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紀淮，我們離婚吧。”

淩晗也不知道，這句話為什麽會從自己口中沖出來。也許是壓抑得太久，這一刻終于爆發了。也許是這個想法在她心裏早就生根發芽，這一刻終于破土而出。

總之，這句話，終于說了出來。

一言既出，覆水難收。

在她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他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他背着光，她依然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為什麽？”他的聲音有些低沉。

這時，出租車停在了淩晗的身旁。

她睫毛微微顫了顫，連帶着她的聲音，也有些顫：“我，我累了。”說完，她摟着妍兒，轉過身，鑽進了出租車。

出租車師傅好奇地看了一眼紀淮，然後把空車的牌子按了下來，對着淩晗禮貌的問道：“女士，請問，您去哪裏？”

她擡起頭，對着師傅說了一聲：“禦景國際。”

車啓動，緩緩向前駛去。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回了頭，看到紀淮的身影，還僵站在原地。她轉過頭來，鼻尖微微發酸，淚水已不知不覺從眼眶中溢了出來。

回到家裏，已經是淩晨兩點過了。淩晗覺得自己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有身體上的，也有心理上的。

妍兒輸了水，可能有些虛弱，一直閉着眼睛在睡覺。淩晗輕輕地把她放到床上，觀察了她一會兒，看她一切正常，這才去洗漱睡覺。

剛躺上床，便聽到紀淮進屋的聲響。她睡覺前，已經把卧室的門鎖上了。她也沒管他，閉着眼繼續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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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經很深了，四周都特別的安靜，紀淮發出的聲響，卻特別的清晰。她聽到他的腳步聲向主卧的方向慢慢走了過來。

這時，妍兒動了一下。她趕緊把手放在妍兒的背上，輕輕拍着。

妍兒揮了兩下手，又睡着了。

這時，低低的敲門聲傳了過來。

淩晗沒管他，繼續拍着妍兒的背。

他又敲了幾下。她還是沒理他。

“淩晗，我們談談。”說着，他又敲了幾下門。

妍兒又開始動了起來。

她怕他再鬧，會把孩子吵醒，她趕緊起了身，把門打開。

他站在門口，抿着嘴，望着她。

“什麽事呀？”她眉頭輕輕皺起，略帶着不滿說道，“明天說不行嗎？”

“不行！”他回答道，“就今天晚上說。”

“那……”她咬了咬唇，說道：“那你去客廳等一下我，我哄哄孩子再來。”

“好。”他轉身，往客廳走去。

淩晗回到床上，又哄了哄妍兒，見她睡熟了，一時半會兒應該不會醒，這才起身，來到客廳。

紀淮整個人陷在沙發裏，面前的茶幾上，放了一瓶紅酒，和一只酒杯。杯中有殘存的液體。

聽到淩晗的腳步聲，紀淮擡起眼，目光微微一閃，對着她問道：“你要來點兒嗎？”

“不了。”淩晗搖了搖頭，“我在哺乳期，不能喝酒。”

他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對啊，你都當媽媽了。”

聽到這話，淩晗覺得有些奇怪，說得好像他沒當爹一樣。她坐到他旁邊的單人座沙發上，對着他問道：“你想談什麽？”

“就談你剛剛說的那句話。”他擡起眼，定定地看着她。

她沉默了片刻，說道：“還有什麽好談的？”

“為什麽？”他對着她問道，“你為什麽要離婚？是因為妍兒生病的時候，我沒回來嗎？我真的不知道妍兒生病了……”

“不是這樣的！”淩晗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只是覺得，我們這場婚姻沒有再繼續下去的必要了。”

“什麽叫沒必要？”他緊緊盯住她，“難道婚姻是兒戲嗎？”

“紀淮！”她叫着他的名字，而不是平時稱呼的紀先生，“我們的婚姻難道不是兒戲嗎？”

他愣住了，驚訝地望着她。

她低着頭，不敢看他的眼睛，頓了頓，說道：“你我都知道，我們這個婚姻，本就是不單純的。你有你的目的，我也有我的目的，現在，我們的目的都達到了，也就不需要再演戲了。這場荒唐的婚姻就結束了吧。”

“荒唐？”他似乎有些激動，“你覺得我們的婚姻很荒唐？”

“難道不是嗎？”她垂下眼，望着自己的腳尖，“婚姻應該是建議在感情的基礎上，但我們之間……沒有感情。”說到這裏，她咬了咬唇。骨子裏的自尊和驕傲，讓她不能說實話。她要為自己保留最後的尊嚴。

紀淮沉默着，沒有說話。

“紀淮，我不知道你需要的是什麽，但我知道，我需要的是一場有感情的婚姻。既然這樣，我們還是早點離婚吧。”

“妍兒呢？她怎麽辦？”他的眼睛望向主卧。妍兒正睡在裏面。

“妍兒……”提到妍兒，淩晗覺得自己的心被什麽東西刺了一下。這場婚姻，最無辜的就是妍兒。可是她和紀淮自私的後果，卻要她來承擔。

淩晗深吸了一口氣，說道：“妍兒是個女孩子，對你們這個家庭來說，應該沒那麽重要，你以後再結婚，肯定會生兒子……”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紀淮打斷：“我的女兒，我不會讓她離開我！”

淩晗同他争辯道：“可是妍兒太小，現在還在吃奶，她也不可能離開我！”

他望着她，唇角微微一抿，說道：“那就等妍兒大一點，你可以離開她的時候，我們再來讨論是不是要離婚。”

她一愣，随即搖了搖頭，說道：“可我不想再等了。我愛妍兒，可我也有我自己的人生。我不想像現在這個樣子，困在這個無愛的婚姻裏，過着這種讓自己壓抑的生活。其實，我的要求很簡單，我只想過得快樂一點。”

“跟我在一起，你，過得不快樂嗎？”他的眼神似乎有些受傷。

淩晗搖了搖頭，說道：“不快樂！很不快樂！”

想到蔣虹冰把她給妍兒買的金鎖扔掉時的屈辱，想到她和妍兒在壽宴當天被趕走的委屈，想到看到他和孫萱在車裏眉目傳情的心酸，想到今天晚上妍兒生病時，她找不到人幫忙，自己一個人抱着孩子在醫院裏的無助，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了。

這是第一次，她在他面前示弱，這也是最後一次。她背過身去，把臉上的眼淚擦掉。

“跟我離婚了，你就會快樂嗎？”他的聲音有些發緊。

“我想，應該會比現在快樂！”她轉過頭來，望着他笑。

他看着她，沉默着。

她回望着他。她希望他能答應她。這樣，大家都可以早點開始新的生活。他可以去找孫萱，他也可以去找沈若梅，而她，這一次，也許真的就把他放下了。

也不知兩人沉默了多久，他終于說話了：“我考慮考慮再給你答複。”

“好。”她在臉上努力微笑着。

第二天早上，淩晗是被胡姨叫醒的。

看到胡姨，她有些驚訝：“胡姨，你今天怎麽來的這麽早？”平時胡姨要八點過才到，而現在才七點過。

“今天一大早，小紀先生就給我打電話，叫我今天早點過來，說是妍兒發燒，怕你一個人忙不過來。”說着，胡姨湊上前來，伸出手，在妍兒的額頭上貼了貼，“妍兒好像不燒了。”

“嗯。”淩晗愛憐地撫了撫妍兒的小臉蛋，“不燒了。”

“今天還要去醫院挂水嗎？”胡姨問道。

“下午再去。”淩晗想到還在給妍兒頭上紮針，就有點心疼，“醫生說至少要用三天的藥，才會穩定下來，不然一反一複的，有了抗藥性，病更不容易好。”

“那行，下午我陪你去。”胡姨拍了拍淩晗的肩，安慰道，“你也別着急，過了半歲的孩子，就是容易生病。以後我們多注意點就是了。”

“嗯。”淩晗望着點了點頭。

吃過午飯，淩晗和胡姨一起抱着妍兒去了醫院。昨天就把藥開好了，今天淩晗拿單子給護士看了，直接就用藥了。今天很順利，只紮了一針，妍兒也沒哭，估計太快，她還沒感覺到疼就弄好了。

別看妍兒小，但淩晗總覺得她什麽都懂。昨天只有淩晗一個人帶她來，她就乖乖的睡覺，一點兒也不調皮。今天有胡姨陪着淩晗一起，她似乎知道自己可以作妖了，不僅不睡覺，還不肯呆在觀察室，非要出門走動着她才不鬧。沒法子，淩晗只好抱着她，讓胡姨舉着輸液瓶，在走廊上走來走去的。

淩晗覺得無聊，就一邊走，一邊數着自己在走廊上走了多少個來回了。就在淩晗數到第二十五個來回的時候，她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小晗！”

淩晗望了過去，看見芳姐站在自己面前。她愣了一下，驚訝地問道：“芳姐，你怎麽回來了？你昨天不是說，還要過兩天才能回來嗎？”

“事情都解決了，我就早點回來了。”芳姐笑嘻嘻地走上前來，向着妍兒做了一個要抱抱的動作。

妍兒有一天沒看見芳姐了，一見到芳姐向她伸出手來，很親熱地撲過去。

芳姐把妍兒抱過來，一臉心疼地念叨着：“哎呀，我的心肝寶貝，怎麽我才走一天，你就到醫院裏來了？芳姨可要心疼死了，你可要早點好啊。”

妍兒把頭趴在芳姐肩頭，聽着她絮絮叨叨的，咯咯直笑。

看着妍兒今天的精神比昨天好了不少，又有胡姨和芳姐幫忙一起照顧她，淩晗覺得自己的身心都輕松了下來。

三個人帶着妍兒在走廊上又走了幾個來回，小家夥終于消停了，趴在芳姐肩上就睡着了。淩晗讓芳姐趕緊帶着她回觀察室，大家也可以趁這個時候休息一會兒。

一進屋，淩晗她們才發現妍兒的觀察床前，居然坐了一個人，一個氣場非常強大的女人。

她聽到聲音，知道是淩晗她們回來了，擡起頭來，一束冷冷的目光便射了過來。

淩晗被她看得心裏有些發毛。不過，她面上什麽也沒表現出來，忙扯了個笑臉，叫道：“紀夫人，你怎麽來了？”

蔣虹冰冷冷地看着淩晗，說道：“你說我怎麽來了？我孫女病了，我當奶奶的不來看看到底怎麽回事？”

被蔣虹冰的這種态度，淩晗早已經習慣了。她笑了笑，說道：“紀夫人，你別擔心。妍兒就是扁桃體發炎引起發燒，昨天晚上輸了水，現在已經沒什麽事了。”

“沒什麽事？頭上紮那麽大顆針，還叫沒事？”蔣虹冰板着臉，質問道，“淩晗，你怎麽當媽的？孩子這麽小，你就讓醫生給她用抗生素？你這是在害她，你知道嗎？”

淩晗知道，蔣虹冰的話雖然難聽，但她也是心疼妍兒才這樣，所以，也不打算跟她計較，只解釋道：“紀夫人，醫生也是評估過才用抗生素的。而且這用量也很小，對妍兒不會有什麽影響的。”

“又不是醫生的孩子，他管那麽多做什麽？只要給孩子退了燒就行了！但你是當媽的，你也不管？”

淩晗一噎，感覺跟她說不到一處，索性就不吭聲了，讓她嘴上痛快一下就算了。

蔣虹冰似乎還不解氣，又對着淩晗呵斥道：“你天天在家裏，到底怎麽帶孩子的？什麽事都不做，光帶孩子你都帶不好？你說你這個人還有什麽用？”

這話，戳到了淩晗的痛處了。她承認，自己沒錢，沒本事，也沒有可以讓她依靠的家世，可是，她也是父母捧在手心裏長大的，她也是有尊嚴的。反正都已經決定跟紀淮離婚了，她還有什麽可顧忌的？有些話，還是跟這位紀夫人說清楚比較好。

她吸了吸氣，然後對着蔣虹冰說道：“紀夫人，妍兒剛剛才睡着，我們在這裏說話，要是把她吵醒了，她可能又要哭鬧。不如，我們到外面去說幾句話，您看，行嗎？”

“有什麽事要出去說？”蔣虹冰有些不耐煩。

淩晗耐着性子說道：“有件事情，我想跟您交代一下，請您跟我來這邊。”說着，她轉身出了門。

蔣虹冰猶豫了一下，還是跟了出去。

走到走廊的盡頭，淩晗推開安全通道的門，來到了樓梯間。

蔣虹冰跟着她走進來，用手在鼻端一臉嫌棄地扇了扇，然後對着淩晗問道：“你帶我來這種地方做什麽？”

淩晗轉過身來，對着蔣虹冰笑了笑，說道：“紀夫人，這裏沒什麽人來，我們好說話一點。”

“你想說什麽？”蔣虹冰冷冷地說道。

淩晗在心裏組織了一下語言，然後開口說道：“紀夫人，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歡我，一直看不起我，覺得我配不上紀淮。我也知道，在您心裏，是有自己心儀兒媳婦的。只不過是因為一個意外，妍兒來了，才打亂了您的計劃。所以，你對我有意見，我能理解。”

蔣虹冰一時沒明白淩晗為什麽要跟自己講這些，一臉狐疑地着她：“你到底想說什麽？”

“紀夫人，其實，我也覺得我自己的條件，是配不上紀淮的，所以，跟他領證這一年來，不說您沒把我當成兒媳婦，我也從來沒有把自己當成是您的兒媳婦。一直以來，我就當自己是個打工的，您和紀先生，還有紀淮，都是我的老板。我知道，我拿了你們的錢，要了你們給的房子，有些東西是我該受的。所以，夫人您以前看不起我，嫌棄我，趕我走，我都不計較。”

蔣虹冰皺着眉頭，沒說話。

淩晗望着蔣虹冰，淡然一笑：“不過，紀夫人，我不打算再做這份工了。昨天晚上，我已經向紀淮提出離婚了。”

聽到這話，蔣虹冰一臉震驚：“什麽？你要離婚？”

淩晗重重地點了點頭，說道：“是的，我要跟您的兒子，紀淮，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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