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最終版本(8)

最終版本(8)

一劍斷空,風煙不侵。

這招劍式以“風煙不侵”為名,疾如幻影,出必見血,是俞闌舟前世突破金丹期時頓悟的殺招。

在靈氣稀薄的末法時代,無論修煉還是渡劫,難度都與登天無異。

每一次雷劫帶來的不僅是突破,還有越級難度的九死一生。

不過是金丹期,天雷的聲勢便可與修真界的合體期相媲美。

福禍相依,更為崎岖的修仙之徒夯實了根基,也讓他在生死之間頓悟強大的劍招。

若非剛穿來的時候原主靈根半毀,修為又被巫遇肴破壞,使不出半點靈力,他早把邵沉夕打得滿地找牙,豈會任他妄為?

想到這,俞闌舟有些惋惜。

可惜邵沉夕如今已經重生,境界在合體期以上,哪怕肉身仍是金丹期,也會很快突破。要把他按在地上摩擦,自己還得多修煉幾年才行。

興致不佳地将巫·麻袋·遇肴留在原地,俞闌舟取出一條白緞,耐心地擦拭劍面上的污濁。

那個向俞闌舟搭讪的低階修士抖若篩糠,恨不得立刻暈過去。

他的嘴唇磕磕絆絆了許久,半個字也擠不出來。

俞闌舟不打算為難他。

本就不過是借此人躲避麻煩,如今麻煩既然解決,沒必要再讓他引路,去見那勞神子的妖修“同門”。

除此之外,自己的行程也要變上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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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先在城中閑逛的計劃怕是行不通了。

他先前看到巫遇肴身後跟着一個穿着同門宗服的低階修士,盡管不知道那低階修士為什麽沒跟巫遇肴一同前來,但剛才打鬥的動靜并不小,那低階修士追到這裏是遲早的事。

為了避免打了小的,過來老的,他還是趕緊在城中采購一番,抓緊時間避瘟吧。

俞闌舟腳下生風,瞬息便趕到城中最繁華的商業區。

以搜刮式的速度采購自己需要的物資,效率極高,方才戰區的血都沒幹透,他就準備撤了。

城中不許禦劍飛行,俞闌舟便以靈氣入足,每一次消失,再現身,中間都間隔兩三道長街,終于,只要再神行四五次,就能看到城門。

俞闌舟加快速度。在又一次現身的時候,他正好路過一家染坊,在漫天飛舞的白色紗綢中,見到了一團明暖的姜黃。

那團姜黃抱着染坊正中央一根大柱子,周圍的人遠遠繞着他,無一人敢靠近,可不管其他人誘哄也好,叱罵也罷,他都無動于衷,仍垂着眼,環柱而立。

只匆匆一瞥,神行之術暢通無阻,即将帶着他繼續向前。

也就在這個時候,那道身影忽然擡頭。

熏風拂過,振起鵝黃色的香雲紗,青年的臉一半被香雲紗缱绻環繞,半遮半掩,另一半被夕晖照亮,清楚可見點漆的瞳,墜雲般的唇,懸弓的鼻,好看得不似凡人的面容。

四目相對,俞闌舟微微一怔,突兀地想起那位攔路修士曾經說過的話。

「城北有位神智受損,身着姜黃色大氅,同樣仙姿神貌的妖修,不知是否是仙子的同門師弟?」

此處正是城北,莫非,此人就是那修士口中的妖修?

在身形逐漸虛淡前,他鎖定對方的氣機,眉峰一揚。

此人身上毫無魂意,與其說是神智受損,倒不如說……他體內的三魂只餘地魂,七魄只餘天沖,其餘皆盡不在,這才顯得神思不屬,不與外界交流。

雖然從未見過只餘一魂一魄還能活着的生物,但以這個世界的靈氣濃度,又是妖修這類後天開啓靈魄的生靈,能達成這個條件似乎也不奇怪。

這件事在俞闌舟看來只是旅行中的一個小小的插曲,并沒怎麽被他放在心上。

任憑對方如何奇異,如何隽美,也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他很快就會離開此地,這個妖修的事也會被他遺忘到腦後,成為漫長人生中的一個異聞。

然而,正是在這個時候,異變突生。

原本抱着柱子,死死不放的青年。忽然把柱子連根拔起,以百米沖刺的速度,抱着柱子朝俞闌舟跑來。

俞闌舟不由有些詫異。

但他的神行之術已發到一半,除非被外力強行中斷,否則,即便青年跑到他跟前,也只會撲到一層虛影。

心底的念頭将将劃過,俞闌舟就感到空氣忽然凝滞,有一道靈力截斷空間,打斷他的神行之術,将他強行留下。

???

他的些許詫異已經變成非常詫異,面色不善地盯着逐漸靠近的青年。

他與青年素不相識,對方莫名其妙地上前,将他攔下,莫非是把他當成了妖修,想讓他帶對方一起走?

正這麽想着,俞闌舟就看到青年手上水桶粗的木柱突然一橫,對着他的頭就砸了下來。

三個大問號已經不足以表達俞闌舟此刻的心情,他莫名其妙地避開攻擊,拉開距離,蹙眉相問。

“為什麽?”

青年沒有回答,點漆的眼瞳如寶石般瑩透悅目,卻如同一具毫無生命的玩偶,沒有半分真實質感。

俞闌舟以為自己等不到回答了,畢竟對方神魂已失,留下的一魂一魄形同草木,而草木又怎會與人交流?

他不打算再做無意義的糾纏,準備召喚靈劍離開。

豈料,那青年忽然放下柱子,淺淡的目光落在他的手腕上。

他很費力地露出一個疑惑的神色,雲英輕啓,嗓音低冷,帶着久未開口的一絲沙啞。

“玄族?”

玄族,那是什麽?

即便困惑,俞闌舟也不改去意。

遲則生變,為了不被千山宗的人糾纏,他必須即刻離開。

好在此處已經瀕臨城門,已不禁止禦劍低飛,俞闌舟立即召出長劍,走為上計。

他像滑雪橇一樣一路滑到城外,馬上調高飛行高度,直入雲霄。

俞闌舟正在雲中飛着,忽然感覺不對。

擴大神識探索範圍,他錯愕地發現,原本以為被他遠遠甩下的妖修青年,竟然跟在他的身後……禦木柱飛行。

放出去的神識,微微顫抖。

不得不說,這妖修真是個人才,只剩下一魂一魄了,不但能活着,竟然還能禦氣飛行……而且他禦的還不是輕巧的劍,而是一根可以拿來承重的大木柱。

俞闌舟不想被這奇怪的人纏上,更不想被那根大柱子再敲一下頭。

他加快了禦劍速度,卻沒想到對方竟然開得比他更快,堪比航空/母艦。

待到兩人并行,俞闌舟并指為劍,劍氣漫天,淩厲相迫。

木柱被劈成碎片,青年踉跄了下,棄了其餘所有,只挑了一塊最大的,有擀面杖那麽大的木片,蹲坐其上,繼續開飛碟。

俞闌舟驀然無語,見對方暫時沒有攻擊的打算,也收了劍氣。

“你究竟想如何?”

青年沒有回答,目光又落在俞闌舟腕側,帶着一分無法辨析的迷惑。

第二次被注視傳承印記,即便再不願,俞闌舟也得承認對方異常的态度八成來源于這個。

“你認識這東西?”

青年沒有回答,兀自蹙眉。

“那你知道這是什麽嗎?”

俞闌舟換了一種詢問方式。

“……”

短暫的沉默,那道清冷的,有些沙啞的聲音再度響起。

“弗與。”

“什麽雨?”

“《子思子》:言必有主,行必有法,親人必有方。多知而無親,博學而無方,好多而無定者,君子‘弗與’也[1]。”

文言文黑洞選手俞闌舟:“……”

他騎着劍,驚恐地退後數米。

青年仍留在原地,看向他的目光更加困惑。

“不要一言不合爆古文,怪吓人的。”

讓他想起當年被語文文言文閱讀支配的恐懼。

青年沒有回答,只是将視線轉向他身下的青鋒。

俞闌舟腦中靈光一現,竟意外get了他的意思。

“你是說,這把劍的名字叫‘弗與’?”

青年緩緩颔首。

“那還真是奇了,半眉道人那樣的人,竟然會給劍起這樣一個文藝的名字。”俞闌舟突然停住,“且慢……你?你認識半眉道人?”

聽到半眉道人的名字,青年微不可查的擰了擰眉,随後,才如同機械一般,緩而卡頓地說道。

“‘弗與’,還我。”

俞闌舟立時警覺地看向對方。

片刻,他注意到一個格外不同尋常的字。

“還?”

這把劍,難道不屬于半眉道人,而屬于眼前這個妖修?

可如果是這樣,這把劍為什麽會在半眉道人手裏,半眉道人又為什麽把這把劍當做傳承贈予他?

眼前這個神魂缺損的妖修,又與半眉道人是什麽關系?

這家夥……真的沒有把劍認錯嗎?

大約是俞闌舟驚愕沉思的時間太久,那妖修失魂懵懂,全然不知等待是何物,竟直接上手來奪。

那劍本就來不及淬煉認主,如今被兩道靈力裹挾,混亂顫抖,登時失去浮空之力,一個側翻掉了下去。

俞闌舟忍不住在心裏大罵。他極快地抓住旁邊那人的“擀面杖”,一躍而上,在空間裏重新挑選能禦空的東西。

挑了半天,只挑出一把紙傘。

俞闌舟只得将就着以傘為劍,再看身邊那人還呆愣愣地看着下方,似不理解劍為什麽會掉下去,頓時氣不往一處來。

“還愣着做什麽,去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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