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白夜不知琉璃火(19)

白夜不知琉璃火(19)

“不會有人知道,”徐星放的聲音更沉了些:“容钰,不要一錯再錯。”

容钰不說話了。

江牧這兒看不到容钰的反應,輕輕啧了一聲,估摸着聞斜那小子應該差距多要到了,揉了揉睡僵硬地肩膀站起來。

容钰聽到了這邊的聲音,猛地皺眉,手裏頓時幻化出了一柄長劍:“誰?”

還挺敏銳?

江牧輕咳了一聲,他睡得腿有些麻,扶着潮濕的牆壁從陰暗的角落裏顯出了身形。

容钰臉色大變:“江牧!!你不是——”

“沒走,”江牧笑了笑,語氣如同從前:“在釣魚。”

容钰驚駭地看着他,然後手指慢慢握緊了長劍,他眼底殺意盡顯,表面上卻還是一幅楚楚可憐的模樣:“阿牧,你聽我說,你聽我說!不是這樣的,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

江牧搖了搖頭。

容钰猛地噤聲。

地牢又詭異地安靜了下來,頂上的水珠滴下來的聲音在整個空曠的空間內蕩出了回聲。

江牧極緩地笑了一聲:“容钰,我發現,我好像也不懂你了。當初我以為你就是個心無算計的小公子,沒想到……”

已過百年,物是人非。

他嘆了口氣,伸手召來了一直跟着他藏在暗處的點蒼劍,挽了個劍花:“我們相交數年,你是知道我的,斷不會因為私交而……手下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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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钰連連退了好幾步,搖頭:“不……阿牧,我們是最好的朋友……”

江牧輕笑了一聲打斷他,眸色卻沉得吓人:“是嗎?”

“那我也問一句,你是因為徐家的庇護接近徐星放,那……又是因為什麽接近我的呢?”

容钰想要反駁,但是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說不出一句話。

因為,當初那個驚豔天下紅衣一劍的身影,就算是現在他想起來,依舊令他嫉妒得面目扭曲。

他瞬間想起了當初他第一次見到江牧的樣子。

少年一身紅衣,意氣風發地跟在他師兄的後面,聽學的時候無聊,他随便跟師兄扯了個謊跑了。

他以為他師兄真的信了他的鬼話,實際上,暗處的容钰看得清清楚楚,他師兄等他走後,無奈地搖頭笑了笑。

憑什麽?

憑什麽天意如此不公?!

他庶子出生,被所有人瞧不起,爹不疼娘不愛,在府中連一個毫無修為的傭人都能随意欺壓。

他從小到大,沒有人看得起他,他明明天賦不差,卻因為容就那個賤人無法得到啓蒙!!就連試劍大會,他都沒有資格參加!!

而江牧,他小小年紀就被前任凜劍宗宗主收入門下悉心教導,師門裏的師兄師姐各個都疼他愛他!

所有人都稱他紅衣一劍是修真界的未來之光,所有人都敬他英雄少年,憑什麽?!

就因為他出生好嗎?!!

“不,江牧,”容钰咬着牙,聲音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你根本就不知道,你是天之驕子,你怎麽可能會知道我的難處?!”

“你說我殺了那麽多人,做的壞事罄竹難書,你以為我想的嗎?!!”

“要是我像你這樣,所有事都有師兄師姐,從小被師門寵着長大,我還會背叛徐星放去招惹宋剪月嗎?!”

“要是我也有你那個實力,我也會是個好人,你以為我變成這樣是我想的嗎?!!”

江牧眯了眯眼睛,嘆了口氣:“你是這麽想的啊……”

他沒有廢話,大乘期的威壓瞬間釋放,容钰只覺得頭頂上像是被瞬間壓下了一個大石塊,臉色驟然蒼白。

他咬着牙,本來還想堅持一下,卻沒有兩秒,腿上沒力氣一下子跪了下來,他跪得極重,膝蓋處的白色布料瞬間就染上了殷紅。

他尖叫着看向了徐星放,卻見對方也被威壓波及,臉色蒼白得幾乎站不住。

江牧垂眸看着他:“你錯了容钰。”

“大丈夫生于天地間,為生民立命,不在乎能力大小。”

“你說你要是有實力,也會為天下人發聲,護一方平安,我看未必。”

“你如今已有了這份實力,幹的卻不外乎都是傷天害理之事,由此可見,若你擁有實力,将會是天下之禍害。”

容钰卻像是絲毫沒有聽進去江牧的話一般,掙紮着朝着徐星放爬過去:“哥哥……哥哥,你幫幫我,你最喜歡我的,要是江牧把我抓回去,我一定會死的……”

徐星放眼神空洞,卻在聽到他的話的時候下意識地看向了江牧。

江牧眸色平淡:“我不殺你,我會把你帶到天衍城衆人面前,讓他們決定應當如何處置你。”

容钰眼睛裏滿是怨毒,卻還掙紮着伸出手去扯徐星放的衣角,“哥哥,我不要……我不要……”

江牧拿出了一根雪白的繩子,捏了個決,繩子頓時從他手裏飛去把容钰綁了起來。

這繩子名叫拾月,能綁世間一切事物,不管有形還是無形,不說容钰是合體期,就是他還是大乘期的時候,也不見得能掙脫開。

看着一身狼狽的容钰,他再次嘆了口氣:“聽了你說的話,我倒是知道為什麽你每次抓人,都不是直接把人打暈,而是用神魂威壓壓制他們了。”

神魂壓制,是強者對弱者最直接的一種羞辱。

可能他覺得,用這種方法,就能讓他擺脫弱者的标簽,跌身強者之列。

“哥哥……哥哥,你真的要這麽對我嗎?我們是一起長大的啊,你不是喜歡我嗎?我明明只是做錯了一件事,你就要我死嗎?”容钰不為所動,他一邊哀求着徐星放,一邊用力掙脫着拾月。

可是拾月繩又豈是他能掙脫的?他用力的地方已經破了皮,殷紅的血液從繩子的縫隙裏往下面滴,空氣裏的血腥味越加濃厚。

“嘭——”

地牢深處,那道粗重的呼吸聲更為急促,像是聞到了這股甜美的味道,用力地撞了一下關住它的欄杆。

“哞唔——!”

江牧臉色一變:“這是什麽?!”

他已經收了威壓,徐星放也面色沉重地站了起來:“這是——”

“這是我養的小寵物啊,”容钰惡劣地笑着,語氣裏帶着一點嬌縱的得意。

他憤恨地看着徐星放:“哥哥,你不是要看着我死嗎?不是要讓我名聲落地嗎?!那我們就一起死啊!!”

他哈哈地笑了幾聲,明明劇烈地喘息着,可聲音卻詭異地變得溫柔:“乖寶,你的早膳來了,出來吃呀。”

“嘭——嘭——”

像是在回應他,地牢深處傳來的動靜越來越大,連地面都在微微地顫抖。

“容钰!”徐星放怒喝:“你瘋了?!”

容钰哈哈哈地笑着,精致的臉上爬滿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惡毒:“我瘋了!都是哥哥你沒有保護好我啊!!”

笑完了,他的聲音又輕得仿若情人間的呢喃:“哥哥,我是真的喜歡你呀。”

他眉眼天真地看着徐星放:“我真的好愛你啊,哥哥,我們說好一直在一起的。”

“你看,真好,我們能死在一起了。”

“可惜,”他的眼睛裏又浮上了陰冷的惡毒:“可惜江牧在這兒。”

“哥哥,你把他殺了,把他丢出去,我們就能死在一起了。”

江牧雞皮疙瘩都要起來了,不過他們現在都沒功夫去管這個神經病。

“嘭——嘭——”

地牢深處的振動越來越劇烈,不難想象那玩意兒馬上就要跑出來了。

徐星放語速很快地沉聲說:“我也不知道那玩意兒是什麽東西,但是那東西是用修士的血肉喂養的,不好對付,你……”

江牧聽出了他的未盡之言,笑了笑:“不行也得行吧啊。”

要是他們沒把這東西攔在這兒,跑出去了,整個天衍城都得出問題。

容钰一邊咒罵一邊哈哈地笑:“你一個築基期逞什麽能?我告訴你,徐星放拿這玩意兒沒辦法,就連當初的你也不一定拿它有辦法!!”

沒有人理他。

那玩意兒出來了。

江牧猛地皺眉:“赤逍?”

相傳赤逍生存在魔族極為陰冷的地方,容钰是從哪兒弄來的?!

這畜牲長得極為高大,有三個腦袋,每一個腦袋上面都有一只可吹毛斷發的角,它的嘴裏可噴出毒焰,流出來的口水都有極為強烈的腐蝕作用。

赤逍是天生魔物,身上本來就魔氣環繞,再加上容钰那個不長腦子的傻逼玩意兒給他吃了修士血肉,就更不好對付了。

那東西一看到他們的時候就撲了過來,江牧一腳踹開了容钰,踩着牆壁躲開了它的攻擊。

點蒼劍顫了顫,從他的手裏飛了出去,直接削下了赤逍一個腦袋上的角,又飛到了他的腳下接住了他。

赤逍震怒,雙蹄用力地在地上蹬了蹬,朝着他沖了過來。

江牧捏了個決,點蒼劍幻化成了無數柄,一齊朝着它射了過去,卻不曾想這畜牲的皮肉極厚,像是完全沒有感覺到一樣,伸出爪子直接把他從半空中薅了下來。

它想跟着一腳朝着江牧踩下來,另外一邊的徐星放重劍直直從它的背上劈下,它吃痛,暴怒地甩了甩背,江牧連忙拎着劍從它腳下滾了出來。

雖然徐星放劈了他一劍,可它卻像是完全沒有感受到一樣,連毛都沒有掉幾根,扭頭就朝着徐星放飛奔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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