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 61 章

許緣凡背完了基礎的茶葉知識,還學習了很多老茶客的講究習慣,終于提着兩箱懂行人給指點買的精品白茶上門探望王瑩。

門鈴按半天,都沒有人過來開門。

不對啊,紀沁肯定說清時間了。

許緣凡看看時間,給紀沁發了條消息詢問。

又在門口等了好一會兒。

門幽幽地打開。

王瑩長發披散着,穿着一條黑色的絲質短裙,或許只是較長的上衣,裸露出纖細白皙的大腿。

躲在黑暗的陰影裏望她一眼:“進來吧。”

聲音帶着剛從床上爬起來的沙啞。

許緣凡愣怔,拿着手裏的東西四處望望,覺得來錯時間了。

可現在已經下午三點了。

她沒來得及打招呼,王瑩已經打着哈欠轉身回房間了。

許緣凡只好自己打開鞋櫃,忐忑地找到一次性拖鞋換上,心想,她應該是去換衣服不是睡回籠覺吧?

她坐去沙發上,打量四周的家具擺設。

非常普通的別墅,雖然寬敞又華麗,但考慮到遠郊的地段和邊沿微微翹起泛黃的牆紙,也算不上什麽豪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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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以為,像王瑩這樣有錢的單身女性,應該都會住在市中心的高檔公寓裏。

許緣凡坐了一會兒,聽見廚房裏總有窸窸窣窣的動靜,像什麽小動物似的。

她是客人,也不方便起身查看。

正焦慮地坐着。

王瑩終于換好衣服出來了。

“許緣凡,是吧?”

王瑩打着哈欠,還沒有睡醒的模樣,嗓音依舊啞啞的。此時,忽然有一道影子從她身後冒出來。

許緣凡暗暗吓一跳。

才發現,是個穿着圍裙的瘦矮老太太。她手裏端着托盤,有點晃地将兩杯咖啡送到茶幾上。

許緣凡忙跟她道謝。

老太太卻沒看她,只是跟王瑩打手勢比劃。

王瑩邊回了個意義不明的手勢,說:“她是聾子。”

“……噢。”

許緣凡總覺得整間屋子氣氛怪怪的。

或許是女主人剛起床,還沒拉開窗簾的緣故,比起下午,更像身處于寂靜的夜晚。

王瑩對她态度不算太好,也沒有很差。叫她把劇本拿出來給自己看,然後一邊喝咖啡,一邊講需要注意的地方。

講多幾句,會停下來輕輕嘆口氣。

像個被迫上崗的老師。

許緣凡盡量想招她喜歡一點,可無論她是沉默認真地做筆記,還是積極主動地提問題,王瑩都是恹恹的表情。

一副被迫加班的不開心模樣。

許緣凡不在自讨沒趣。

“你把這幾頁臺詞背出來,演給我看看。”王瑩折了下小角後把劇本遞過去,然後摸出手機刷起來。

許緣凡默默背着。

看見朋友發來了很多語音消息,王瑩獨居慣了,下意識地點了播放——

“你上個月接回家的娃……”

王瑩飛快點了暫停,并擡頭警惕地瞅了眼許緣凡。

“我家裏也有,”許緣凡覺得找到了機會,趕緊說出自己也是圈內人,微笑道,“王瑩姐,你養的是大尺寸還是小尺寸?”

王瑩愣怔,頗為猶豫地說,“小的……我沒敢接大的。”

許緣凡問她:“養的是哪種?”

王瑩沒答,反問:“你呢?”

許緣凡想了想,卻根本回憶不起來品牌名字了。

都是英文或日文。

她養的那些娃娃,在娃圈名氣還挺足的,還有不少限定款。當年給手作娘拍照片買合适尺寸的衣服時,被同圈子裏的玩家一頓驚呼。

學過不少圈內術語。

可惜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現在只記得,買娃娃不能叫買,得叫接或養,工期叫孕期……

并且娃圈很忌諱盜版娃娃,很多同行在交流前,都會順口問句娃的“娘家”,娘家也就是品牌。

如果什麽都說不出,箱證什麽都沒有,肯定會被懷疑是個圈外盜版娃娘。

實在是擁有太多娃娃了,許緣凡連自己櫃子裏那些的尺寸都忘得差不多了,一下子連任何品牌都想不起來。

只好緊張而含糊地道:“……國外的,具體我也不清楚,不是我自己接回家的。”

“哦,這樣啊。”

王瑩眼巴巴地盯着她,又問,“你是在哪兒接的?”

許緣凡努力回憶道:“韓國和日本,也有在臺灣接回來的。”

“原來是這樣,我說呢,果然不是泰國的強……”

王瑩輕聲嘀咕了句。

許緣凡沒聽懂,卻見她看向自己的目光明顯親近許多,追問:“舒坤賢知道嗎?她說你了沒有?”

許緣凡忍住錯愕,老老實實地道:“我沒跟舒姐聊過。”

“對,你不能跟她說,她那女人什麽也不懂!只會反過頭來教訓你!”王瑩說,“你以後可以和我聊!”

聞言,許緣凡眼底漾過笑意。

來之前還聽舒坤賢說,王瑩有臉蛋有演技,可惜腦子不清不楚的。還以為她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原來只是個還喜歡玩娃娃的小女生。

她突然對王瑩增加了不少好感度。

或許是……這讓她聯想到了裴昭華。

在許緣凡很小的時候,就隐約有個猜測,沒準是裴昭華自己喜歡娃娃,所以才大堆大堆地買給她。

偶爾兩個人單獨去逛街,裴昭華打量各種玩偶的目光似乎比她積極多了。

後來,許緣凡都是偷偷觀察她的視線。

看她喜歡哪些,再指出來,甜甜地讓她買回家。還會很有心機地抱着娃娃讓裴昭華陪她玩。

許緣凡樂滋滋地照顧那些娃娃的時候,總覺得自己是在幫裴昭華照顧着。

王瑩跟她大概對了機場戲,突然神秘兮兮地問:“你要見我家的嗎?”

許緣凡反應了下,笑着點點頭:“好啊。”

王瑩站起身,趿着拖鞋的腳步踩在柔軟地毯裏,幾乎沒有任何足音。她還去廚房拿了一罐小孩子最喜歡的甜牛奶。

走到背陰的房間,本就黑漆漆的屋子仿佛更暗了一層。

不知為何,許緣凡忽然有點毛毛的。

木門被王瑩用極輕緩的動作推開,同時,許緣凡聽見她用溫柔到有些毛骨悚然的聲音說:“小寶,今天家裏有客人,來看看你,陪你玩。”

她走進去,許緣凡跟着進去。

眼前頓時一暗。

整間屋子沒有窗簾也沒有窗戶,布置得密不透光,僅靠案前的電子紅燭閃爍點亮的微光,勉強照清楚中間擺着的幾個巴掌大的銅像。

上面刻着風格粗犷線條。

跳躍的紅色燭光映着古舊的金屬光澤,給人一種壓抑而冰涼的感覺。

沒想到這房間是特意用來祭祀的。

許緣凡喉嚨滑動,緊緊攥了下自己的褲子縫。

她眼神太好,在王瑩把甜牛奶放在案前,并燃上了一炷香的時候——許緣凡清晰看見幾個黃銅擺件都刻着略微變形的小孩模樣。

除了那罐甜牛奶,案桌上還上供着許多小孩子喜歡的糖果和玩具。

許緣凡臉都白了,還得不動聲色地忍住。王瑩和她說話,她趕忙回答了句。

自己都不知道說了什麽。

“你怎麽很驚訝的樣子,”王瑩一步步湊近她,大眼睛在背着光的地方墨沉沉的,瞪着她般問,“不是說,你也養了很多嗎?”

外面是下午,太陽光又大又亮,這是個一年四季紫外線都很豐富的洲。道路旁的蔥郁綠植泛着翡翠似的光,不知名的蟲子藏在裏面吱嘎亂叫。

二十幾度的氣溫,許緣凡在被舒坤賢帶出去時,手是冰冰涼的。

她用微弱的聲音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你怎麽忍心讓我一個人上門……”

“可怕什麽?”

舒坤賢把車鎖打開。

“她在家……”許緣凡脫口而出後,又頗為忌憚地壓低聲音才說出那三個字,“養小鬼。”

“不就是搞封建迷信,還是在國外搞,也不怕水土不服。”舒坤賢把唇角一勾,毫不掩飾話裏的不屑,“像個笑話。”

許緣凡的震驚和不舒服被大太陽那麽一曬,又被舒坤賢不屑的态度感染到,終于冷靜下來。

她讷讷問:“舒姐,你早就知道了?怎麽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誰知道她還會拉你去看,這女人腦子越來越不清醒了,以前還知道要藏着,真是沒救了。”

許緣凡唇角動了下。

想解釋是自己先誤會了,又覺得沒必要,而且仔細想想還是很可怕。

“你怕什麽?臉都吓白了,”舒坤賢奇怪地看她一眼,“那麽年輕的小姑娘,還會怕這種東西。”

許緣凡無言以對,沉默半天才說了句:“我還不是黨員。”

舒坤賢開着車,一路上都在數落王瑩腦子不好,原本能怎樣怎樣,現在只能怎樣怎樣,一副好牌打得稀巴爛。許緣凡安靜聽着。

舒坤賢說:“回去之後,你專心準備考試,接下來我不會再給你接工作了。等”

前兩個月藝考的成績出來了,許緣凡排在第九名,很好的成績,卻又沒有舒坤賢以為的那麽好。

可能是那會兒工作堆得太多了,舒坤賢沒說什麽。

這次刻意給她空出了整塊的考前沖刺時間。

“為什麽?”許緣凡有點意外,望向她,“分數線那麽低,我閉着眼睛也能過。這一兩個月的時間再怎麽拼命複習也沒可能撈個狀元。”

卻可以多接工作,多賺很多的錢。

舒坤賢仿佛聽出了她沒說的後半句話。

忍不住笑了,“你急什麽?藝人雖然是青春飯,但能賺錢的時間還沒那麽短。可你不會再有複讀的機會了,這兩個月,就跟個普普通通的高三學生一樣全力沖刺,盡可能做好準備,以後回想起來也不會後悔。”

許緣凡唇角一揚。

意外她會說出這種話。這個萬事都先算算裏面有幾分利的經紀人,竟然會給她在“上升期藝人”和“學生”的身份裏努力安排一個平衡。

“舒姐,”許緣凡問,“王瑩姐沉迷那種邪門東西之後都把你炒鱿魚了,可你還在擔心她,就因為她是你帶過的藝人嗎?”

“……誰擔心她了?”

“你叫我帶着劇本跟她請教角色,其實只是順便吧,主要還是想找個理由親自看眼她的近況。雖然不承認,但你就是在擔心她啊。”

“胡說八道!”

舒坤賢立刻罵她一句。

她微微蹙着眉,那神情既是煩躁又有不易察覺的羞赧。

許緣凡突然嘆了口氣,目光望向窗外。

揶揄她道:“舒姐,你也太可愛了吧,要不是我已經心許佛門,沒準都要喜歡上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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