就是個惡趣味的主。

哪怕信邵沉夕會痛哭流涕地向他跪下，也不能信這個半眉老頭的一個字。

“這題是一道開放題，如何能确定正确答案？”

“給出讓我滿意的答案即可。”

“你先前分明說這是修真基礎測試，可照目前看來，你測試的根本不是修真基礎，每一題都非常無厘頭——我又不是你肚子的蟲，怎麽知道什麽才是讓你滿意的答案？”

“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這是我留下的傳承，規則由我而定。你若不服，”

玩世不恭的聲線被刻意拖長，

“那也得憋着。既然進了我的傳承，後悔也是無用，倒不如乖乖接受我的安排。我也不需要你叫我師父，畢竟師尊是個高危職業，你如果願意，可以叫我一聲……半眉爺爺。”

俞闌舟無視對方的最後一句，提出第二個質疑。

“滿意或不滿意，還不是你一張嘴的事？若是我的答案切中你的心意，你卻故意說不滿意，我也無可奈何。”

“你的心眼倒多。安心吧，我已将答案寫在試卷的背面，等你答完就可以翻閱。”

幾番試探，俞闌舟确定半眉道人是真心想要托付傳承，而非以傳承為餌，随便逮個人戲耍。

他稍稍舒了口氣，将注意力重新轉回題目上。

結合半眉道人的生平，在幾番深思熟慮後，俞闌舟慎重地給出答案。

“那當然是……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答案太過籠統，将不予給分。請考生認真答題。”

這個籠統的答案不過是投石問路，用來試探半眉道人的傾向。

而半眉道人回答已充分表明——他剛才的答題方向并沒有錯。

俞闌舟自信地開始答題。

一刻鐘後，他順利地從獨立空間離開。

傳承已經認他為主，從一枚神秘的符篆，變化作一柄短劍的圖案，服帖地印在左手腕內側，宛若一塊天生的胎記。

将衣袖落下，遮去劍的圖紋，他走向地牢中央，撿起邵沉夕先前丢在這的東西。

那是一枚通體青碧，只有半截手指大小，形似銅板的玉佩。

看似尋常，可甫一入手，他心中就冒出一個念頭。

這是須彌芥子。

傳說中的儲物容器。

因為是內置法器，只要神魂強大，不需要靈力也能催動。

俞闌舟随便往裏面看了眼，發現須彌芥子中的好東西竟然不少。

對一個罪大惡極、令他深惡痛絕的階下囚，邵沉夕送個儲物空間是什麽意思？

以他過來探監時的态度，不像是洞悉真相，打算彌補什麽。

那麽就只有一個解釋，他準備用這個，抵消原主以前對他的援助與情誼，從此和原主徹底與斷交。

高中語文課本裏不是有個玉玦嗎？據說送玉玦代表着斷絕與決絕，這玉佩上剛好有個缺口，應該就是玉玦無疑了。

白送過來的好東西，俞闌舟當然不會拒絕。

何況原主為邵沉夕做的，可遠比邵沉夕知道的要多得多，又豈是區區一個須彌芥子與一些法寶靈草能彌補的？

從須彌芥子中取出幾樣有助于傷口恢複的草藥，搗碎了服下，俞闌舟翹腿躺下，雙臂為枕，百無聊賴地看着頂上飄忽不定的燭光。

重修功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可是他沒有那麽多時間。

三個月後，他就會被斷罪，走向原着中的死亡劇情。

在那之前，他必須找個機會逃跑。

修士的喪禮和人類不同，沒有那麽多講究，然而修士也曾是人，同樣信奉入土為安，所以他們死後也會下葬，并且因為修士身體不易腐，停靈時間會停足七七四十九天。

邵沉夕的恩師蘊和道人，魂歸道山已有七日，距離下葬還有四十二日。

逝者為安，他不會借蘊和道人的葬禮生事，但在第四十天的時候，按照原劇情，會有一個炮灰反派找上門，向他逼問邵沉夕的劍招與弱點。

那個炮灰，就是他逃離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