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第 56 章

當天晚上。

許緣凡抱着劇本,她的劇本夾雜着各種一手資料和二手資料,還有各色便簽紙和熒光貼,看起來總是比別人的厚。

明明已經準備好出門了,還停在玄關處照了大半天的鏡子。

她身上穿着長款的米白色針織衫,軟軟的布料一直遮到膝蓋,露出光潔長腿。漆黑順滑的頭發慵懶地绾在腦後,看起來随意又乖巧。

等會兒脫掉外套,裏面是簡單性感的黑色蕾絲刺繡邊的小吊帶裙。

試圖營造出一種容易睡或被睡的誘惑感。

許緣凡自己都覺得好笑。

那麽費力打扮,就像真是準備送上門被潛似的。

半小時前,她問裴昱,怎麽才能增加自己對裴昭華的性吸引力。

裴昱沉默很久後才回複。

叫她去抄佛經。

許緣凡表面上沒說什麽,其實在心裏把這筆賬狠狠記下來了。

她照了半小時鏡子,終于在七點五十五的時候踩着點離開了房間。

坐電梯,上去找裴昭華。

在走廊裏卻遇見正好遇見了按電梯的紀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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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紀沁對她笑了笑問,“你是怎麽上來的,這裏的電梯卡不是只能刷比自己的房間低的樓層嗎?我還想去接你呢。”

“不知道,我就那麽正常刷了。”

旁邊路過的工作人員聽見兩個人的話,忙賠笑解釋了句:“電梯的系統在維護,,不用刷卡也能按樓層,不過也就幾分鐘的事情,小姐您趕了個巧。”

“喔,好。”許緣凡沒什麽想法地點點頭。

眼神又望向紀沁。

完全沒意料到她要跟自己一起去。

“那你還真是……趕了個巧。”

紀沁語氣有微妙的停頓,臉色也頗為異樣。望向她的眼神裏除了溫和友善外,似乎還些可憐意味。

許緣凡心裏咯噔了下,忙驅散莫名其妙的想法。

笑了笑問:“紀沁姐,你要跟我一起去找昭昭嗎?那麽晚了,還有事情啊。”

“嗯,先去吃飯,你的東西暫時放我這裏吧,”紀沁拿過她手裏那疊劇本,語氣愈加柔和地道,“在頂樓,你姐姐想讓你見見別人。”

“別人?”許緣凡愣怔地問,“什麽別人。”

“京杭的公子哥,”紀沁臉上故作輕松,“說是公子哥,其實今年也四十歲了。身家驚人就算了,長得還挺像模像樣的,比不少小鮮肉模特還帥呢。他在追你姐姐。”

許緣凡像啞巴了,沉默地跟在她身後走進電梯。

看着紀沁按了頂樓,半晌才問:“為什麽要跟他吃飯。”

紀沁沒回頭,在反光的電梯門裏看向她。

心裏嘆氣,這麽聰明的小丫頭,肯定聽個開頭就明白到底是什麽意思了,偏偏還要問。好像只要倔着,自己不服輸,就能一直争到最後似的。

電梯門打開。

紀沁溫柔而直白地道:“當然是因為你姐姐也覺得他人挺好,你是她最重要的妹妹,肯定想讓你見見。”

許緣凡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拳,縮在袖子裏。

就算這樣,依然忍着抿唇一個笑容,“好,那我看看是什麽樣的人。”

頂樓的餐廳是最高的,她們兩個人進去後,等候在門口的服務員立刻把門關上了。看樣子那位還包了個場。

走到最裏面,靠近窗戶的位置坐着兩個人。

裴昭華端坐着,妝容淺淡溫婉,穿着簡約得體的黑裙。長發绾在腦後,露出耳旁閃着璀璨亮光的鑽石耳墜。

她平常是不愛戴首飾的。

許緣凡被她精心打扮打扮的漂亮樣子刺痛。

過半天,視線才挪向她對面那個男人。

他穿着筆挺的定制西服——天知道為什麽見裴昭華的男人都喜歡穿西服。穿上身前,肯定有人幫他燙得任何細微褶皺也沒有。

臉頰清俊秀氣,看着比實際年紀小。

許緣凡想到之前那個導演顧佳,她把兩個人放在一起,比較半天難分高下。這一個是賊眉鼠眼,另一個則肥頭大耳。

并且不承認自己有惡意偏見。

“蠻蠻,坐,”裴昭華偏頭,耳墜子微微晃動,襯得她容光愈加精致動人,“已經吃過飯了嗎?”

許緣凡在她旁邊坐下,沉默幾秒。

深呼吸好久,才終于“嗯”了聲做應答。

“那吃點什麽甜品吧,”李文深拿起手邊的菜單,微笑着遞給她,“這裏的甜品似乎挺有名的,很多小姑娘都喜歡。”

許緣凡接過菜單翻開,随口道:“您真了解小姑娘。”

李文深一下不知道該接什麽話,頓了頓後,決定先說些不出錯的自我介紹:“我叫李文深。聽你姐姐說,小學是在國外念的?我也是。”

許緣凡微蹙眉,沒接這話。

轉而問對面的紀沁:“紀沁姐,你想吃什麽?”

短短兩句對話,李文深已經感覺到莫名的敵意了。他不知道為什麽,卻也沒放在心上。

這個年紀的小姑娘還都在青春期,腦子裏在想什麽,她們自己都不知道。

他又何必在意呢。

許緣凡點了個草莓蛋糕,放在面前卻一口沒動。

整個飯局,紀沁全程低頭吃東西看手機,裝作自己是空氣。許緣凡則暗沉地盯着他們兩個人之間的交談。

大多時候是李文深在講話。

俗話說,男人讨好女人的方式是不停地輸出自己的想法,表現自己的厲害,女人則是認真傾聽,附和與誇獎。

李文深從電影故事到美學分析,仿佛來之前特意背完幾本電影學院的教材,不斷調整話題,用心地引起裴昭華的共鳴。

裴昭華看似不冷不淡,卻每句都聽着,答得也不算太敷衍。許緣凡是熟悉她的人,知道她這是在努力回應的表現了。

嫉妒在肚子裏翻滾,她恨不能用手裏的叉子把對面的人殺掉。

再也無法這樣沉默下去。

李文深說:“我最近在看孔德的實證主義,很喜歡裏面的觀點,科學家不是整天忙于搜尋證據試圖歸納出什麽,而是提出假設,用邏輯和推演搜集相關的證據去證實這些假設。”

“邏輯實證主義早就被推翻了,”許緣凡冷笑一聲,說,“無論怎麽離譜的假設,如果用心尋找,總會找到特殊的例子證明,這是小學生都知道的事情。”

李文深被她的突然插話打得一愣。

剛要說什麽。

許緣凡沒給他機會,露出一個笑容,非常認真地問:“我聽你說的這些話,很奇怪,不是說從小在國外讀書嗎?國外小學就有邏輯哲學課,你是從小學開始就不學習了嗎?”

“哦,我上學那會兒,還沒有什麽哲學課邏輯課的。”李文深忙給自己造臺階,哈哈笑着說,“看來是一代人推一代人了。”

“在國外上學,能從小學到大學都避開這些課,也挺厲害。”許緣凡想用玩笑掩飾惡意,輕描淡寫地說,“可能都在酒吧學吧。”

一下子沒控制好語氣。

她尾音有些尖,顯得刁鑽。

察覺到自己不夠淡定,她又笑了下,給自己打了個圓場道:“抱歉啊,我最受不了自以為是的人了。”

這個圓場,非但沒有緩和氣氛,反而變成直接罵人了。

裴昭華若有似無地嘆了口氣。

“不早了,”她看眼手表,當做沒聽見許緣凡的話,“今天你先回去吧。”

“好的,好的。”

李文深好脾氣地笑笑,站起身,拿起西裝外套後,跟她們揮了揮手。

又對許緣凡說了句:“小姑娘挺有想法的,很犀利啊,下次見面我一定要送你套哲學書。”

許緣凡:“……”

裴昭華跟着起身,問紀沁道:“她的劇本在你那兒?”

她餘光都沒瞥看許緣凡。

“在,”紀沁既有坐在低氣壓裏的僵硬,最後又得到了一點看熱鬧的快樂,她從包裏掏出許緣凡的劇本,遞給她,非常有眼力見地道,“我走了啊。”

許緣凡輕聲給她說再見。

溫溫柔柔的。

跟剛才的尖牙利嘴完全是兩幅面孔。

許緣凡跟在裴昭華身後。

一直到房間裏。

裴昭華終于出聲,問:“你的禮貌呢?”

她眼眸漆黑,在小燈投射的昏暗光線裏愈發幽深。

“禮貌?”許緣凡勾唇笑了下,沒什麽語氣地說,“你沒教過我要禮貌。”

這話是真的。

裴昭華從小就只叫她要野蠻要兇。

“你以後,”裴昭華随手打開燈,垂眼看着這疊夾着亂七八糟東西的厚厚本子,“準備一直拿這種态度對別人嗎。”

以後?

誰會想要再跟他見面。

“昭昭,他真的沒才華,只會裝腔作勢。”

“他本來也不是學哲學的。”

許緣凡微微咬牙,“你真的還要跟他再見面嗎?”

“這些人物背景的補充,”裴昭華沒回答,只是問,“編劇告訴你的?”

許緣凡現在根本沒興趣讨論戲。

說實話,她覺得裴昭華只能給她提意見,根本沒辦法真教她。什麽是天才,靠感覺就能得滿分的才是天才。

“你就告訴我,我的表演是哪裏不夠,我自己回去琢磨和學習,”許緣凡輕聲說:“天才哪裏會教別人。”

裴昭華抱起手臂。

一般人做這個動作都會顯得警惕而淺白,但在裴昭華身上,卻只露出優雅而不耐煩。

她始終平靜着。

許緣凡深呼吸了下,忽然露出一點笑容。

“姐姐。”她尾音輕柔。

是無數次撒嬌時喚她的聲音。

“嗯,”裴昭華一愣,表情似乎沒那麽僵了,“怎麽。”

許緣凡上前,伸手勾住她纖細的腰身。裴昭華怕裏面夾着的小紙片掉出來,兩只手都拿着劇本。

在她沒有防備時。

許緣凡微踮腳,精準無誤地覆蓋住她的唇瓣。

劇本掉到軟軟的地毯上,頃刻間,彩色的紙片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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