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結伴

結伴

厄瑞裏斯自深海中誕生，雖然祂現如今已經并非一定要生存于海水之中，但還是偏愛濕潤的空氣和潮濕的空間。

因此，祂的巢穴一定是充滿水汽，或者幹脆存于海水之中的。

也因着類似的原因，在祂于這個世界上能夠使用的力量不斷增強之後，祂第一件事情就是制造霧區。

那些濃郁到幾乎要凝聚成水珠的水汽，帶着令祂愉悅的濕潤的涼意。

能力增強，能夠制造霧區的數目也不斷增加，獵手下意識地開始制造“栅欄”，準備圈住自己的獵物，好叫不要他們突然之間失去了蹤跡。

終于，這片有着祂最為重視的獵物的土地，被祂完全掌控。天生的主宰随即松弛下來，因長期得不到滿足的食欲也因為良好的心情而不再那樣迫切。

皮膚能夠接觸到的空氣都是濕潤的，讓祂的皮表沾滿了水，帶着一種令祂滿足的舒适感。

內心不知從何而起的煩躁感被慢慢撫平。厄瑞裏斯決定放棄通過暗示來操縱那個愚蠢的人類男性來導致祂所喜愛的小甜點的産生。

在祂所鑄造的牢籠之中，主人家有足夠的耐心來等待果實的成熟。

因此，祂真正決定親自加入這場“游戲”之中。

被捕獲的寵物或許并不是天生喜愛被撫摩，願意為主人産生美味的食物的。但沒有關系，将寵物圈養的主人有足夠的時間來馴養對方。

這件事情本身從某種方面來說，也是一種趣味。

因此，當陳疏清打開門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席南”了。

“他”已與平時看起來沒有什麽不同了，表情自然，眨眼的頻率正常，呼吸緩慢而自如，臉上甚至帶着一點點因為運動而導致的紅。

從方方面面來講，這已經是一個再正常不過的人類了。

但陳疏清仍舊在第一瞬間就直覺，這不是她所認識的席南。

人通常會根據自己眼睛觀察到的、鼻子嗅聞到的、肢體接觸到的食物來進行理性的判斷。

但潛意識通常會更加敏銳地得到信息，對大腦進行警示。而陳疏清就是如此，在她從理智上得到不對勁的線索之前，多年的相處經驗就已經叫她認定面前的人不是自己自幼相處的男友，起碼不完全是。

可她沒有尖叫，更沒有将對方趕出去，而是将門敞開，示意對方進來。

甚至還遞給了對方一杯溫熱的水。

她表現得就像在和正常地和一個朋友聊天一樣，聲音平靜，呼吸頻率都沒有多大變化：“怎麽突然這個時候來了？”

“席南”接過她的水，握在手裏，并沒有喝，答道：“最近天氣不好，有些擔心你。”

陳疏清看了一會兒他的臉，幾乎看不出任何破綻。

這學習能力實在太強。她暗嘆着，卻配合地回想了那一點産生殺意時的心情，一點點辛辣的味道随之産生又很快消失，似乎在印證着她的心情。

陳疏清低下頭，似乎有些彷徨：“最近的天氣太奇怪了。我有些……不，我很……擔心。”

她前傾身體，那點辛辣味短暫地撩了一下“席南”的嗅覺，讓“他”有點想要打噴嚏。

柔軟的手指短暫地在“他”的手腕上搭了一下，她說：“怎麽辦？”

如果她面前的是個人類，是她還未完全斬斷關系的男友，那一定會抱住她。

可她知道對方不是，她也并不想要擁抱。

“我來陪你。”“席南”說，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正好可以方便嘗試産生美味的方法。更何況，膽小的人類本就喜歡群居。更何況，這個身體，似乎本就和他的獵物有着類似于配偶的關系。

陳疏清的嘴角短暫地勾了一下，等擡起頭時，已經露出驚喜的笑容，那笑容不大，但真實的滿意甜香已溫柔淺淡地散發出來。

“那太好了。”她說，“那你幫我去買些菜吧。”

“菜？”“席南”一愣。

“是啊。”陳疏清的笑容絲毫不作僞，“外面這樣的天氣，我根本什麽都看不見。”

“席南”本來被指使的煩躁心情立馬消散了不少，對弱小人類的輕蔑又浮了上來。

果真是人類，他想，初始時的抗拒感因着這念頭不知不覺消散了不少。

“買不到菜，吃不到飯，我會餓死的。”陳疏清又說。

“席南”被說服了。将這獵物餓死自然不會是他的想法，雖說嘗試品嘗一下因此爆發的絕望是個不錯的事情，但人類太多過脆弱，一不小心就會死掉，那就徹底沒了長久的點心了。

“好。”他答應了。

陳疏清湊上去，一點柔軟的觸感落在“席南”的唇角，那種溫和的甜香更加濃郁，像将人埋進了甜滋滋的水果園似的，叫“席南”一怔。

“太好了。”陳疏清說。

“席南”卻完全沒聽她講了些什麽，而是盯着那嫣紅地唇瓣，不期然想起了之前那種幾乎浸入大腦深處的令人瘋狂的味道。

他喉頭不受控制地聳動了一下，但還餘有理智，沒做出什麽不尋常的舉動，而是任由陳疏清挽着他出了門。

陳疏清将手在挎包上摸了一下，心下安定些許，才跟着踏入了茫茫白霧中。她當然也可以選擇留在屋內，“席南”一定不會管這些小事。但留下代表着安全的同時，也就意味着對外界會保持一無所知。

她不是真的菟絲子，自然不會這麽做。

畢竟，若是身邊的這個家夥玩膩了，她可也不會留在屋內等死的。

“這個情況，估計菜市場也沒什麽人。我們去超市吧。”她說。

“席南”沒有異議，甚至感覺有些無聊。

陳疏清得寸進尺：“小區的超市太小了，只有些速食食品，我想去遠一點的大型超市。”

“你帶路。”“席南”沒感覺任何不對。

陳疏清看他一眼，身上那種水果般的香氣更濃了，見“席南”一無所覺地放任态度，嘴角翹起，手指指向一邊路口：“現在視線不好，看不清路，先往這邊走走看吧。”

然後就見那邊的路口霧氣淡了分毫，模糊可見一點事物的影子了。她彎了眉眼，只做不覺。

唯獨在心底小聲笑了下：

“好樣的，乖狗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