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白夜不知琉璃火(10)
白夜不知琉璃火(10)
“按理說啊,有那個修真世家的幫襯,沈家也應當沒這麽快就落沒,但是誰想沈家這一代當家的,十三姑娘的爹着實不是個好東西,他在外面欠了賭債,沒多久要債的就上門了。”
有後生笑着問:“诶老頭兒,不對啊,不就是個賭債嗎,十三姑娘那相好的家裏有錢,這賭債給她還上不就好了?”
老爺子搖了搖頭:“要債的那群人和觀星樓有些關系,而且欠債還錢天經地義,就是那個修真世家也拿他們沒辦法。”
“十三姑娘長得标志,要債的一眼就看上了她,跟她那個混蛋爹說只要把十三姑娘嫁給他,那些債就一筆勾銷。”
“沈老爺沒辦法,但好歹還有點良心,幹脆直接把十三姑娘嫁給了她的意中人。”
“可他們都沒想到,那些要債的這麽猖狂,怎麽可能會善罷甘休呢,他們在十三姑娘出嫁的當天,她一離家,他們就血洗了沈府,那日,沈府一府上下血流成河,無一人幸免。”
“等十三姑娘知道這件事的時候,那喜轎已經走到了這座橋的中間,她鬧着停轎要回沈府,卻沒想到她剛一下喜轎,一位大着肚子的婦人就沖到她面前跪了下去,說她懷了新郎官的孩子。”
“十三姑娘自然是不敢相信的,但是當時新郎官卻半點沒有否認,只勸着婦人小心身子,她一看那副樣子自然就明白了,心如死灰,帶着一腔恨意跳了湖。”
衆人一片唏噓。
江牧倒是覺得這劇情走向熟悉得很,當年他也是喜歡熱鬧的人,沒事兒就往酒館茶樓裏鑽,這種負心漢苦命人的故事聽了不知道多少。
他估摸着,這後面應該就是那位十三姑娘化成厲鬼要來報仇了。
果然,老爺子話音一轉:“後來,這個湖就怪事頻出,當年殺了沈家的那幫人前前後後死在了湖裏,不止他們,那個負心漢也在不久之後就吊死在了家中。”
“因為這些人死得離奇,觀星樓的仙人們也來看過,據說是厲鬼索命,還讓我們這鎮上的人都離這個湖遠點。”
衆人聽得一愣一愣的。
江牧卻沒了興致,悄無聲息地從人群中退了出來,準備去找容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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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老爺子說的結局也實在是忒不靠譜了,觀星樓在此處修行,自然有義務保百姓一方平安,若是有厲鬼,怎麽可能會把鬼丢在這兒不收,留下一句“離湖遠點”就走了?
江牧搖了搖頭,一擡眸,在橋上看到了容钰兩人。
他想的沒錯,這兩人之間應該就是那種關系,此時這兩人雖然沒有那種過于親密的舉動,但是他們之間莫名就有一種氣氛,仿佛能把別人隔絕在外一樣。
容钰看到了他,笑着朝他揮了揮手:“阿牧!我們在這兒!!”
江牧壓下了眸中的顏色,也勾了勾唇:“我們該回去了。”
容钰搖了搖頭:“再等等嘛,我聽說有這邊晚上還有花燈看!!阿牧,我們留下來一起看花燈!!”
他被徐星放寵着長大,聲音裏自然而然帶了點兒撒嬌的感覺,讓人生不出拒絕的欲望。
江牧無可無不可,答應了下來。
只是他沒想到,此花燈非彼花燈,這花燈竟然還有不正經的花燈!!
“阿牧,”容钰站在花舫上,朝着後面的江牧招了招手:“阿牧你快上來呀,這邊的小姐姐們又不吃人!”
他旁邊圍了一圈抹了脂粉,香風撲鼻的姑娘,紛紛嬌笑着附和:“對啊對啊,公子,我們又不會吃人~”
江牧身體都僵住了,費勁了力氣才擠出了一絲笑:“不……不了吧……”
艹!
這他媽的,誰知道看“花燈”的這個“花燈”是拆開的,是看“花”和看燈!!
當年他可沒幹這事兒!!
容钰看他窘迫的這模樣笑得可開心了:“阿牧,你怕什麽呀?快上來!”
江牧心裏暗暗叫苦,他師姐最惡心上花樓的浪蕩子,要是她知道了這事,那不得想打斷他的腿?!
容钰懶得等了,走下船來挽着他的胳膊直接把他拉了上去。
旁邊的小姐姐們嬌笑着,上來就想跟着容钰伸手摸江牧,江牧吓得毛都要立起來了,連連躲了好幾下。
這些姑娘們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沒有再往他身邊湊,倒是容钰,半點不覺得在徐星放面前跟這些小姐姐們調笑有什麽不對勁的。
江牧人都要被送走了,臉上沒了表情:“容钰,我先回去了。”
他雖然想弄清楚這幻境到底是個什麽走向,但是……倒也不必在這兒呆着受罪。
他倒不是覺得這些姑娘們有什麽問題,就是……他一個大男人,杵在這堆姑娘們在中間算是什麽事!
而且這堆姑娘們穿得都很“清涼”,好看是好看,就是他杵在中間,總覺得自己他娘的像個登徒子。
艹。
容钰生了一雙狗狗眼,單手撐在桌面上笑眯眯地看着他:“等等嘛阿牧——你看。”
他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就是她!”
不只是他,這片湖上的人基本上都頓時興奮了起來,紛紛朝着他指着的那邊看了過來。
“月姑娘!”
“月姑娘你看看我!!”
“我出千金,願博姑娘一笑!!!”
“……?”
江牧跟着看過去,半息之後,眯了眯眼睛。
那是位很漂亮的姑娘。
她穿了一襲紫衫,臉上還帶着薄薄的面紗,晚風吹過來的時候面紗輕輕浮動,像極了天邊的一縷紫霞。她露出來的眼睛是一雙眼尾微微上翹的丹鳳眼,眼尾抹了點殷紅的胭脂,微微笑着的有種驚心動魄的漂亮。
只是……這姑娘身上有鬼氣。
容钰來看的,就是這盞花燈?
見江牧盯着他看,旁邊有姑娘閑聊着解釋:“那是我們花舫的花魁,月十三,這湖上的不少人都是沖着她來的。”
月十三?十三?
不知道為什麽,江牧第一時間想到了不久前垂釣的那位老大爺講的“十三姑娘”的故事。
姑娘暧昧地朝他眨了眨眼睛:“月姑娘今日就及笄了,今夜可是她的梳弄之夜。”
容钰渾然一幅浪蕩公子哥的做派,也朝着江牧眨了眨眼睛,跟着搭話:“那我們這時間還趕得不錯。”
姑娘捂着唇笑得花枝亂顫。
“……”
江牧沒眼看,別開了眼。
沒多久這花舫的老板就出來了,說這位月十三姑娘的梳弄之夜價高者得,江牧這倒是不擔心,容钰什麽都沒有,就是錢管夠。
很快花舫老板就把月十三的房間鑰匙送了過來,江牧瞥了一眼,心想這送鑰匙送得還挺有意思,簡直快把意思擺到明面上了。
容钰帶着他和徐星放往花舫上面走,老板娘看到他身後還帶了幾個人,都震驚了,但她好像又覺得表現得太過于震驚不太好,連忙把表情強行扭了過來,“這位爺……”
容钰一臉坦然:“怎麽了?”
“……”
老板娘:“這兩位,是跟你一起的?”
沒想到這幾位長得人模狗樣的,玩兒這麽野的嗎?!
江牧:“……”
他理解了老板娘的意思之後差點沒跳起來!
沒等他解釋,容钰哼了一聲,完全一幅狗眼看人低的模樣,直接忽視掉了老板娘往樓上去了。
他身後的江牧眼神複雜地看了他一眼,好一會兒才收了回來。
他以前都只認為容钰有點大小姐的毛病罷了,沒想到這“大小姐”還是個戲精!
人不可貌相。
到了月十三的閨房門口,容钰瞬間收了臉上的笑,召出了本命劍推門走進去。
江牧沒阻止他。
修真界有個不成文的規定,要是鬼修是正經鬼修,沒有碰過血的那種,就任由他們修煉。
可這位月姑娘,她身上的鬼氣分明帶了血氣,而且這血氣不淡,還不知道這姑娘手裏握了多少條人命。
點蒼劍察覺了他的想法,“嗡嗡”了幾聲,好像在回應他。
容钰推開門,卻站在門口沒動。
江牧挑了挑眉,往裏面看,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了起來。
那位月姑娘,仿佛沒有看到他們手裏拎着的劍一樣,坐在桌邊,執着酒杯,微微朝他們笑了笑之後将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她的聲音柔得入骨:“幾位公子,既然都來了,不進來坐坐?”
容钰擰着眉一揚下巴:“誰想跟你這厲鬼坐坐。”說着,他的劍蠢蠢欲動着就要向她刺過去。
江牧眼疾手快地制止了他,坦然邁步走了進去,将月十三倒好的酒水一飲而盡:“酒是好酒。”
容钰眼睛裏閃過了一絲不滿,卻還是沒有說什麽,跟着江牧走進去坐了下來。
江牧看向了對面的少女,挑着眉笑了笑:“十三姑娘?”
月十三臉上的笑分毫不差:“公子聽說過我?”
江牧懶懶地應:“今天來得巧,聽垂釣的老前輩說了兩句。”
“十三姑娘取得這名字還挺有意思。”
月十三,十三月,可惜這世上沒有十三月。
月十三輕笑了兩聲,沒再繼續說這個話題,柔聲問:“幾位公子看着也不像是來尋樂子的,但奴今晚怎麽都算是幾位公子的人,幾位可要聽奴唱個曲兒?”
容钰聽得一頭霧水,一拍桌案站了起來:“阿牧!她——”
“唐突姑娘了,”江牧打斷了他,“我們來得不巧,下次再聽姑娘唱曲吧。”
說着,他站起了身示意容钰該走了。
容钰不解,帶了幾分執拗地盯着他。
他這次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怎麽能放過這厲鬼?!
江牧微微一笑:“這位十三姑娘有因果在身,我們不便插手。”
他之前還在想既然月十三是厲鬼,觀星樓的人怎麽可能會放過她,但要是有因果在身,那就是另外一說了。
修士保一方平安,為百姓消災,遇厲鬼為禍必殺之,但要是這厲鬼有因果在身,為了報仇,那就又是另外一說了。
這位十三姑娘身上的血氣應當就是報仇來的,但她現在神志清明,甚至血氣裏還隐約夾雜着幾絲金光,應該是在報仇的同時,還做了不少好事,怪不得觀星樓的人都不動她。
從花舫裏出來,湖邊也有不少人,容钰找了個角落坐了下來,歇了會兒氣才悶悶不樂地說:“阿牧,我感覺你變了。”
江牧眸色微動,沒應聲。
容钰也不在意,繼續抱怨:“那我們今夜不是白忙活了嗎?”
“也不是,”江牧微微一笑。
他話音未落,手裏的點蒼劍便瞬間出鞘,一劍刺入了眼前容钰的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