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最後一個世界1

最後一個世界1

時小鮮覺得自己又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

當她再睜開眼，卻不記得發生了什麽。只隐約覺得那是一個好夢，讓她醒來後，嘴角依然不自覺的帶着笑意。

就在她還在回味那個美夢的餘韻時，外面，有人一掌推開大院門，随即就是一聲怒叱傳來：

“薇薇果然沒有看錯！示小鮮，你竟然如此喪心病狂！”

時小鮮十分快樂的情緒，就這樣被人打斷了。她不滿意地擡頭看過去，只見來人身穿一襲白色道袍，怒火寵冠地看着她。

時小鮮再低頭一看，自己身上穿的也是和他同樣的道袍，大概他們是同一個門派的？

然後，時小鮮再一個細看，驚奇地發現自己現在用的身體，不就是她自己的身體嗎？

“诶！”

這可把時小鮮高興壞了啊！！

她本是洪荒中誕生的最後一只饕餮。她誕生之後，世界天道落成，人族大興，上古妖族都漸漸銷聲匿跡了。

時小鮮沒能生在個好時候。在天道壓制之下，她身體裏面的饕餮血脈被削弱得非常稀薄，連饕餮真身都化不出。出生後，一直到很長很長的時間裏，就一直只能保持着人形。

現在，能重新回到自己曾經的身體裏，時小鮮只覺得惬意極了！

她本來被進來的人大呼小叫的，弄得有些掃興的情緒，立刻又高昂起來！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了，立刻就試了試，在自己的身體裏，運行饕餮真血。

瞬間，她的周身蕩開兇光！煞氣翻卷，直接将整個院子的牆瓦沖散。剛剛沖進來罵她的人，只來得及出手勉強一擋，就被迎面掃了出去！

時小鮮卻對自己造成的混亂還渾然不覺。她摸着自己手臂浮起的一層薄薄的鱗片，和伸長了、變得尖尖的粉紅指甲，笑得那叫一個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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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嘿！”

時小鮮估摸着，雖然她現在還是不能完全化出饕餮真身，但要是按照這個恢複速度，只要她再睡上幾覺，那化出真身也是指日可待了啊！

到時候，一定要給嚴澤好好炫耀炫耀，她饕餮真身的樣子！

正這樣想着，門口又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出了何事？”

時小鮮心底頓時一沉。她認識這個聲音，而且她不喜歡這個人。

果然，擡頭看過去，只見對面，她已經告訴了他，讓他不要再來找她的那個人，迎面走進了院門。

時小鮮是真的不太高興了。她也沒有理會那個人，開始自顧自地看起這個世界的“劇情”：

這是一個已經即将瀕臨崩潰的修真世界。

在十萬年前，這個世界的天道根基，受到了虛空混沌氣息的沖擊。天道出現裂隙，混沌入侵，末世降臨。當時，一個上古大能用一枚丹印，封印了混沌裂隙，挽救了瀕臨滅亡的世界。

而上禹派，就是這位上古大能的真傳門派。上禹派一直負擔着守護世界封印的重任，也是所有修真門派中最頂尖的大門派。

但随着年深日久，上古大能留下的封印，力量開始日漸稀薄。

封印開始漸漸松動，導致混沌氣息時不時就會傾瀉入侵。近萬年來，混沌入侵已經非常頻繁。天地失序，四處都已經是亂象叢生。

而且此時，整個修真界的實力也在不斷提升中。各門各派都陸續有大能突破境界，進入渡劫期。

這些渡劫期的修士也都逐漸意識到，上古時代的那位大能布下的封印，不僅僅是封堵了混沌入侵的道路，也是封死了這個世界的進階之路！

在渡劫後期，這些大能修士本應開始嘗試，将自己的道心感悟，凝聚創出天道種子，并于虛空中自開一界小千世界。

并借由把自己的力量，和自己開創的小千世界勾連，由此進入下一個境界——大乘期。

只要能成功進入大乘期，便能在混沌虛空，行走無礙了。

但，因為封界的存在，大乘期的修士就無法獨立于這個世界，創出新的小千世界，進一步去沖擊大乘期也就無從談起。

一旦無法進入大乘，到了渡劫後期，大能修士就會陷入道心劫。最後心魔纏身，爆體而亡！

而這些已經抵達了這個世界力量巅峰的渡劫期大能修士，當然不會坐以待斃。他們聯手攻破了上禹派的防禦大陣，屠了這一門，試圖找到突破封界的方法，打開前往下一個境界的道路。

時小鮮現在這個身體，在這個世界的名字是“示小鮮”。她是上禹派內門弟子中最小的小師妹。

雖然只是小師妹，但她在修真一道上，天賦絕冠！上禹派的功法，在築基期會分為三重築基、六重築基、九重築基：

築基有三重的弟子，通常天賦不佳，終身只能停留在築起期；

築基有六重的弟子，天賦中上，可以平穩突破至化神期，但基本無望金丹；

而築基九重的弟子，都是天生的修道種子。只要不出差錯，後續可以一路平穩突破到金丹期，成為得享萬年壽元，足以鎮壓一方的修真大能！在結出金丹後，也有很大機會可以成為超脫輪回，長生不死，足以窺探天道、威壓一方的渡劫期大能。

原本九重築基已經是百萬裏無一人的修道種子了，但示小鮮卻更在其上。

她在入門僅僅兩百年後，就成為了門派開派以來，唯一一個築基十重的弟子！她築基當日，天道都降下種種感應異象，看得門派內所有人驚奇不已！

——如果一個人天賦異禀，超出衆人一截，可能還會引得同輩人嫉妒。

但到了示小鮮這樣，幾乎是天道寵兒的地步，同輩人就只有咂舌搖頭，嘆為觀止的份了。

上禹派所有人都吃瓜喝茶，翹首以盼，等着看示小鮮這個前無古人的修道種子小師妹，将會成就怎樣垂名青史的功績。

而示小鮮也不負衆望，用前所謂有的速度，一路突破境界。

渡劫大能們聯手屠戮上禹派之日，就是示小鮮結金丹的日子。那一天，在所有吃瓜群衆的驚嘆奇呼中，示小鮮果真結出了神品金丹！

天道感應，重重異相降下，為神品金丹現世而普天同慶！

但示小鮮卻沒有來得及享受任何喜悅；同輩的師兄師姐們，也沒有能來得及送上任何調侃；高輩分的長老們，也沒有來得及送上任何端着架子、故作老成的叮囑教誨——

上禹派就迎來了滅門之劫！

在渡劫大能們的聯手攻擊面前，示小鮮這個新鮮出爐的小小金丹期修士，完全不夠看。她也只能在門派長老的回護下，跟着和她同輩份的師兄們，一起逃往封界深處的混沌深淵中避禍。

但最終，他們也還是被一個渡劫大能，堵住去路。

示小鮮眼看着師兄師姐，在她身前紛紛殒命。她也知道形勢危急，一咬牙，自爆了金丹！神品金丹爆發出無威能，勉強逼退了渡劫大能！

她也被大師兄救起，和剩餘的幾個同門，勉強遁入混沌深淵中，才逃得了一命。

示小鮮也從此金丹破碎。雖然境界仍在，可以得享萬年壽數，但還是前路斷絕，成了一個等死的廢人。

而洗劫了上禹派的渡劫期的大能修士們，最終也沒有找到破除封界的方法，只能無功而返。

上禹派這邊，遁入混沌深淵上禹派殘餘人馬，雖然暫時避過一劫，卻也被人堵住出路，無法離開。

他們身上門派煉制的、能抵禦混沌氣息的法器，漸漸耗損。同門們被混沌氣息入體，陸續死傷殆盡。

本以為已經是走到絕路，但此時，上禹派的大師兄，孫飛宇，卻異軍突起——

他原本一直深愛着示小鮮。

這個小師妹是被掌門人撿回來的孤女。但掌門事務繁多，示小鮮從入門開始，就是他親手教着，領着入門的。

而眼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在自己眼前落難垂危！孫飛宇大受刺激，開始在沒有任何丹藥相助、沒有陣法相輔的情況下，強行沖擊境界！

而他竟然就此爆發，一舉從金丹期，突破至渡劫期。

一步封神！

孫飛宇就帶着示小鮮和一衆殘存的同門，殺出重圍！

其後更是一路布局謀劃，重建上禹派，挑翻了所有昔日仇敵，讓上禹派榮光重現，再次成為了修真界中，能鎮壓世界的超級門派！

同時，在這個過程中，封界松動的隐患，卻也更加嚴重。等到孫飛宇殺盡渡劫修士，完成門派複仇，整個世界也已經徹底陷入亂世，生靈塗炭，動蕩到了極點。

而面對亂世殘局，孫飛宇其實心底也知道，該如何解決。

上一任上禹派掌門人，在臨死前告訴了孫飛宇一個只在上禹派掌門人之間，世代相傳的秘密：

按照上禹派的修煉功法，能九重築基，已經是萬年不遇的修仙種子了。

如果是築基十重，反而是到了極數，前路已絕。這樣的人，到了金丹期，只能修煉出一顆神品金丹，就再無法寸進。

築基十重的人，并不是什麽天道寵兒，而是這個世界天道選定的祭品。築基十重的人結出的神品金丹，是需要取下，用來煉制封界丹印的。

——才是整個上禹派存在的真正意義。

他們守護、傳承、等待的，就是這枚神品金丹的誕生。然後把它鍛煉為新的封界丹印。

十萬年了，原本的封界也已經薄弱到了極點，示小鮮的出現，其實也是天命所趨。

孫飛宇在知道這個消息後，随即上禹派就被修真界渡劫期大能，聯手滅門。他還沒有來得及反應，示小鮮就自爆了金丹，成了廢人。

等他終于穩定住局面，回過頭來看，示小鮮的金丹破碎，反而讓他松一口氣。

他哪裏舍得犧牲小鮮？

孫飛宇就開始在滿世界尋覓，可以為示小鮮換命的人。

最終，還真被他找到了。

這個人就是蘇薇薇。

她出身在一個凡俗世家，被孫飛宇撿到的時候，她的整個家族因為觸怒了世俗的帝王而被滅族了。孫飛宇在法場上，天神下凡一般地救下了蘇薇薇，并且幫她的家族複了仇。

蘇薇薇便也再無挂礙，一心一意地遵從孫飛宇的吩咐，開始修煉上禹派的功法。因為知道自己是要和示小鮮換命的，而當時還不完全懂“換命”是什麽意思的蘇薇薇，就自行“領悟”了一下換命的字面意思，然後在生活習慣、行為舉止上，開始越來越向着曾經的示小鮮靠攏。

示小鮮知道後，自然也不樂意看到有人有意要踩着昔日的她，在孫飛宇面前，将她取而代之。

就這樣，幾番糾葛下來，示小鮮在孫飛宇面前，就從昔日嬌俏可愛的小師妹，變成了如今面目可憎的潑婦。

而蘇薇薇卻逐漸用自己毫無保留的付出，捕獲了孫飛宇，乃至整個上禹派終人的心。

最後，蘇薇薇終于替代示小鮮，凝聚出神品金丹。

而孫飛宇也終于後悔莫及。

這個時候，蘇薇薇其實已經知道了孫飛宇對她的感情，只是兩人都沒有挑明罷了。她也知道她只要一句話，孫飛宇就不會犧牲她，她就可以逃脫這樣注定死亡的命運。

但蘇薇薇還是義無反顧，甘願犧牲自己，重新封界，拯救蒼生。

此時，早已被衆人遺忘的示小鮮也已經壽元将盡。她卻不甘就此放手，還想要趁蘇薇薇獻祭自身時，一舉和她重新換命，奪取蘇薇薇的肉身，來為自己續命！

最終，示小鮮被孫飛宇親手所殺，蘇薇薇也獻祭失敗，沒能成功重新封印天道裂隙。

這個世界的上古封界也就此崩潰，世界随之毀滅了。

本來而已經道心劫纏身的孫飛宇和被他救下的蘇薇薇，卻也因禍得福。

沒有了封界桎梏、沒有了天道限界，他們立刻雙雙原地突破，進入大乘期。

兩人就此攜手同游，歷遍虛空萬界，相伴相守，成了萬界中人人知曉的一對道侶。

再回頭看示小鮮。

在天道衍算中，她的一生，乃至這整個世界的存在，其實只是成全了孫飛宇和蘇薇薇的相識相知罷了。

但對于示小鮮而言，卻不是這樣的。

時小鮮擡頭，看着走進來的孫飛宇。

剛剛第一個沖進來罵她的人，也是曾經和示小鮮非常要好、一起經歷過滅門之禍的同門師兄，段明遠。此時段明遠正在孫飛宇面前，講述着眼前這一幕的來龍去脈。

在孫飛宇重建了上禹派後，段明遠就成了上禹派內的大長老。

這個時候，示小鮮已經金丹破碎很久了。

但她還是掌門的師妹和意中人，在上禹派中地位也十分特殊。她一出門，所有人都要對她畢恭畢敬的低頭行禮，口稱“尊上”。

不過，她的性情已經逐漸變得陰沉乖僻，早已經不是曾經所有人的開心果，那個永遠明媚的小師妹了。

而蘇薇薇卻又活成了曾經示小鮮的模樣。

在一開始，段明遠本來是心疼自己的小師妹，對模仿小師妹的蘇薇薇，也是處處為難，不屑一顧。還多次有意無意的在孫飛宇面前，提醒孫飛宇不要忘記了，示小鮮才是他們應該愛護有加的小師妹。

直到又一次，蘇薇薇聽說了一些曾經上禹派未滅門之前的往事。知道了那個時候，上禹派的開山祖師，曾經為自己的心上人，種了滿山梅花。

上禹派後山，到了花開時節，梅花如海。所有暗生情愫的同門師兄妹們，都會折梅相送，表白心意。意為效仿曾經的祖師，和道侶相知相伴，相守一生。

蘇薇薇被限制不能離開上禹派，但還是想盡辦法，四處托請，收集到了一捧梅花。然後為孫飛宇洗手作梅花羹湯。

而她的舉動，剛好被段明遠撞個正着！

曾經，孫飛宇也借着梅花，向示小鮮傳情。而蘇薇薇再做出這樣的舉動，簡直讓段明遠看得怒不可遏！

他揮手掀了蘇薇薇悉心烹制的羹湯，找了個不痛不癢的借口，罰她跪在碎了一地的碗盞上。

本來段明遠是要蘇薇薇跪上一天一夜的，而蘇薇薇雖然委屈，也老老實實地受了。

但那一夜，得知消息的孫飛宇，親自去外院，帶走了蘇薇薇。

段明遠得知之後，還是一腔不平！他找到孫飛宇，質問他是不是就要辜負了小師妹？

也就是那個時候，孫飛宇終于松口，告訴了段明遠，蘇薇薇其實是為了示小鮮換命的替身。并且輕描淡寫地讓段明遠不要再去為難蘇薇薇了。

段明遠也就是從那個時候，不再敵視蘇薇薇，反而對她生出一絲同情。進而也逐漸對她有了更多關注和了解。他也才終于明白了，為什麽整個上禹派上下，都喜歡這個蘇薇薇了。

段明遠不知道的是，他罰蘇薇薇跪的那一晚，也是讓孫飛宇終于開始正視蘇薇薇，正視自己對蘇薇薇感情的一晚。

那個時候，孫飛宇親自去接蘇薇薇，但蘇薇薇卻第一次執拗地違反了他的話。

她跪在地上，不肯起來。倔強地瞪圓了眼睛，問孫飛宇：

“我就是喜歡你。我又沒有做錯什麽，也沒有不聽你的話。難道我連喜歡你也不可以嗎？”

蘇薇薇賭着氣，沒有一點示弱的樣子。她滿眼憤憤不甘地看着孫飛宇，仿佛孫飛宇再多說一句“不行”，她就還能用無數句堵回去。

孫飛宇最終一言不發，直接動手，壓着她的反抗，把她抱回了寝閨。

那一夜，蘇薇薇在孫飛宇懷中，飲泣入睡。

從那天之後，孫飛宇來看示小鮮的頻率，就漸漸低了下去。和示小鮮在一起的時候，也時不時地會出神。偶有漏嘴時，還會提到蘇薇薇。

本來蘇薇薇的事情，孫飛宇是瞞着示小鮮的。這下也瞞不住了。

示小鮮開始找段明遠打聽，但段明遠居然也站在了蘇薇薇的一邊，為她說好話。

示小鮮哪裏氣得過！她本來金丹碎裂後，實力微薄，一直就待在自己的洞府庭院裏，深居簡出，不太願意去見人的。這時候也顧不得那麽多了。

等她真的見了蘇薇薇，看見蘇薇薇就是曾經的自己，就更氣不打一處來！

她到底身份擺在那裏，收拾起蘇薇薇來也是毫不費力。

這個時候，恰逢孫飛宇外出，尋找換命要用的靈寶。而掌門不在，上禹派裏，就算所有人看不慣蘇薇薇受折辱，但也沒有人敢得罪這位“掌門意中人”。畢竟，誰又知道掌門是怎麽想的？

直到最後，還是段明遠看不下去，出手阻止了。

那之後，示小鮮果然消停了一段時間，大半年都沒有現身人前。而所有人都以為示小鮮是一個人和段明遠吵了架，回到自己的洞府，生悶氣去了。

但蘇薇薇卻發現，從那天之後，一直從小跟在自己身邊伺候的啞仆女不見了。她找遍了上禹派，都沒有找到啞仆，焦急到不行，只能來求助段明遠。

段明遠就來找了示小鮮，剛好發現，示小鮮正在“折磨”啞仆來取樂。他剛教訓了示小鮮一句，還沒有來得及救人呢！就被醒過來的時小鮮，一個沒守住力量給弄翻了。

孫飛宇也是剛剛外出歸來。他看着時小鮮此時一身邪煞的模樣，還滿不在乎的模樣，又看看時小鮮腳下，還躺着的一具啞仆“屍體”。

他越聽段明遠講下去，神色越發陰晴不定。

最後，段明遠說完了。

庭院的裏裏外外的仆人，都等着孫飛宇的一句話。

最終，孫飛宇深幽地說：

“小鮮，你從前，不是這樣的。”

就是這一句。

上禹派上上下下，其實都明白了孫飛宇的态度。

也知道了，在一個廢人一樣的示小鮮，和“天資縱橫”、聰明伶俐的蘇薇薇之間，到底應該跟哪一邊。

而原本，這個時候的示小鮮，還是會選擇和孫飛宇賭氣。

她沒有告訴孫飛宇，她并不是在折磨啞仆，而是出手，救了求到她門上的啞仆一命而已。雖然她并沒有證據，說了其他人也未必會信，但這個時候的孫飛宇，還是會相信她的。

事實是，示小鮮确實不喜歡蘇薇薇，不僅僅是因為蘇薇薇在刻意模仿過去的她，而且她直覺蘇薇薇這個女人是有問題的。

示小鮮為難蘇薇薇，其實是想要逼一逼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破綻。

但，段明遠出手打斷了她，示小鮮也覺得沒什麽意思，也就丢開手了。

但她不動，蘇薇薇卻已經看準機會，果斷出手了。她趁着只有自己和啞仆獨處的時候，把啞仆收到了自己的系統空間，折磨到只剩最後一口氣。

然後算準了孫飛宇回來的時間，給啞仆種入了混沌氣息，又下了生死契後利用從過去從系統中兌換出來的空間道具，把啞仆直接扔到示小鮮的院裏。

然後，蘇薇薇會帶着孫飛宇，找上門來，找準時機，捏碎生死契，讓啞仆暴斃在示小鮮手裏，被孫飛宇逮個正着。

一個啞仆的死，當然并無關痛癢。

但打狗是在看主人。示小鮮會折磨一個啞仆來“洩憤”，無非是沖着蘇薇薇來的。

而示小鮮為什麽這麽“恨”蘇薇薇？

當然只能是嫉妒吃醋了。

這就是蘇薇薇的目的。在之前的觀察中，蘇薇薇已經判斷出，示小鮮對孫飛宇并沒有那麽深的男女情愛，更多是同門之誼。

而示小鮮擺出的姿态太高，應該就是她讓孫飛宇念念不忘的最大原因。

對于一個男人，初戀永遠是心頭的白月光。要是示小鮮一直高高在上，對孫飛宇若即若離，甚至就此放手，她就一直是孫飛宇心中的白月光。

蘇薇薇立刻意識到，她想要把示小鮮從孫飛宇心中的神壇上拉下來，就必須要讓示小鮮正視自己對孫飛宇的感情，去向孫飛宇主動示愛。

只有示小鮮愛上了孫飛宇，白月光才會變成衣襟上黏人的飯粒子。

而她才能從被碾死在牆上的蚊子血，變成孫飛宇胸口的朱砂痣。

現在，示小鮮就用按照她的設計，用“折磨啞仆”方式，證明了自己只是表面上不在意孫飛宇。私底下卻已經計較的不行，已經開始用這樣驕橫跋扈的暴戾手段，來針對情敵。

孫飛宇也通過這樣的方式，第一次直接的感受到了示小鮮對他的“在乎”，想來也是感觸良多了。

而只要找到了突破口，蘇薇薇就有本事，一步步把過去示小鮮對孫飛宇的拒之門外，變成欲擒故縱。

對比之下，她從來不會作假，直來直去，敢說敢做，敢愛敢恨的做派，既對了孫飛宇的胃口，又更加真實可愛。從形容到氣質，又都是孫飛宇最愛的哪一款，還對他早已一往情深，芳心暗許。是個男人就都會知道該選誰了。

不過，蘇薇薇的計劃，還是出了偏差。蘇薇薇并沒有把示小鮮這個人，完全算準。

看到蘇薇薇手下的啞仆，備受折磨後，莫名出現在自己院裏，示小鮮明知道有不妥，但也不甚在意。

她本來是要讓下仆直接把啞仆扔出去的。

沒有想到這個啞仆，竟然開口說話了。

她知道示小鮮是她唯一活命的希望了，就把自己知道的，關于蘇薇薇的一切，和她遭受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但示小鮮其實并不在乎這主仆倆在玩什麽花樣。

她只是發現了啞仆身上被種入的混沌氣息，就準備拿啞仆來試手。

示小鮮之所以是天之驕女，并不僅僅是因為命格天賦，更是因為她的悟性。在金丹破碎後，她雖然也消沉了一段時間，但在看到這個世界的亂世慘象後，她還是想要做一點什麽。

她金丹既然破碎，修煉一途肯定是不能繼續了。

但示小鮮另辟蹊徑，開始自創煉體功法。她告訴啞仆，被混沌氣息入體，她已經神仙難救了。只有修煉這一套煉體功法，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啞仆自然答應。

示小鮮便開始着手，處理啞仆身上的生死契。蘇薇薇好像也是察覺了不妥，立即捏爆了生死契。

好巧不巧，這一下，正好在示小鮮移除生死契的時候。蘇薇薇這一下，直接讓這具身體的主人，換了個芯。

這時，時小鮮用天道來來回回地推演了半天，好不容易才捋清了現在的情況。

院裏，孫飛宇一句後後，一院子的人也一直站着沒動。

在時小鮮腳邊，啞仆的“屍體”上，絲絲縷縷的混沌氣息正在溢出。

示小鮮在混沌深淵避難的日子裏，就被混沌氣息入體，一直是孫飛宇用上禹派的秘法替她壓着的。

如今，在這上禹派裏，能用混沌氣息來折磨啞仆的人，除了時小鮮也并不做他人想。

孫飛宇心中實在複雜。但看時小鮮還是一副我行我素，對所有人不屑一顧的模樣，最終也無法再說什麽。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啞仆。

“把人擡下去，好好安葬了——”

孫飛宇已經打算小事化了，就此打住。

卻見時小鮮已經走到啞仆的“屍體”前蹲下。

果然，時小鮮探了探啞仆的情況，發現果然生死契只帶走了示小鮮，而本該“暴斃”的啞仆其實還活着。

但她傷得很重，時小鮮也沒有什麽手段，可以救她。

最後，時小鮮只能如法炮制，把她唯一能拿出來的氣運，放了一大坨出來，使勁往啞仆身上，被混沌氣息入體的地方塞。

雖然看起來好像沒有什麽用，不過，時小鮮也就死馬當活馬醫了。

“你到底還想幹什麽？！”段明遠看她動作，完全是在“鞭屍”的模樣，覺得示小鮮已經完全不可理喻了！

倒是孫飛宇過了氣頭上，這會兒也看出來了，那啞仆像是還有一口氣的樣子，而示小鮮好像是在用某種奇怪的手段在救她。

“明遠……”孫飛宇開口要叫住段明遠。

但段明遠已經沖口而出：“你這麽恨薇薇，你到底知不知道，薇薇其實是一直心甘情願，要替你換命、替你去死的？！”

時小鮮這個時候也擺弄得差不多了。她最後把示小鮮弄出來的那一套煉體功法，印在啞仆的靈識中。

然後站起來，伸伸懶腰。在段明遠難以置信的注視，和孫飛宇深沉的目光中，聳聳肩：

“嗯，我一直都知道啊。”

不僅僅是她從天機推演中可以看到。

示小鮮也是一直知道的。

“你……你竟然……”段明遠完全混亂了。

一直以來，孫飛宇和段明遠把蘇薇薇換命的事情，瞞着示小鮮。是因為覺得示小鮮心地善良，怕她知道有人為她換命後，心裏總不會開心。

沒想到，他們為示小鮮“考慮周到”，示小鮮卻說她一直知道，還完全不介懷。

“所以，你以為，薇薇為你換命，是理所應當嗎？”段明遠用一種完全陌生的眼光，從頭到尾地打量時小鮮。

這個人，真的是他那個憐貧惜老、古道熱腸的小師妹嗎？

時小鮮看看段明遠，撇撇嘴，沒有回答。

孫飛宇就以為她是默認了。他想到剛剛，段明遠對他說的，示小鮮對蘇薇薇下了狠手的事情。一時間，孫飛宇腦海中千頭萬緒齊齊湧上，讓他額角都開始微微抽痛。

所以，小鮮是明明知道了蘇薇薇将要替她承受的一切，卻還是如此做法……

“小鮮，你怎麽會，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孫飛宇揉着額頭，想起了曾經在師門時，梅花林中，示小鮮來吵醒他時的明媚笑靥，下意識地低語。

“我一直沒有變，變的是你啊。”時小鮮聲音懶洋洋地說。

孫飛宇看過來，時小鮮也無所謂地看着他。

“你怎麽能說出這種話？我從前的小師妹，絕不會如此折磨一個下人。”段明遠說着，忽然情緒上來，看着時小鮮，雙眼通紅，開始細數起曾經的示小鮮的種種。

時小鮮也不說話，挂個耳朵聽着，心裏卻在想，這個世界，果然已經沒有一個人真的懂示小鮮了。

難怪示小鮮到死，也不願意向這個世界解釋什麽。

其實示小鮮從頭到尾都是那個示小鮮。

她從被上禹派掌門撿回去的那一天，就偷看到了掌門為她占蔔的卦象，偷聽到了掌門和掌門夫人的談話，知道了自己命中注定，是要凝聚神品金丹，來填了這個世界的封印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掌門也知道示小鮮注定的命數，不願意親自撫養她，免得要犧牲示小鮮時，自己會不舍，才将示小鮮交給了孫飛宇來教導。

而在築基的時候，示小鮮也有機會，讓自己道基不穩，只九重築基，避開注定犧牲的命運的。

但她沒有這樣做。

她從一開始，就選擇了要犧牲自己，拯救這個世界。

而一直到她金丹破碎後，也始終此志不改。

她也真的找到了一條可行的方法，只是最後失敗了而已。

上一個世界結尾，合并更新在上一個章節裏了，沒有看到的小天使們，請前往上一章食用啊~麽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