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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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狀這事,可是得需要技巧的。
尤其是跟聖上告狀。
隆盛烈把握着那把度,既能讓聖上看出他的小心思,又能悄悄地撒下一把種子。
種子都是悄然種下的,不經意間就能長成參天大樹。
隆盛烈笑得很是良善,這一刀卻插的太子和七王叫苦連連。
在皇帝的眼裏,太子是個傻子,七王是個壞蛋。
當然,隆盛烈是個小壞蛋。
只不過,隆盛烈的壞和七王的壞并不一般。
第二天上朝,皇帝大發雷霆,先是訓斥太子。
七王還沒來得及高興,隔了并沒有幾日,便也被聖上發落一頓。
緊跟着,聖上連續下了好幾道旨意,一系列的罷免任命,對于太子和七王來說,猶如傷筋動骨。
雖要不了性命,也得好一段時間才能将養過來。
眼看即将年末。
隆之章看着院角臘梅,輕嘆,就算仍看不清前路,至少隆府可以過個和和順順的年。
只等着明年開春後,送盛喜出嫁就成了。
女兒總歸是要嫁人的,遠嫁也好,嫁的近也罷,都是別人家的。
愧疚感這個東西,他不會有。
隆家養了她這麽些年,不要求她做多大貢獻了,只求她別惹事端。
這父母與子女的關系,處得好了,就是父慈女孝。處得不好,恐怕連仇人都不如。
隆之章想了許久,叫了隆志來。
“快過年了,去給平宣公主,送點她平素最愛吃的東西。再起問問焦夫人,可有什麽需得帶去的。”
隆志俯首應“是”,轉身退了出去,便去辦了。
年下,府中的事情有許多。
隆志有的忙,但好在,他經的事情多,辦的事情也多,這些并不在話下。
隆志想的周到,為平宣公主采買的時間,特地讓人去問了問杜梨兒,可有什麽需要。
杜梨兒在隆家吃的好穿的好,并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
倒是蓮心,支支吾吾地跟隆志提起,能不能置辦一個小廚房。
隆志一想,這不算什麽麻煩事,吩咐了廚上的仆從,不出半日,就搭好了竈。
臘月十五,杜梨兒生辰。
蓮心挽了袖子,去小廚房裏和面。
隆二歡天喜地,猶如過年。
杜梨兒恍惚了一下,怎麽都憶不起來上一輩子的此時,是什麽光景了。
可以肯定的是,摘星樓裏沒有小廚房,更沒有隆二。
還有,成婚前後,她都不曾與那隆盛烈親近過。
說起來,與上一世相比,還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
蓮心做了一碗長壽面,非得讓杜梨兒一根面吃到底。
隆二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拍手,一邊說着吉祥話:“姑娘,事事順心,長命百歲!”
長命百歲,杜梨兒确實喜歡聽。
這輩子也別無他求了,只求這個,和父親早日出獄。
杜梨兒微微笑着,執起了筷子,才挑了面頭吃進嘴裏,就聽隆二咋呼道:“公子,大白天的,你又翻牆!讓大人知道,還得罰你研墨。”
杜梨兒并不知研墨那一茬事。
再有,那隆盛烈怎麽來了?
她有些慌亂,銜在嘴裏的面,吐出來不是,繼續吃也不是。
隆二咋呼完,很有眼力勁兒地扯着蓮心的手出去了。
這一回,隆盛烈不需人請,大喇喇地坐在她的身邊,唇角勾扯,春風化雨般地笑:“吃啊,不可從中間斷!整日裏詛咒自己,這碗面需得從頭吃到尾,才是好兆頭呢!”
杜梨兒原本就在意,這下子更是聚精會神地吃。
蓮心這碗面做的委實實在,又細又長。
杜梨兒用的是巧勁兒,小心翼翼,只唇瓣蠕動,一點一點的将那面勾扯出來。
隆盛烈自然是有這個耐心的。
他養的那只鹩哥兒,估摸着是成了精,吃谷粒的時候,吃不上三幾個,就得跷着腳玩上一會兒。
往常,一頓飯得吃上一個時辰,他也能看上一個時辰。
但往常他看鹩哥的時候,只覺得它有意思,卻并不會想搶它的谷粒。
如今,他看杜梨兒,卻不止想吃她碗裏的面,還想吃掉她。
蓮心不知隆盛烈的兇猛,大着膽子往屋子裏探眼睛,還跟隆二道:“珊瑚,你說你家公子是不是也餓了?我瞧他眼巴巴地盯着我們家姑娘吃面,很可憐!要不我再去給他做一碗……”
不該聽的不聽,不該看的不看。
隆二是連聽都不想聽見裏頭都發生了什麽,她一把捂住了蓮心的嘴道:“姑娘也真是的,自個兒綿軟,教出來的下人是個小傻子。我跟你說,那是‘咱家公子’和‘咱家姑娘’,什麽你啊我啊的。還有,不許偷看。就算不小心看見了,也不許亂說。”
隆家的規矩就是多。
蓮心煞白了一張臉道:“要是偷看了,又亂說了呢?”
這話她五歲前,還真就問過隆一。
那時,隆一板着臉,根本不似親哥,而是惡神。
“那就先戳瞎了眼睛,再割了舌頭!”
隆二覺着自己吓唬人的語氣,越來越像隆一了。
蓮心只覺後背一凜。
屋子裏有響動聲傳來了,她學着珊瑚的樣子,将腦袋垂得很低。
杜梨兒要吓死了。
他又那樣了。
又有些不一樣,上回是渡了酒,這回是搶走了面,還正大光明地說:“夫妻既為一體,那也得共命。”
他的臉從她的面上刮過,一同刮過的還有嘴唇。
杜梨兒的臉上像是着了火,愣愣地看着他不費氣力地吸完了整碗面。
隆盛烈拿了桌角的帕子,輕輕地沾了沾嘴:“好了,往後,我的命有多長,你的就有多長。”
杜梨兒這才回過神來,他又在說…夫妻。
她生得晚,再過十五日,就是新年。
可翻過了年,照樣算十四。
離及笄還有一年,離上一世嫁人,還有兩年。
她的心跳快了一些,眉眼微挑,眸光流動,“公子要娶我,以何為聘?”
都說美人有毒。
隆盛烈以為此話當真,那酥骨的毒很快就走遍了全身。
他喉嚨裏溢出輕笑,“你想要何?”
杜梨兒咬了咬唇,脫口道:“公子若以天下為聘,我便以性命做嫁!”
想來想去,她身無一物,最值錢的恐怕就是性命了。
而這性命,也僅僅是她最值錢的東西,在旁人的眼中,恐怕一文不值。
誰知隆盛烈眉峰輕顫一下,笑出了聲。
杜梨兒不解他的意思,“公子為何發笑?”
隆盛烈凝住了笑意,正色道:“那個同心佩,我只當那是我爹和你爹間的誓言。但你今日所說,便是我與你之間的誓言。說出去的話,潑出來的水,我倒要看看,你還會不會反悔!”
杜梨兒心知他這是在激她。
她雖是女子,但也不是言而無信之人。
她擲地有聲地回:“我既說了,自然是再不回反悔。”
“你當真要把命給我了?”
“當真!”
“擊掌為誓!”
杜梨兒伸出了手,撞在了他張開的大手之上,掌心微麻。
她撫着手道:“我要公子以天下為聘,并非是想要公子的天下。我只是想要這天下之人,任誰也不敢輕易打我性命的主意!”
“你且安心,從今往後你的命便是我的命!”隆盛烈信誓旦旦地說完,從袖籠裏拿出了生辰賀禮。
他命隆三開了他的司庫,選來選去,還數這支金釵最為亮眼。
聽聞,這乃是他抓周抓來的。
又聽聞,就是這支金釵,差點沒氣死他娘親。
還成為那年那月京城裏的人議論最多的事情——
喲,公主家的兒子抓周抓了支金釵,這往後啊肯定是個貪戀女色的。
得女色是她這樣,貪戀了又如何!
隆盛烈伸手,将那金釵,插在了她發髻之上,端詳後又笑了起來,“好看!”
隆二聽見了公子的笑聲,知他心情不錯,悄悄地探了探頭。
蓮心抓了她一把:“你不讓我看,你看個甚?還要不要眼睛了!”
隆二垂首,撇嘴,小聲咕哝:“咱們公子的眼光啊……”
啧了個啧了!
那金燦燦的鳳凰金釵,簡直亮瞎了眼睛。
還有什麽命不命的,傻子,得要心啊!
晚間,蓮心伺候杜梨兒洗漱,替她取下了金釵,拆解發髻。
蓮心道:“珊瑚說這金釵難看,我倒覺得實用之極。金子有價,玉無價。咱們從邊城來時變賣的那些個好玉,都可惜了,若為金,價錢低不到哪兒去!”
杜梨兒瞥了眼那金釵,道:“把這釵和同心佩,鎖到一起。”
“是。”蓮心取了那釵,小心翼翼。
杜梨兒坐在鏡子前怔怔看着鏡中的自己,那七王差人送年禮之時,又送來了信。
信上言之鑿鑿地說,她籠絡住隆盛烈的時間,便是她的父親出獄之時。
上一世她不懂,這一世卻是想明白了的。
那七王若是個好人的話,她父親早就能出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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