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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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府·後院

洗衣房的趙大娘一邊整理着衣襟,一邊急匆匆地抄近道穿過假山,向議事廳走去。

剛轉出假山,冷不防與站在山石前的一個人撞個滿懷。

“哎喲喂,哪一個不長眼的站在這塊唦?!”趙大娘忙扶住身旁的假山。

“哎呀,是趙媽媽呀,真是對不住,沒有撞到哪裏吧?”那人趕緊扶起她。

趙大娘擡頭一看,原來是梳頭娘子花大娘的女兒,專管打掃花廳的小丫頭花小翠。

“這呆丫頭,一大早蔭的站在這塊做啥?!”趙大娘啐道。

花小翠憨笑道:“今兒起來的時候見這下人院裏都沒人了,我以為是遲了,結果剛剛聽谯樓上打點,才是寅時三刻,我正奇怪着今兒大家怎麽都起得這麽早,就撞上了媽媽……咦?媽媽今兒怎麽也這麽早?平時點卯不都要到卯時三刻才到的嗎?”

“扯你娘的淡!我哪天晚過?”趙大娘罵道,“被新奶奶聽到,還以為我是那偷懶耍滑的人叻。”

正說着,只聽她身後一個聲音笑道:“你就是個偷懶耍滑的老油條。”

趙大娘轉身剛要開罵,卻見是她的好朋友,同在洗衣房當差的吳大娘,便笑罵道:“你個老貨,吓我一跳。怎麽?今兒也看你這麽早?”

“只許你偷牛,就不許我撥樁?”吳大娘推着趙大娘繼續向議事廳方向走去,一邊說道,“都說這新奶奶厲害,我們雖沒見過,到底也小心些,別被她拿住把柄好。我估計今兒大家都比平時要早些。”

“難怪呢,”小翠插上來應道,“難怪這一大早的院裏都沒了人影。我還在疑惑呢。”

吳大娘笑道:“都是那個張三放的屁,搞得人人都緊張兮兮的。”

“你可別說,那張三在錢家呆過,跟那人處過事,聽說那是個最不好說話的主兒。”趙大娘嘆道,“我是寧可信其有,可見以後的舒坦日子是再也不會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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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娘笑道:“要叫我說,這府裏頭也該有人治一治,也太不像話了些。”她忽地一拉趙大娘的手臂,輕聲問道:“昨兒辦喜事時你咯上去啦?”

趙大娘道:“我又不當差,且這二門上總有那些當兵的守着,沒事哪個敢往上頭去唦。不過,我倒是聽二門上的何老頭說,竟只放了花轎進府,連媒婆都沒許進叻。”

“還有更新鮮的叻,”吳大娘嬉笑道,“聽說他們竟沒有拜天地,直接就把新娘子拉到偏殿去了。”

趙大娘兩眼瞪得溜圓,“真的?這不成了納妾啦?那新娘子怎麽說?”

“新娘子能怎麽說?她娘家又沒了人,自己又是個寡婦身份,還不是只能由着他們。”

“這麽看來,新娘子倒是蠻可憐的。”趙大娘嘆道。

“就是唦,”吳大娘也嘆道,“他們都說那位是攀了高枝,我就不這麽看。我們爺是什麽身份,竟會看中一個什麽都沒得的寡婦?只為了她會理家也不必如此。我猜他這麽做,必定是要借這事轉移人家的注意,省得外頭整天傳着他未婚妻又跑了的事兒。只是,這樣一來,日後他想再結親就不易了,故而才想出這麽一招。別看外頭傳得沸沸揚揚的,好象這新娘子是明媒正娶的正房,實際上這禮數到底是差着些,只能算是做小而已。倘若有某天他再看中了哪家更合适的主兒,到時候只需說這一位是小的就成了。況這大戶人家三妻四妾也是常事。看着吧,等明兒有更合适的主兒,就什麽都清楚了。”

看着三人走遠,可兒這才放開欄杆直起腰來。

出于好奇,她抓住欄杆想要看清說話的人,結果卻弄了一手的灰塵。她一邊撣着灰塵,一邊打量着置身的涼亭。

這座涼亭位于假山最高處。很明顯,已經好久沒有人來打掃過了。涼亭四周的欄杆以及中間的石桌石椅上都蓋着一層厚厚的灰塵,地面上也四處飄散着落葉和鳥糞。

可兒原本是想找一個置高點尋找柳婆婆的蹤影,也順便看看這國公府到底有多大——她沒有料到錢老爺竟然會同意讓春喜和柳婆婆陪着她嫁到國公府來,只是,一大早柳婆婆便失蹤了。她猜,很可能是在這偌大的國公府裏走迷了——卻不曾想,正碰上這幾個人在這裏說着“新聞”。

依照當地風俗,一樁婚事的成立除了媒妁之言、婚約庚貼外,結婚當日拜奠天地、以及新人坐床、分食等等一系列儀式都是缺一不可的。官家也許比較重視婚約,民間則更看重這套儀式。沒有經過這套儀式的婚姻往往會受到世俗的置疑。

可兒微微一笑。她不認為這是淩雄健故意所為。雖然對他認識還不深,她卻可以打賭,他不是那樣的奸滑之輩。她認為,更有可能是因為他不知道這種風俗,或者,幹脆是覺得這套儀式太過麻煩。

只是,人們竟然能就這點小小的“疏忽”而聯想推斷出這麽多的事情,這倒是可兒始料不及的。

原來,傳聞就是這麽被制造出來的。

她暗暗感到好笑。

春喜卻不覺得此事有什麽可笑之處。她瞪着那遠去的背影,氣呼呼地說:“姑娘不該攔着我,我非罵死那兩個婆子不可。”

可兒淡淡一笑。自從她偷偷溜出新房,碰上坐在臺階上的春喜以來,她就一直維持着這副氣呼呼的模樣。

“我正想聽聽她們怎麽說呢,你一乍呼我就什麽也聽不到了。”

“這種事情有什麽好聽的?!若我是姑娘,氣也氣死了。”

“這有什麽可氣的。”

“這還不可氣?昨兒新姑爺那樣對姑娘,連下人都有話說,姑娘竟還不氣?!”

“一家不知一家事。随他們瞎乍呼去,只要我知道不是那麽回事就行了。”

可兒轉身看着那條唯一可以走下假山的崎岖小徑,小心翼翼地尋找着容易下腳的地方。

“你想,柳婆婆會去哪裏呢?”她試圖轉移話題。

春喜卻不讓她如願。她一邊扶着可兒走下假山,一邊抱怨着:“這可如何是好?我就說太太沒安好心,姑娘非有自己的主意,連柳婆婆也老糊塗了,竟看着姑娘胡鬧。這下好了,不等于是跳進了火坑嘛!”

可兒看看春喜,笑道:“怪我,沒跟你解釋清楚,害你為我擔心了。其實我與将軍是有約定的,我嫁來主要是為了替他管家,等有一日他不需要我,我便可以離開……”

不等她的話說完,春喜便氣憤地打斷她,咬牙罵道:“這國公爺真是不要臉,竟敢提出這種要求!姑娘你也是,這麽精明的一個人竟會讓他占這種便宜……?!”

可兒搖搖頭,春喜很忠誠,也很急躁。

“這其實是我的要求。”她擡手阻止春喜開口,笑道:“那日你不是說,如果我想獨自謀生,既沒有本錢又沒有靠山嗎?所以我便想着借一借将軍的力量。将軍答應我,若有一日他不需要我了,便會放我自由。而且,他還答應借我本錢呢。到那時,這本錢有了,靠山也有了,我的計劃就能實現了。你看,其實我才是占便宜的那一個呢。”

“靠山?”春喜冷哼,“姑娘也想得太天真了!到時候人家只會說姑娘是被這府裏趕出去的,誰還會認為他是你的靠山?!”

可兒笑道:“這問題我也想過。我知道他不會介意我借用他的名號……”

春喜叽咕道:“若真如此,他就不會叫‘石頭将軍’了!”

可兒皺皺眉,她不喜歡這個綽號。

“你不了解将軍,他不是那樣的人。我相信,如果我有難,他一定會幫我的。”

“哼,難道姑娘倒了解他的?您嫁給他也不過才幾個時辰罷了。”春喜苦下臉,“我就知道姑娘把什麽事情都往好處想。只姑娘也得想想,他是個男人,是男人就不會對女人守信用。若到時候他說話不算數,不放姑娘走,那又該如何是好?”

可兒突然想起昨夜淩雄健的話,眉頭不由皺得更緊。她相信他那輕易不休妻的話只不過是說說而已,但不知為什麽,心頭卻掠過一陣不祥的陰影。

她連忙搖搖頭,搖掉那層疑慮,笑道:“我當然不會笨到去相信他,但我相信男人的本性。當我對他已經不再有用時,他自然會放我離開。”

正如春喜所說,淩雄健是男人。是男人就不可能與其他男人有什麽不同。雖然昨夜的他曾是那麽的溫柔……

可兒的呼吸一窒,極力回避到現在的鮮活記憶重又閃回腦海之中。

在決定嫁給安國公之時,可兒不是沒有想過洞房之事——只是,即使是在那時,這個問題也遠不像現在這樣困擾着她。

多年前就有人教導過她,新婚之夜,新娘的任務只是躺在那裏,被動地接受新郎的所有行為。而她如果敢對自己誠實的話,昨夜的她絕對不能說是“被動”的。

這還不是最困擾她的問題。最困擾她的,是這件事所引發的她內心的震蕩。

她從來不知道,在這種原以為會是十分尴尬的過程中,她竟然會産生那麽多從來沒有過的感覺——而且,都是些美好得如同置身天堂般的感覺……她從來不知道,人與人之間可以如此的親近……也從來不知道,她一直以為無所求的內心竟然隐藏着那麽多的渴求和……欲望……

可兒被自己吓壞了。當她睜開眼,發現她竟然被包裹在一個龐大而溫暖的懷抱中時,更是驚慌得不知所措。她本能地選擇了落荒而逃。

就像對待所有無法解釋的問題,她搖搖頭,習慣性地将它們統統掃進內心最深處的角落。

她站在離地面兩三級的臺階處,看着那些老婆子們消失的方向嘻笑道:“我們別說這些了,還有事情要忙呢。既看到她們去的方向,自然也就能找到其他人。說不定柳婆婆正跟他們在一起呢。我就不信,這偌大的将軍府裏竟然找不到一個會做飯的。”

看着可兒這副漫不經心的模樣,春喜不禁咬起牙。

“但願你是對的。若姑娘看錯人,到時候只怕都沒地方哭去。”她狠狠地踢起一塊石子。

石子從假山的半山腰飛起,乘着一條完美的弧線,落進不遠處的一叢雜草。

“嗷。”

随着石子落地,草叢中傳出一聲痛吼。

上一章被鎖了,實在修改不來了,為了不影響看文,這裏貼出上章簡介:

可兒咽下一聲驚呼。她不想顯得大驚小怪,卻又不知該如何反應才好。只得順勢揪住淩雄健的衣襟,低下頭,拒絕看他的臉,任由他抱着自己向那大床走去。

她跟他猜想的一樣輕。淩雄健抱着可兒,看着她那的頭頂咧嘴笑了起來。他将她輕輕放在床上,那長發刷過手臂的感覺不由在腹部打了一個結。

他抽開手臂,并沒有立刻離開她,而是懸在她的上方,好整以暇地望着那張嫣紅的臉龐。

可兒無助地躺在淩雄健身下。她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卻又不敢大力呼吸。淩雄健雖然沒有真的壓着她,卻故意使兩人的距離近得讓她每一次呼吸都會似有若無地觸及到他的身體。她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呼吸,盡量保持不動。

昏暗的燭光下,可兒的臉出人意料地嬌豔欲滴。淩雄健的拇指輕輕劃過她修長的眉,又刷過那半蓋着黑亮眼眸的濃密睫毛——它們正像蝴蝶翅膀一樣在急促地顫動着——然後以手掌平貼在她熱燙的雙頰上,溫和而緩慢地笑道:

“不管你以為我娶妻是有什麽苦衷,對于我來說,妻子就是妻子,既然娶了就不會輕易休掉。至于你的‘條件’……其實也挺可愛的。”

雖然他不喜歡別人對他用計謀,卻發現她的這一招挺有趣的——至少挺別出心裁的。

“不過,最好下不為例。”

他的手指拂過可兒的腮,向上游走到她小巧的耳朵上,并且輕輕揉弄着她柔軟的耳垂。

淩雄健那雙游走的手像狂風一樣,不僅攪亂了可兒的呼吸,也攪亂了她的思維。她努力想要保持鎮定卻無法做到。此刻,她全身的血液都在耳際激烈地奔流着、轟鳴着,以至于她幾乎聽不清他在說些什麽。

她慌亂地擡起手,想要擋開他的手,卻被他反握住。

“明白嗎?”淩雄健扣住她纖秀的下巴,揚起眉毛。

在他那意帶威脅的目光中,可兒昏亂地點點頭——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點頭,她只想讓自己盡快脫離這種陌生的、受制于人的感覺。

淩雄健滿意地笑了。他的眼眸專注地鎖着她的眼眸,不讓她有片刻躲避,拇指沿着她的下巴,游移到她那柔軟的唇上。

“很好。”他低下頭去,聲音愈加低沉沙啞。

淩雄健放開她時,可兒只覺得頭暈眼花,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她覺得自己仿佛是在夢中,又仿佛是在空中,一種從來沒有過的飄飄然盈滿全身。

她張開眼,只見淩雄健正專注地看着她,那雙深邃的眼眸底部泛着幽幽藍光。

可兒模糊地意識到,他正沉重地壓着她。突然之間,她真實地體認到男女在身體構造上的不同,不由燥紅了臉,本能地掙紮起來。

這一動她才發現,淩雄健的大手不知何時已經鑽進她的衣服,正在輕撫着她的腰際。

淩雄健以體重壓住她,輕笑道:“我正在猜,你什麽時候會臉紅。”

他抽出手,站起身來,解開護在腰間的黑色皮甲扔到一邊,又坐在床邊脫去那雙厚重的皮靴。然後轉過身來看着可兒。

可兒立刻閉上雙眼。

淩雄健笑道:“你總要習慣的。”

閉起眼睛可兒才發現,她的感官反而更加敏銳。她聽着他發出“窸窸窣窣”的細碎聲響,猜測着他的動作,一顆心卻在七上八下地“撲咚”着。直到實在忍受不了那股壓力,她猛地坐起身來。

淩雄健靈巧地向後退避開去,可兒的頭險險擦過他的肩。

“我……我想,也許,也許……你先告訴我……呃,你……我……呃,要怎麽做……那樣會好一點。”可兒低垂着頭,羞澀地低語。

淩雄健的雙手撐在她身體兩側,逼着她向後退去。

“我不認為這是一個好主意。”他逗弄着她。

可兒擡起眼,卻正迎上他半裸的胸膛。她連忙躲開視線,卻又被淩雄健抓住下巴。

“不許躲開。”他命令着。

可兒被迫擡起頭,目光快速地掃過他,本能地又要閉上雙眼。

“呣,也許閉上眼睛是個好主意,那樣你就不會知道我要幹什麽了。”他語調慵懶地說道。

可兒立刻睜開雙眼。

淩雄健得意地點點頭。直到她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他的身上,這才緩緩說道:“我知道,你不知道等一下要發生什麽,難免會有些害怕。不過,有些事即使說了你也未必會了解。我打算一步一步來,慢慢教你。怎麽樣?這樣能讓你安心點嗎?”

可兒紅着臉點點頭,暗自慶幸自己沒有看走眼。他真是一個很體貼的人。

“那麽,我們先走第一步。第一步,你要先熟悉我的身體。”

可兒擡起頭,瞄了一眼他那寬厚的肩膀,不禁又垂下眼簾。

“我的身體很吓人嗎?”淩雄健笑道。

“有……有些難。”可兒嗫嚅道。

淩雄健被她的坦誠逗笑了,“習慣了就好。”他安慰道。

作為當家奶奶,可兒也見過打赤膊的仆人——只是,比起淩雄健那強壯的體魄,他們簡單像是瘦弱的小雞。而他,正是她的夫君。

夫君!

可兒突然強烈地意識到這個詞。

她曾經有過一位夫君。只是,他卻是她生命中的匆匆過客。在她的印象中,她的前夫一直是病弱的孩子模樣。而這位“夫君”……不管從哪一個角度看,都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強壯的……男人。

看着那副雄健身軀,可兒心頭突然湧起一陣久違的渴望——小時候,她曾經希望能有這樣一位身強體壯的兄長來為她排憂解難,并且在她傷心或孤單時安慰她、保護她。只是,她從來沒有如願過。即使是在九歲之前,與她作伴的也不過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有那麽一刻,她好希望她能擁有這份強壯,哪怕只是暫時擁有……

可兒緩緩地擡起眼,目光朦胧地打量着淩雄健。

他有着一副健美的身材,肩膀寬闊有力,肌肉線條清晰。他的膚色如銅,胳膊粗壯而結實……可兒驚奇地發現,自胸口向下,他身體上竟然有一道細細的毛發,呈線狀向下延伸,直到消失在褲腰以下。

她不禁伸手好奇地摸摸那道“線”,它們比她想像的要柔軟得多。

淩雄健猛地倒抽一口氣,那腹部的肌肉塊塊壘起。

她連忙收回手。

“不。”

淩雄健握住她的手,将它固定在他的身上。

“繼續。”

他的聲音再次變得沙啞而低沉。

“我……沒有弄疼你吧?”可兒擔心地問。

“沒有。”

淩雄健搖搖頭,仍然抓着她的手,引導着她在自己的胸膛上漫游着。

可兒清晰地感覺到掌下淩雄健那快速的心跳,她的心跳不由也跟着亂了節奏。起先,她只是任由他拉着她的手在他身上移動。當她的手指在他腰際找到一道長長的傷疤時,才突然發現,他不知何時已經松開了她,而她的手指卻像有自主意識一樣,仍然在他的肌膚上游移着。

可兒好奇地撫着那道幾乎有五寸長的傷疤。

“這是怎麽傷的?”

“彎刀。”

淩雄健猛吸着氣,那似有若無的碰觸幾乎令他瘋狂。

“一定很痛。”

可兒皺起眉,一邊撫摸着肋骨上另一道已經不太明顯的疤痕,一邊疼惜地低喃。

淩雄健立刻決定不能讓她看到他的腿。

“這裏也有一道。”可兒在他的腹部又找到一處傷疤,“這個比較小,卻比那些傷深了好多。這又是怎麽傷的?”

“箭。”

淩雄健從齒縫裏說道。她的手指無意識地在那道舊傷處劃着圈,不禁令他血脈贲張。

她似乎很喜歡碰觸他,而這對他來說卻是一道甜蜜的酷刑。

原來,與人親近是如此愉快的一件事,可兒模糊地想着。她已經不記得什麽時候曾經與人有過這麽親密的肢體接觸了。偶爾,當她感到難過時,她也希望能抱住什麽人痛哭一場;或者有誰能抱抱她,哪怕只是輕輕碰觸她的肩頭,也能給她一點安慰。然而,她卻從來沒有得到過這樣的機會。

可兒不由跪坐起來靠近他,手指仍然在他身上探索着。

淩雄健肌膚的熱度令她驚訝。他的身體看上去很堅硬,碰觸起來卻又十分柔軟。而她又能感覺到那柔軟下蘊藏的力量——就像裹着絲綢的石塊。她突然間又想到,在這副看似無情的戰士身軀裏,其實也包裹着一顆溫柔的心。

“你一定吃過很多苦。”

她在他的肩頭找到一處傷疤。為了看仔細,她的頭湊了過去,那輕柔的呼吸溫暖地拂過暗金色肌膚。

淩雄健的意志力出現一道細微的裂縫,他發出一聲難耐地輕哼。

“什麽?”她轉過頭,看着他的臉。

淩雄健凝視着那雙像貓一樣好奇的眼眸,猛地勾住她的脖頸,再次熱烈地吻住她。

他圈住她,将她拉得更近。這個吻不再像上一個那樣忍耐,而是饑渴的、火熱的、占有的。他的一只手捧着她的臉,拇指壓迫着她張開嘴,接受他的熱情。

她的味道真好。他怎麽也品嘗不夠。他的雙手撫摸她的背部,随後下移捧住她的臀。他抱起她,将她緊貼在胸前,逼迫着她體會他的亢奮。

可兒終于意識到那個抵着她的堅硬是什麽時,不禁吓壞了。她開始認真掙紮起來。

淩雄健松開她,看着她嫣紅的臉笑道:“怎麽?吓到了?”

可兒羞澀地轉過頭去。淩雄健則趁勢撫摸着那白嫩脖頸。

“剛才是誰說我細心又體貼的?”

他将她的長發撫過肩頭,手指描劃着她細瘦的肩胛骨。

可兒咬住唇,握住他游移的手。他的手指仿佛帶着電流,使得她的脊背滑過一陣陣顫粟。

“我……我不容易受到驚吓的。”

淩雄健任由她握住他的手,好奇地望着她。

“幾乎人人都怕我,你為什麽不怕?”

可兒擡起眼,在這句看似直白的話中,她再次聽到了隐約的苦澀。

她嘆了一口氣,“衆口铄金。比起那些無稽傳聞,我更相信自己的判斷。”

想到那些傳聞可兒便皺起眉。沒有人會喜歡自己成為衆人口中惡魔一樣的人物,一個為了國家流盡血汗的人更不該得到如此不公正的對待。

淩雄健凝視着她,一股意想不到的暖流刷過他的心頭。

“也許,我該謝謝你的這份信心。”

一絲微笑在他唇邊綻放。可兒驚奇地發現,那微笑瞬間柔和了他臉部嚴厲的線條,使他看上去異常的年輕,而且英俊。

“你幾歲?”她下意識地問道。

“二十七。”

可兒訝異地瞪大眼睛。

“這麽年輕?”

淩雄健的微笑擴大了,“你以為我多大?”

“其實……也不老啦……”可兒又紅了臉,低下頭去。

他笑着俯下頭,親吻她的肩。

“只是,肯定比二十七要老。”

“才不是。”可兒反駁着,卻不自覺地偏過頭,将更大的空間讓給他。

“不過,還是要謝謝你的信心,即使全世界都認為我是……”他的吻慢慢向她的脖子游走而去。

“你不是……”可兒喃喃應着,思想又開始渙散開來。

“是嗎?”

淩雄健擡頭看了她一眼,出其不意地在她脖頸下那道誘人的鎖骨上輕咬了一下。

“即使我這樣?”

可兒倒吸一口氣。一股強烈的熱流突然從一個她從來不知道其存在的地方沖上她的胸腹,然後又刷過她的身體。她不由自主地輕顫起來。

“或者這樣?”淩雄健不依不饒地沿着鎖骨一路又啃咬回她的肩上,再由她的肩啃咬至她那柔軟的耳垂。

“亦或這樣?”他吸吮住她的耳垂。

可兒聽到一聲細細的呻吟從自己口中溢出。

“你喜歡。”淩雄健濃濁的聲音在她耳邊誘人地回響着,手指輕撫上她那滑膩的肌膚……

“現在,我們該進行第二步了,讓我熟悉你的身體。”半晌,他将她壓在身下,笑咪咪地道。

他壓住她的肩,微微擡起身,細細打量着她。她的身材出人意料的好,直看得淩雄健一陣血氣翻湧。

“真美。”他下低頭去。她的肌膚聞起來帶着一股茉莉花的清香,嘗起來又似乎有着嬰兒般的奶香。

“第三步,也是最後一步。我們做完它,好嗎?”他擡頭,眸中幽幽的藍光愈加明顯。

她以為自己死了。

要不是激跳得生疼的心髒,她真以為自己死了。

可兒感覺着淩雄健壓在她身上的體重,以及那同樣激烈的心跳,想,他有什麽樣的感覺?

“真好。”仿佛偵察到她的思緒一樣,淩雄健咕哝着。

他喜歡壓在她身上的感覺,卻又擔心對于她來說他太重了。于是,他勉強支撐起自己,讓過一邊,然後将可兒拉上他的身體,雙臂也環繞上她的背。

可兒筋疲力竭,同時又感到十分愉悅。對于剛才所發生的事,她十分驚訝。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夫妻間的事竟然是這樣美妙而……親密……

是的,親密。她從來不知道這件事竟是以這樣的方式打破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以這樣的方式讓原本是兩個不同個體的人緊緊結合成為一體……

她想起曾經聽到過的那些耳語。那些語焉不詳的話并沒有讓她對這件事有太多的了解,卻讓她在隐約間感覺到,這是一件令人十分尴尬且不太愉快的事。而她剛剛經歷的,又似乎是只有天堂才會有的美妙。

她閉上眼睛,試圖将這一切想個清楚卻不得要領。

淩雄健滿足地躺着。這麽多年來他第一次感到滿足,真正的滿足。原來,這就是缺失的那一塊,一個正确的女人。他懶懶地想。

兩人纏綿的氣息圍繞在他們身邊回蕩不去。淩雄健喜歡這歡愉的味道。他從來不知道他是一個嗅覺如此靈敏的人——而且,他更喜歡他在她身上留下氣味這一事實。這表明她已經是他的人了。

他的。淩雄健咧開嘴。他一向自認為不是一個占有欲很強的人,也從來不曾重視過世俗所看中的貞操問題。在娶可兒之前,他就知道她是一個寡婦。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她竟然是個——可兒是怎麽說來着?——“望門寡婦”。淩雄健的嘴不由咧得更大。

這表示她從來就沒有屬于過其他人,她只屬于他。

除了“月光”,淩雄健還沒有對任何其他事物有過如此強烈的、想要獨占的欲望。

他微笑着擡起頭,親吻可兒的頭頂。她的長發像一匹上好絲緞,披瀉在那如玉般光潔的背部,也覆在他精壯的胸膛上。在幽暗光線下,他們交疊的身軀一個白皙一個黝黑,一個纖瘦一個強壯……這強烈的對比令淩雄健猛地吞咽了一下,那剛剛恢複正常的心跳不由又亂了一拍。

可兒擡起睫毛,飛快地偷瞥了淩雄健一眼。他似乎正在為了什麽事情而開心不已。

看着他咧向耳後的大嘴,以及在微弱光線下閃着森森寒光的白牙,不知怎的,可兒突然想起西門外大街胡商店裏所圈養的那只狼。

淩雄健撫摸着她那清瘦的肩骨,遺憾地嘆了一口氣。他不認為她可以承受他的再一次。并且,他也不太能夠相信自己如果再一次品嘗她,會放過她第三次、第四次……

他垂下眼簾,只見可兒正眨着那雙貓眼,帶着探究地神情偷窺着他。

“怎麽了?”他問。

可兒眨眨眼,移開視線。

“這……正常嗎?”

她那既羞怯又疑惑的神情不禁令他心癢難耐。他生怕自己會像餓狼一樣撲向她,便擡起頭不看她。

“什麽不正常?”他明知故問。

“這……件事……”

“這件事怎麽了?”

既然今晚他是不能如願了,那麽,他決心也不讓她好過。

可兒似乎察覺到他的故意刁難,便不再開口。

“這件事怎麽了?”淩雄健擡起頭來追問。

“沒什麽,可能很正常吧。”可兒将臉頰貼在他的胸膛上,悶悶地答道。

“很正常?”可兒的反應觸動了他的男性尊嚴,淩雄健翻身将可兒壓在身下。

“錯!是很棒!”停頓了一下,他又強調道,“真的很棒。”

“真的?”可兒那雙好奇的貓眼直直望進他的雙眸。

淩雄健的呼吸不由一窒。看着那如星般閃亮的眼睛,他那放過她的決心再次動搖起來。

“真的。”

他堅定地搖搖頭,側身推過可兒的身體,将她的背貼在胸前,契合地鎖在懷中,低啞地嘟囔道:“不早了,睡吧。”

她那直率的眼神總有一天要害死他。

“可是……”

這時,初識人事的可兒清晰地感覺到了他的身體以及呼吸的變化。

淩雄健按住她的肩,兩眼爍爍地閃着那著名的幽藍色光芒。他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身體上。

“是的,我還想要你。這是你的第一次,我不想讓你明天不好過。如果你再羅嗦,我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再要你一次、兩次……直到你求饒。”

可兒如同被燙着一樣,立刻收回手,乖乖地呆在他的懷中一動不動。

兩個人都以為他們不會睡得很安穩,結果,很快便都進入了夢鄉。

直到第二天可兒才想起來,她與淩雄健并沒有依照風俗拜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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