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怪物宿舍(九)
怪物宿舍(九)
又是一個天亮,但白日的天氣卻十分不好,窗外的天陰陰沉沉,烏雲滾滾地壓在天邊,仿佛下一秒就會落下暴雨。
謝見星拉開房門,神色恹恹地打了個哈欠,在他下樓時,一夜未曾睡好的小葉子等人與他狹路相逢。
溫詭看起來睡得挺好的,他笑嘻嘻地同眼眶帶着深厚烏青黑眼圈的小葉子打招呼,見着謝見星卻有些驚訝:“你怎麽也沒睡好?”
小葉子面無表情:“怎麽,我沒睡好就是正常的?”
“葉小姐,不要多心,我只是對他有特別的濾鏡而已。”溫詭笑出聲來。
謝見星木着臉:“你們昨晚上沒感覺?”
“什麽感覺?”小葉子不明所以。
既然她都這麽反問,看來是沒有聽到聲音,謝見星想了想,沒準備隐瞞自己昨夜的經歷,他先伸手指着那扇屬于木雕的房門,簡單地組織了語言:“我去探望我鄰居了。”
小葉子:?
溫詭盯着那扇門看了一會兒:“它……?說說詳細的?”
謝見星畢竟昨夜睡的很晚,這會兒站在這邊跟他們聊天,那股濃濃的倦意浮了上來,他神色恹恹地往後靠在牆邊,給自己的行動做了總結:“昨晚的那只怪物,就是它,住在這裏,昨夜它回來以後,我就去跟它,嗯,聊了聊,想治愈它。”
小葉子:“……”
不是,為什麽你昨夜那麽充實啊?一牆之隔的我怎麽什麽都沒聽到?
“再然後,我出來的時候,遇到了另一個病人。他,怎麽說,比較熱情吧,熱情地用尾巴招待了我,我也用糖果回報了它。”
溫詭啧啧有聲:“你的夜生活可真夠豐富的,怪不得這麽無精打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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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葉子思維轉的不慢,不管眼前這人說的是真是假,雖然有太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但她還是抓緊機會:“可以帶我進去拜訪一下嗎?”
謝見星掏出一把鑰匙,這是昨夜他從木雕身上找出來的,點頭。
在昨夜小葉子的幻想裏,那只怪物是高大的,是可怕的,是恐怖的,是無法抵擋的。
但現在呈現在她的視野裏的,這只怪物是腳趾蜷縮的,是臉部表情極度痛苦的,又痛又爽的,嘴角上揚,眼角還挂着幾滴晶瑩的淚珠的。
小葉子在心裏模拟了一下木雕怪物的表情,忍不住道:“……你到底對人家做了什麽啊?”
才能讓它露出這種表情?!
怎麽又痛又爽?
謝見星靠在最後面,看着木雕怪物,眼神悠遠地回憶起昨夜出門之前對方的請求:它覺得枝桠很癢,被掃帚掃過以後更癢,想要被撓癢癢。
于是謝見星花了點時間,把這房間裏的床單繞過頭頂的燈,将床單的一頭綁在木雕的手上,另一頭則是掃帚,只要木雕怪物想,掃帚就能掃到它的癢處。
小葉子順着他的眼神看了過去,只聽謝見星道:“你可以拽一下那個繩子。”
小葉子:“……”
她沒動,倒是溫詭伸手了。
伴随着掃帚的動靜,那怪物在睡夢中也發出嗚咽聲,枝桠蜷縮,不過仍舊未曾轉醒。
用一個神似形不似的比喻,就像是一只睡着了以後被撓肉墊的小貓咪。
謝見星簡單地轉述了一遍木雕怪物昨夜透露出的話。
聽完了整個故事,小葉子終于挪開看着木雕的眼睛,她讓溫詭松了手,轉向謝見星:“你怎麽知道它到這間房子就不能動?”
謝見星:“昨天在電影局裏看到了一幅畫,它進入房間後紮根于房間。”
小葉子好奇:“你就不怕它其實能動麽?”
“昨日白天我們來找他的時候,它說話時動也不動,這屋子隔音不好,我當時聽了屋子裏的聲音,始終維持在一個方位上,沒有任何移動的聲音,也就是他一直‘站’在原地。”
謝見星深覺自己說的夠多了,他拉下兜帽邊緣,大半張臉隐沒進入陰影裏,他伸手一只手朝自己虛開了一槍:“如果還要更多的理由,那就是直覺。”
小葉子凝視着他:“不怕猜錯?會死。”
謝見星:“七成把握,夠了。”
說到這裏,他笑了起來,焦糖似的色彩融化在他純色的眼睛裏:“再說,如果什麽事都萬無一失,那豈不是很沒意思。”
***
樓下的常寧正在講述他昨夜心驚膽戰的過程,在看到住在二樓的幾人下來時,不免問了一句:“你們怎麽這麽晚下來?”
小葉子從頭給他們講了一個好鄰居的故事。
他們在這兒等電影局的人來接他們去暗樓,但等了約莫半小時,說好的車子也沒來。
夏天摸出手機,皺着眉頭:“這裏的信號可以用,我選了十四號當治愈對象,也跟她加了微信,她剛剛給我發消息說車子中途撞車,損壞嚴重,來不了了,讓我們自己想辦法。”
溫詭:“這電影局就一輛車?”
夏天:“她的原話是‘沒有多餘的車了’。”
“轟隆隆——”
夏天話音剛落,一道響雷炸在天際,懸崖底下海水倒灌,雨勢瞬間變大,似冰雹般地砸在窗戶上,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随即驚雷壓過了這世間的其餘聲響,一聲又一聲地炸裂在天際。
小葉子想說“打雷了”,但有人比她更先一步将這句話說出口。
“又到了這樣的天氣。”
老朽沙啞的聲音夾雜在雷聲中響起,險些令人分辨不清它的來源。
雷聲掩蓋了拐杖聲的接近,齊叔不知道什麽時候來到了這裏,他拄着拐杖,整個人靠在走廊的陰影裏,并未出現在衆人身前。
驚雷炸響了天際,在這樣的天氣裏,老者那張可怖的燒傷面孔顯得更加猙獰。
“每到這樣的天氣,她就會出來,”齊叔宛若感嘆般地說,他似乎在忌憚着什麽,不肯正面朝着衆人,“你們回房間吧,不要出來。”
“誰會出來?”小葉子的心提了起來,她追問道。
齊叔卻沒有再回複,對于任何提問都閉口不答,拄着自己的拐杖,便往房間的方向走,行色匆匆,仿佛十分害怕遇到他口中提到的那人一般。
窗外的暴雨越來越大,好似整個天幕都塌了下來,暗沉猶如黑夜,天花板頂部的吊燈忽地也開始閃爍起來,發出“滋滋”的聲音,明明滅滅地照在衆人頭頂,最終“嚓”地一聲,徹底報廢。
整個世界都陷入了黑暗,而黑暗總是讓人心慌。
“蠟燭,房間裏的蠟燭,聽他的,先回去!”
夏天按亮手中一直拿着的手機,模糊的光線照亮了大廳。
她的手遏制不住地在發抖,手機裏散發的光線也在跟着顫,角度奇特的光線令氣氛顯得可不起來,仿佛下一秒就會有鬼怪從黑暗裏鑽出來。
有了她的例子,其餘人也拿出了手機照明,慌慌張張地跑到了房間,常寧由于緊張還摔了一跤,用手摸着牆壁跌跌撞撞地往自己的房間裏跑。
和常寧等人相比,謝見星他們回房間的路就顯得要艱辛那麽一點。
多了一層樓的臺階,盡管黑暗,但好在住在二樓的玩家心态相對穩定。
小葉子走在第一個,謝見星走在最後一個,他手裏拿着用積分換的道具小手電筒,照看着前方。
和手機比起來,手電筒的光線要穩定很多。
雷雨天的怪物宿舍好像進了一個水簾洞,看起來過于潮濕,雨水仿佛入侵了這裏的每一個角落,天花板上的苔藓茂密地生長着,不知是不是錯覺,謝見星總覺得身後好像還有一個腳步聲。
從上了二樓的樓梯口開始,這個腳步聲非常善于隐藏自己,不遠不近地跟在他們身後。
青年腳步不停,他克制住自己想要回頭看了一看的沖動,加快了腳步。
別好奇,什麽都好奇只會害了你。
謝見星想。
想想“入侵”游戲裏別人給你的評價,不要重犯錯誤,不要去看。
他握緊了手裏的手電筒。
前面的小葉子已經兩步并作一步來到了自己房間前,她從兜裏掏出鑰匙,用嘴巴咬住手電筒,讓光線對準鑰匙孔,擰開了門把手。
在進去前,她往樓梯的方向望了一眼,手電筒的光線也跟着朝那處望去——
一張慘白的,詭異的臉從樓梯轉角處漏了出來。
正巧與她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