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引魂燈引不歸人(8)
引魂燈引不歸人(8)
江牧從沒有像現在這樣生氣過。
他氣得拿劍的手都在發抖。
他沒想到,他的徒弟,他這個徒弟,竟然真的敢!!!
聞斜被他吓了一跳,側身躲過了他的劍:“師——”
“閉嘴!”江牧動作沒停,“老子不配當你師尊!!”
教出這種……這種恬不知恥的徒弟,将來百歲之後,他有何顏面去下面見他的師尊?!!
聞斜的眼眸裏閃過了一絲無奈,眸光落到他身上的時候卻是喉結不動聲色地滾了滾。
他的師尊,向來是生得好看。
他那一雙桃花眼因為氣憤,硬生生地多了幾絲平時沒有的水光,眼尾都染上了一層緋紅,一幅被人欺負了的模樣。
他應該是聽到他弄出來的動靜才慌慌忙忙地把衣服穿上的,都來不及擦幹身上的水珠,只匆匆裹了一件外衣就出來了。他皮膚本來就白,在燭光下看着像是白瓷一樣,散發着瑩白的光澤,水珠順着他的肌膚往下滴,劃過了精致的鎖骨,徑直沒入了衣裳裏。
又嬌又媚。
就是只勾人的桃花妖。
聞斜恍惚了一瞬,甚至覺得鼻尖上萦繞了一絲他師尊身上的桃花香。
江牧完全不知道他小徒弟現在腦子裏在想些什麽,他氣得人都要炸了,手底下的劍招越發的凜利。
聞斜察覺到了他的變化,看了眼不遠處他師尊的屍體,怕弄壞了江牧的東西,于是一個側身就出了房間。
Advertisement
江牧跟着追了出去。
沒一會兒他就發現了不對勁,他現在不說用了十分的力,起碼也是用了有八成了,他怎麽覺得……聞斜這小兔崽子應付得完全是游刃有餘?
要是放在平時,他知道他徒弟實力在自己之上,肯定高興得不行,但是現在——
這混賬東西!!!
聞斜看着他光潔的額頭上冒出了點兒細汗,才心裏暗嘆了口氣,等着江牧再出劍時,一手握住了他的手腕,順勢一帶,反身把人壓到了院子裏那棵桃樹的樹幹上。
他垂眸,瞬間對上了身下人的眼睛。
那雙桃花眼裏還帶着潮氣,睫毛輕顫着,平白多了一絲脆弱感,配合着眼尾的緋紅,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傍晚是天邊破碎的晚霞。
他看得微微失神,握着江牧手腕的手指輕輕摩擦了兩下。
江牧:“……!!!”
這兔崽子在幹什麽?!
艹!!
個大逆不道的混賬東西!!!
聞斜對上他瞪大了的雙眼,低聲輕笑了一聲,帶着喟嘆喚他:“師尊。”
江牧聽到他這一聲,徒然失去了罵他的力氣,沉默了。
直到現在,他才有了一點徒弟對他圖謀不軌的實感。
這一聲“師尊”聞斜從四百多年前就開始喊,現在聽起來,卻明顯多了幾絲明目張膽的旖旎。
江牧覺得渾身無力。
他幾乎控制不住自己,反複地想:怎麽會呢?為什麽呢?
是他平時給了徒弟那方面的暗示?還是師門對他徒弟不好,讓聞斜根本沒把他當師尊?
他別開了頭,輕聲問:“聞斜,你跟師尊說,你到底怎麽想的。”
聞斜眼眸裏的笑意驟散,沉默了。
江牧看着院子裏熟悉的一景一物,目光卻沒有落到實處:“是我平時給了你那方面的——”
“沒有。”聞斜出聲打斷了他,“是我自己。”
是他自己非要往死胡同裏闖,不關旁人的事。
江牧嘆了口氣,帶了點茫然輕聲問:“那真的,不能改了嗎?”
話音剛落,他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急聲道:“小斜,我知道你是因為沒有經歷過男女之情,你誤把對師尊的崇敬當成了——”
“不是。”聞斜再次打斷他。
空氣寂靜下來。
遠處傳來的鳥鳴聲格外地明顯。
“師尊,”聞斜輕聲打破了平靜,“我改不了了。”
他嘗試了好多年了,卻讓這個人在他心裏越走越深。
江牧不知道該做何反應,又過了好久才低聲問:“道侶契呢?不能解了?”
“不能。”
只有道侶契在,他才能讓這個人生是他的人,死都是他聞斜的鬼。
他不可能再讓這個人離開他。
當初他剛剛察覺自己這個大逆不道的心思,也慌過亂過,他掙紮了許久,最後只能把這個人悄悄地放在心裏,在身後靜靜看着他。
後來,他沒想到,這個“靜靜地看着他”竟然都成了奢侈。
他師尊好不容易才回來了,他不可能放手的。
就是綁,這個人也必須在他身邊。
“懂了,”江牧動了動被他壓住的手腕,神色淡了許多,“放開我。”
聞斜依言照做,後退了一步。
江牧沒再理他,拎着劍轉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間。
關上了房門後,他臉上的淡然悉數被撕成了碎片,他猛地踹了一腳桌子,低聲罵:“王八蛋!”
點蒼劍被吓得抖了抖,從桌上一下飛回了自己的劍鞘,在劍鞘裏藏了好一會兒才又伸出來了一截,好像在觀察江牧消氣了沒有。
說起來,點蒼劍是他的本命劍,因為可以直接住在他的識海,所以本來是沒有劍鞘的。
但因為這一百年他的神魂已散,屍體成了個空殼,點蒼劍回不了識海,所以只能給他弄個劍鞘。
不過這劍鞘的材質看起來應該還是不錯的。
點蒼劍:“嗡嗡嗡~嗡嗡~”
江牧挑眉:“是聞斜那小兔崽子做的?”
點蒼劍:“嗡嗡~嗡嗡嗡~”
是噠是噠,可舒服了~
江牧失笑,可轉瞬就想到那小兔崽子是想當他媳婦兒才做的這玩意兒,又把微微上揚的唇角壓了下來。
煩死了。
以前聽他那群好友說,養小孩兒是個麻煩事,他看着自家聽話的徒弟還覺得他們是在危言聳聽,現在才知道了,豈止是麻煩,一個弄不好還得把自己賠進去。
日啊。
哎。
江牧嘆了口氣,從儲物袋裏找了瓶酒,打開了塞子就往嘴裏倒。
喝着酒他就想出門去坐在房頂上,但是一想到可能會出去碰到那個糟心的王八羔子,又在屋子裏轉了一圈,在自己的屍體旁邊坐了下來。
但是坐着坐着,他又覺得看着自己的屍體喝酒,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又站了起來,往客房裏走。
嗯,明天得讓聞……容辰那小子把屍體轉個地方,放在睡覺的地方總不是個事兒。
這麽一想,聞斜那小兔崽子不僅是個小畜生,還是個小變态,對着他的屍體居然都能睡得下去。
啧啧啧。
*
第二天江牧是被人吵醒的。
……準确地說,他是被人“盯”醒的。
顧吹雪在還沒天亮的時候,風風火火地闖進了他的房間,又顧忌着他還在睡覺不好吵醒他,就這麽坐在床邊盯着他看。
他二師姐是合體期修士,本來她想要隐匿自己的氣息,築基期絕對是發現不了的,但是江牧年少的時候經常在外面混,感知本就比常人敏感些,又加上她的目光實在是過于灼熱,江牧想忽略都忽略不了。
他睜開眼睛看到一個黑乎乎的人影坐在自己床邊,第一反應還以為是房間裏的屍體自己走過來找他了,吓得猛地往床裏面縮了一下。
看清楚了人之後,他狠狠地松了口氣:“師姐,你幹嘛啊?”
顧吹雪眼眸晶亮,一把拽過了他的手:“阿牧!我找到辦法了!!”
她的語速飛快:“只要找到琉璃火,拂衣花,往生蕭這三樣東西,就能在你的神魂離開桃花枝的時候保證它不散,你的神魂就能順利附身在身體上!!!”
江牧愣了愣,唇角微微向上揚了揚,反而沒有她那麽興奮,只輕聲道:“謝謝你,師姐。”
顧吹雪難掩興奮,沒有理會他的感謝:“這幾樣東西雖然難找,但是也不是完全沒有蹤跡,至少我知道琉璃火是天衍城容家的東西,現在容家的大少爺不是就在凜劍嗎?我馬上就啓程去天衍城,順便把容辰帶回去!”
她說着就要站起來,江牧一把拉住了她:“師姐,你別慌,我們先跟宗主師兄和小師兄說一句。”
“好……好,”顧吹雪現在才冷靜了一點,轉身出去給南符子和沈霜白發傳訊符去了。
江牧失笑。
說起來,他都好多年沒有看到過他師姐這樣激動的樣子了。
他伸了個懶腰,又笑了笑,剛準備下床就看見了床頭的身影。
“!!!!”
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定睛看清楚了人之後才松了口氣。
卧槽,這小兔崽子什麽時候過來的?!!
聞斜聽到他的呼吸急促了幾分,眼眸裏多了一絲笑意,走過去蹲下了身想幫他穿鞋。
卻沒想到,他剛一伸手,坐在床邊的人就躲開了他的手,眼眸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自己穿好鞋走了出去。
聞斜動作一頓,隔了許久才收回了手。
師尊……
*
一個時辰後,南符子和沈霜白都從自己峰奔了過來。
聽到這個消息,兩個人自然都是高興得不行,南符子當即一拍手:“我馬上就以凜劍宗的名義散發消息,找另外兩件東西的行蹤。”
沈霜白還稍微冷靜一點:“等等,師姐說她去天衍城,琉璃火是容家世代守護的聖器,我們說借他們就會借?”
顧吹雪微微皺起了眉,顯然是之前沒考慮到這點。
江牧微微一笑:“所以得我親自去一趟天衍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