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四、訓練和夥伴(二)

四、訓練和夥伴(二)

綱吉猶豫半秒,腦子裏飛快閃過那兩人的性格特點,然後選擇若無其事地走到自己放便當的地方盤腿坐下。剛坐好,Reborn便握着列恩跳到他膝前坐定,看看便當再看看他。

求投喂的人比投喂者還大牌,不愧是Reborn。

明明相識不久,綱吉對Reborn的了解卻超乎自己的預料,尤其是“不愧是Reborn”這句一冒上心頭,便把他吓到了。

如此篤定的用詞,實在不像他的習慣。

純澈沉靜的眼眸略一恍惚,又在下一個瞬間恢複正常。綱吉端起便當盒,一邊用勺子喂Reborn一邊對仍雙手環胸站着,以審視的目光看着自己的雲雀說:“雲雀學長,不嫌棄的話請坐下一起用餐吧。”

兩個人以上就是群聚,綱吉的邀請和讓厭惡群聚的他主動加入群聚隊伍沒什麽兩樣。不過看看十分自然地接受投喂的“小嬰兒強者”Reborn,再看看渾身缭繞着讓自己感到舒适與愉悅的氣息的“草食動物”綱吉,他“啧”了一聲,不那麽排斥地也坐了下來。

這是一頓安靜到詭異的午餐。

綱吉與雲雀隔着兩米距離相對而坐,他們吃的是幾乎相同的飯菜,用的也是只有顏色不同的飯盒,如果其中一人換一下性別,或者把雲雀換成別的什麽人,cp感還是挺濃郁的——如果排除二人身邊若有若無的排他氣息。

他們都有很強烈的排外性,只不過一個比較明顯,另一個用淡然和怯懦僞裝了自己。

吃飯過程中,Reborn一直見縫插針地觀察面無表情的雲雀。不出意外的話,這個少年就是他為自己學生找的六個守護者之一。不過,不管是綱吉還是雲雀,離他的預期還差得遠呢。

“Reborn,”思索着今後的安排的小嬰兒耳畔響起了溫柔的呼喚,伴随而來的還有淡淡的咖啡香。他訝然擡頭,就見綱吉已經放下空了三分之一的飯盒,從保溫杯裏往杯蓋中倒了點咖啡遞到他手裏,長睫如蝶翼,低垂時抖落細碎陽光,映得那雙琥珀般的眸子流光溢彩,“這是我讓媽媽煮的咖啡,你嘗嘗味道怎麽樣。”

“……啊。”Reborn突然無所适從,很想像平時一樣拉下帽檐遮擋真實心緒,奈何手裏捧着咖啡。

他覺得不妙,心髒像此時這般劇烈跳動震蕩胸腔的感覺,有多久沒出現了?或許從未出現過,畢竟他對感情可是很肆意的。

雲雀擡頭看着對面那一大一小自成世界似的兩人,饒有興趣地揚揚眉。

小嬰兒,似乎跟剛才不大一樣了。

嘴裏的食物突然變了味道,雲雀鳳眸微眯,看了放下正有一口沒一口喝咖啡的Reborn不緊不慢地吃着剩下的飯,他對這只原本不怎麽放在眼裏的草食動物起了興趣。

天空一樣的氣質嗎?這只草食動物會用這種天然優勢,困住多少人呢?

沒有預知能力,不知道今後也會被困在溫柔而淡漠的大空之下的雲雀敏銳地察覺到什麽,被勾起了興趣。只是當他明白自己察覺到的東西的意義時,差點便來不及了。

整個午休時間,綱吉都被Reborn束在身旁。是的,被Reborn。

他想回教室睡個午覺,哪怕整理整理筆記也好,但Reborn攔住了他,讓他到雲雀的接待室去睡覺。聽到這話,綱吉第一反應是防備随時可能揮下的浮萍拐,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那個領地意識強到變态的雲雀,竟然沒拒絕。

看看神情淡漠的委員長,再看看無辜地笑着宛如天使般可愛的Reborn,聯想兩人不久前的交手,綱吉恍然大悟。

雲雀學長一定是看上了Reborn的實力,所以才會這麽包容自己吧,吃飯時還跟他們群聚了。對,肯定是這樣的。

自認為真相了的綱吉感激地蹭蹭Reborn細嫩的臉蛋,摟着他一起躺到接待室寬大的沙發上準備午睡。雖然在教室裏睡也很不錯,不過躺着總比趴着舒服。不習慣與他人有過于親密的接觸的Reborn皺了皺眉,作勢要掙開,卻又在下一刻沉入他懷裏陽光般溫暖的氣息中。

內心糾結數秒,他選擇放棄掙紮。

就一次示弱,沒關系吧?

午後的日光把半敞的窗戶照得通透明亮,涼涼的風卷了幾片花瓣,打着旋兒飄進接待室,落在光潔的地板上。碧空如洗,高廣悠遠,寶石藍色澤柔軟得令人不由自主地陷落進去。偶爾飄過的雲朵銜着晚春春意,閑适地去往遠方。

雲雀坐在書桌後專注翻看文件。關于并盛基礎設施建設的,關于校內學生矛盾的,關于老師的任職裁撤的。很多,而且似乎永遠看不完一般,那摞文件高度始終沒有降低過,他卻絲毫不覺得不耐煩。

在并盛的事上,雲雀從來都有着超乎尋常的耐心。

沙發上,綱吉擁着小小的Reborn微微蜷着雙腿睡得香甜。細碎的棕褐色頭發軟趴趴垂落,掩住他半邊面頰,纖長的睫毛不時輕顫,眉心緊蹙,仿佛夢裏也有令他困擾的人和事,使他睡不安穩。

相反,睜着眼吹鼻涕泡的Reborn就要安穩得多,雖然誰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睡着了。

接待室裏多了兩道呼吸聲,并沒有對雲雀造成什麽影響,批寫文件時依舊全神貫注。但偶爾,眼神會不由他心意地往沙發方向飄,但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看的究竟是誰。

發現這點後,雲雀不悅地擰起眉頭。他不喜歡事情超脫掌控的感覺,尤其是被別人影響着那種。

“嘀嘀——嘀嘀——”

正要動手把影響自己的人提起來丢出門外,雲雀便聽到鬧鐘響起的聲音。餘光一斜,他看見剛剛還睡得雷打不動的Reborn鼻涕泡破了,第一時間便蘇醒過來。綱吉遲一點,卻也很快睜開眼睛,扒拉着蓬松的頭發坐起身。

“Reborn?……”剛睡醒的少年迷糊地看向自家身材嬌小的家庭教師。

這裏是雲雀學長的接待室,哪兒來的鬧鐘聲?……等等!雲雀學長!?

綱吉一個激靈,徹底清醒了。他嘴角微抽地看向不遠處的雲雀,恰好對上他眯起的鳳眸,一抹笑意凝在嘴角,眼底卻滿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

他背脊一涼。

“Ciao'su。”用習慣的口癖取代“下午好”,Reborn若無其事地關掉不知從哪裏拿出來的鬧鐘,不輕不重地踹了綱吉一腳,“時間到了,快去上課。”

“呃……是。”綱吉從未像現在這樣感激過Reborn,頂着讓他頭皮發麻的視線,他抱着Reborn飛快跑出接待室,又在帶上門之前小心翼翼地扒着門框探頭說:“那個……今天謝謝你了,雲雀學長。明天我還會給你帶午餐的。”

說完,好像生怕雲雀過來用門板夾自己脖子,他飛快縮頭關門離開。

簡直就像聽到什麽風吹草動便快速逃竄躲避的兔子一樣。

雲雀心頭那點怒火奇異地消散。

慌慌張張逃離在自己眼裏跟地獄的油鍋差不多的接待室,直到跑到操場,綱吉才松了口氣。他剛剛站定,Reborn便從他懷裏跳了出來蹬到樹上,一本正經地雙手抱胸:“蠢綱,你太沒用了。”

人家連殺氣都沒放就被吓成這樣,果然是缺乏鍛煉。

仰頭看着樹蔭間身形被碎塊似的光斑映照得忽明忽暗的Reborn,被罵了的綱吉也不生氣,只是用無奈和劫後餘生的慶幸的語氣道:“沒辦法,那可是雲雀學長啊,我覺得校長都沒他恐怖,早就習慣了敬畏他。”

嗯……畏大于敬。

“以後你會改過來的。”黑黝黝的豆豆眼透出些微光芒,為他唇角高深莫測的淺笑鍍了一層暈光,“我保證。”

綱吉眨眨眼,明明沐浴着溫暖的陽光,他卻感覺到了深冬的寒意。

……

Reborn确實沒騙他,他會改掉對雲雀的敬畏,或者說畏懼。

因為他現在特麽根本沒時間去糾結畏不畏懼,他快忙成狗,也快累成狗了!

剛繞并中跑完五圈,拖着腳步要死不活走在去往校門途中的綱吉看到一只被主人抱在懷裏喂狗餅幹的吉娃娃時,默默收回第二句話。

不,狗過得比他好多了。

以同樣的速度走在圍牆上的Reborn沒理會綱吉渾身散發出的幽幽怨氣,雙手.插.在兜裏,氣定神閑,甚至還有幾分愉悅地說:“蠢綱,這只是最基礎的體能訓練,你要學的還多着呢。”

話音剛落,一本兩個磚頭摞起來那麽厚的黑色封皮燙金書名的書籍直直沖他砸去。一旦依照既定軌跡砸中他的腦袋,一個輕微腦震蕩是跑不了了。

肌肉疲勞到每擡一次腳需要做幾千次心理建設的綱吉此刻無比敏捷地雙手擡起抱住,下一秒就被懷裏的重量帶得差點栽到地上。

“真沒用。”Reborn無情嘲諷,嘴角笑弧往上又提了一點,全然一副看笑話的樣子。

說得輕巧,你跑步跑個半死再來接這本起碼有十斤重的書試試!

好脾氣如綱吉,也不禁生出幾分怨念。

“我不會因為小兒科的體能訓練累成這樣,廢柴綱。”Reborn眼睛微眯,腳下蹬地躍起跳到他腦袋上,紮根似的坐了下來,“我記得我告訴過你我會讀心術,所以收起你的腹诽。有時間在心裏抱怨,還不如加快速度,需要我提醒你并盛中學的上課時間嗎?”

“我不會遲到啦,還有半個小時才上課。”撇撇嘴,綱吉放棄與他争辯,埋頭往前走,順帶看了眼書的封面,然後就被封皮燙金的幾個意大利單詞閃得眼睛疼。

“黑手黨勢力分布情況!?”他難以置信地道。說完,他又做賊似的抱緊了那本書,左右看看确定沒人聽到自己過于驚訝下脫口而出的話語,菜低聲埋怨:“Reborn,你在逗我嗎?”

在大街上交給他那麽重要的東西?

“喲,蠢綱,你還懂意大利語?”Reborn扯了扯綱吉的頭發,有些出乎意料,但并不多麽驚訝。

彭格列情報部門的能力他還是信任的,至少沒出過原則性的錯誤,偏偏在沢田綱吉這裏碰了無數次壁。沒能查出這孩子刻意隐藏的東西,就是他們最大的失誤,比如兩本筆記,再比如現在,他會意大利語。

試問一個平均成績只有17.5,國文沒上過二十分的孩子,在母語都學不好的情況下,哪兒來的精力學習意大利語?就算成績不好是他的僞裝,但意大利語的學習難度就擺在那裏,他要學不會一點痕跡都沒有,為什麽情報部門沒發現?

很好,你又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Reborn霸總地想道。

頭皮扯得有些疼,綱吉忍下擡手去摸的沖動,扁了扁嘴:“我沒瞞着你,因為你沒問。”

Reborn又扯了他頭發一下,似笑非笑地說:“是不是我不問,你就什麽都不說?”

“……我不說你也會自己發現吧。”綱吉心虛地眼神往旁邊飄。不知為何,他覺得自己不該隐瞞這個人,或許是認為他不會傷害自己,或許是因為他是自己的家庭教師,或許……還有其他他的大腦忘記了,身體卻還記得的原因。

“那不一樣!”忍住将列恩變換成錘子給他一記狠的想法,Reborn冷着臉捏着小拳頭敲了敲他腦門,雖然沒用全力,但也夠他疼上一陣了。

綱吉不信任自己,這點Reborn從見到他第一面起就知道了。這種不信任與普通人對陌生人簡單的疏離防備不同,他是打心底裏認為自己不應該被信任,因為自己的殺手身份,也因為彭格列家族。

事實上,這個孩子有着“微笑抑郁症”的典型特征。外表溫柔親和,笑容清淺柔暖,有着治愈人心的奇特力量。但在這層僞裝下,他的心是封閉的,拒絕了整個世界。

大空屬性給予他最完美的僞裝材料,因為他的溫柔與包容表裏如一,所以旁人更不易看出他的言行舉止之間不和諧的地方。可是這種程度的僞裝并不足以騙過Reborn,從見到他那刻起,Reborn便清楚地知道他遇到了一個多麽棘手的目标。

偏偏這個時候彭格列情報部門還給自己添堵。

許久沒有事情脫離掌控的挫敗感了,Reborn在不悅的同時,心底也燃起一簇名為興奮的火花。雖說教導廢柴,看他們完成從無到有的轉換過程很有趣。不過相比之下,他更喜歡有挑戰性的事。

譬如現在由他來教導的沢田綱吉。

“蠢綱。”沉默半晌,Reborn面上的冰霜化開,笑容重新回到他唇畔,黑黝黝的雙眸閃着套路的光芒,“說說看,你的意大利語是誰教的?”

綱吉略感歉然地撓撓鬓邊頭發:“嗯……非要說的話,算是我爸爸教的吧。我爸爸……是一個石油工人,聽說他現在在南極開采石油。”

雖然百分之百肯定這是不存在的,但綱吉沒有拆臺。

Reborn面無表情地“哦”了一聲,內心給好友狠狠記了筆賬。

知情不報!

“不不不,不是爸爸手把手教我的,我是在他留下的東西裏找到了幾本意大利語的入門書籍,一時好奇就看了一遍。”不知怎的,綱吉突然覺得自家老爸即将大禍臨頭,連忙解釋道,“只看了一遍,記了點詞語,僅此而已。”

意大利語入門書籍有“黑手黨”這個單詞?

Reborn是這麽想的,也問出聲了。

“……書裏沒有,可是最後一頁有爸爸寫的一句話,我特意查過意思,所以記住了。”綱吉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洩露重要信息!

Reborn再記一筆,然後從綱吉頭頂蹦到了他懷裏。自覺尋找舒服的姿勢靠好,他又問:“你的真實成績是多少?如果認真考的話。”

“不知道,我沒認真考過,潛意識覺得不應該這麽做。”綱吉有些茫然,“但是試卷上的題我大致都會。”

眸光若有所思地閃了閃,Reborn道:“今天回家我給你出題,你給我拿出全部實力認真做!”

“嗯,我知道了。”綱吉抿嘴一笑,乖乖點頭,“那你不生氣了?”

“哼,看到你成績再說。”Reborn冷笑道。想蒙混過關?門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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