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 16 章

夏天的夜空很寧靜,有着點點繁星和裹着輕紗的月光,花園裏懸挂着小小的裝飾燈,把環境襯托得分外好看。

明明是應該感到溫暖的氣氛,蘇蟬卻覺得自己整個人仿佛置身在一片黑暗中,輕輕的夏風吹來,寒意遍布全身。

那時候也是夏天,郊外的晚上很冷,單薄的校服抵抗不住寒意,陰森詭谲的氣息在黑暗中彌漫着。

她奮力地奔跑着,急速跳動的心髒仿佛能跳出胸膛,一不小心摔倒在了濕潤的泥土上,小小的手掌被碎石劃破,留下一道深深的傷痕。

橫生的草叢刮破了她的臉,血液滴在了鋒利的葉子上,引來了魔鬼。

蘇蟬不自覺地把兩只手交握,手指輕輕劃過掌心,好像能觸摸到當初留下的傷痕。

有細細的蟬鳴在花園中響起,風起葉動,蘇蟬慢慢抱着頭埋進了膝蓋上,呼吸一下下地在狹小的空間傳蕩,臉上慢慢有了暖意。

一會兒,靜靜地待了一會兒的人才擡起頭來,卻被種植在旁邊的桃花樹擋了視線。

蘇蟬整理了一下被手臂壓得有些褶皺的裙擺,把散落下來的頭發往後撥了撥,站起來走上二樓的陽臺。

花園旁有一處樓梯可以直接到達二樓陽臺,是方便從花園直接回到別墅裏面的,只是現在剛好是宴會跳舞的時候,沒人走到這裏。

蘇蟬慢慢走了上去,站在最後一階樓梯上靜靜看着天上的月亮發呆,神色平靜。

那天的月亮好像比現在要暗一些,也沒有現在好看,她記得摔在地上的疼痛,魔鬼的聲音,還有沾染了血色的衣服。

風将陽臺兩側的輕紗吹了起來,白色的軟紗很輕,被風一吹就揚起來,在空中飄蕩。

蘇蟬低下頭,閉上眼睛,壓抑心裏蔓延的記憶,不想在這場宴會上惹出麻煩,卻不想有一只手從背後推了她一把,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臺階摔了下去。

“蘇蟬!”“小蟬蟬!”危急之間,兩聲音色不同但是一樣驚慌的女聲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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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時拿着水杯和外套,剛剛走到花園的拱形爬藤花架旁就看見蘇蟬從旁邊十幾級的臺階上摔了下來,驚呼了一聲扔了手上的杯子和外套用盡全力沖了上去。

想象中的劇痛沒有傳來,蘇蟬摔到了一個柔軟的身體上,被人嚴嚴實實地抱在懷裏。

睜大眼睛撐起身體,蘇蟬長發散亂,臉上帶着還沒消去的害怕,看了一眼抱住摔下來的自己,臉色痛苦的南時,馬上從她身上下來,語氣驚慌:“摔到哪兒了。”

上下觀察了一下,蘇蟬跪在地上摸了摸南時破皮已經腫起來的腳踝旁邊,眼裏不受控制地泛起水光,“你摔到腳踝了,我馬上帶你去醫院。”

“別。”南時額頭上冒着冷汗,妝容因為整個人摔到地上都花了。

還好臺階下面是柔軟的草坪,不然不可能就這點傷。

“南時你沒事吧。”葉甜甜沖了過來,不知道自己只是去浪了一會兒,怎麽會搞成現在這個局面。

剛剛小蟬蟬被人從樓梯上推下來了!

“我不要緊,扭到腳而已回房間把醫生叫過來就好。”南時試探着動了動右腳,頓時就感到一陣鑽心的疼,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你得去醫院。”蘇蟬臉色凝重,托起南時的背,想把她扶起來。

“別,還在宴會呢。”南時抓着蘇蟬的手站起來,身子晃了兩下,勉強單腳站好,對着葉甜甜說:“甜甜,你去把我大哥叫過來,他在大廳裏。”

“好。”看了看南時不容置疑的樣子,葉甜甜趕緊跑去大廳裏面找人。

“你得去醫院。”蘇蟬盯着她已經高高腫了起來的腳踝,小臉繃得緊緊的。

“現在不能去,我得抓住推你的人。”南時握住蘇蟬的手腕,口紅因為撞擊抹到了嘴角上,發型衣服全亂了,狼狽得不行。

她不能現在去醫院,一去醫院宴會就開不了了,人也不好抓到。剛剛推蘇蟬的人被輕紗擋住了她只看見了背影,沒有看見正臉,隐約好像是個長頭發的女人。

“現在你的傷才是最重要的。”蘇蟬抓住南時的手視圖往大門走,她現在不想抓什麽兇手,她只想南時馬上去醫院。

“你才是最重要的。”南時反握住蘇蟬的手,語氣堅定:“我一定會找出來的,我絕不能讓你在我面前受傷。”

瑩瑩如水的眼裏都是蘇蟬的倒影,南時平日裏溫和的臉帶着難得一見的固執和倔強,令人有些生氣又有些心疼。

蘇蟬覺得好像吃了一顆青梅子,心裏又酸又澀,眼裏水霧不争氣地漫了上來,語氣哽咽:“你到底想怎麽樣才聽話。”

南時被蘇蟬眼裏的水霧吓到了,手忙腳亂地安慰她別擔心,惹得大小姐帶着哭腔又哽咽了幾聲。

“阿時。”南遷風風火火從二樓樓梯跑了下來,直直沖着南時過來,後面還跟着氣喘籲籲的葉甜甜。

“哥。”南時輕輕笑了起來,看着焦急的哥哥視圖安慰:“沒事,我不小心摔了一跤,別告訴爸爸,去我房間把醫生叫過來就好。”

“阿時,你得去醫院,還摔着哪兒沒有。”南遷如臨大敵,上下左右地打量着自家妹妹。

“大哥。”南時加重了語氣,字字分明,“我不去。”

被南時的臉色唬住了,南遷看了看旁邊同樣沒好到哪兒去的蘇蟬,咽下了要馬上帶南時去醫院的話,“好好好都聽你的,別耽擱了,我抱你從後門上去。”

“嗯。”南時抓住自家哥哥的手被攔腰抱起來,轉頭看着臉色不好的蘇蟬和葉甜甜,讓她們也一起過來。

-

從後門避開衆人回了房間,南遷匆忙去把家庭醫生叫過來,讓蘇蟬幫南時先清理一下傷口。

沾着消毒酒精的棉簽在有些破皮紅腫的腳踝輕輕擦拭着,南時反射性縮了縮腳趾,感覺有點冰涼,又有點刺痛。

“疼麽?”蘇蟬蹲在地上,擡頭看着她,眉頭緊緊皺着。

“不疼。”南時眼神微動,突然很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腦袋,頭發很軟,她上次摸過的,和長相完全不一樣。

“忍着點,不消毒好不了。”蘇蟬邊說着邊快速地給腳踝消毒,順便再把她擦傷的手臂等地方也消毒了一遍,皺着眉頭把髒的棉簽扔到了垃圾桶。

“小蟬蟬,你有看到是誰推的你嗎?”葉甜甜站在一旁幫忙收拾了一下,非常擔心。

宴會來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蘇蟬五年前就出國了一直沒有參加過這些場合,不可能會平白無故得罪人,肯定是有人在搞鬼。

“我那時候在想事情,沒注意周圍。”蘇蟬回想了當時的情景,自己在發呆突然被人從背後推了一把就摔了下去,背對着也看不見人。

“這事交給我吧,我會處理好的。”南時小心翼翼把腿挪上了一點,調整了一下姿勢。

她心裏大概有個懷疑的對象,只是不知道她為什麽要冒這麽大的危險把蘇蟬推下去。

蘇家家大業大,在s市基本無人敢惹,她知道蘇蟬的身份還敢這樣做,真的很沒有道理。

“阿時,醫生過來了。”幾人心思各異,南遷就拽着家庭醫生急沖沖跑了進來,語氣急切:“快看看阿時怎麽樣了。”

可憐家庭醫生一把年紀被南遷從房間裏揪出來,拽着手就沖過來,此時喘着大氣,簡直想給南遷兩腳,讓他知道怎麽叫做尊老愛幼。

“別急別急讓我緩緩。”留着一把小白胡子的老醫生瞪了南遷一眼,喘勻了氣在床前的椅子坐下,給南時看了看傷口。

“除了腳踝還有哪裏受傷嗎?”老醫生輕輕捏了捏已經腫起來的腳踝,語氣關切。

“沒有了。”南時忍着痛回答。

“沒什麽大礙,扭到腳而已沒傷到骨頭,噴上藥纏上繃帶好好休息,不要多走動就好了。”老醫生讓南遷下去拿止痛噴霧劑上來,剛剛走得急沒拿。

“還有什麽要注意的嗎?”蘇蟬暗暗記下來,多問了一句。

“盡量別碰水,忌辛辣,小傷而已不用太擔心。”老醫生囑咐了幾句,等南遷拿噴霧回來讓他噴在南時腫起的腳踝上,用繃帶纏上。

“阿時,到底怎麽回事,你說實話。”老醫生走後,南遷坐了下來,語氣嚴肅:“你不許撒謊。”

“我沒想瞞你。”南時臉色溫和,看了看蘇蟬,慢慢把事情經過和南遷說了一遍。

“這事我會去查清楚的,蘇小姐很抱歉你在我們南家遇到了這樣的事,南家會給你一個交代的。”南遷聽了妹妹的話怒火中燒,一臉冷色,卻還是極力克制情緒,把火氣先壓下來。

“是我連累了南時。”蘇蟬搖搖頭,要不是南時,她還不知道摔成什麽樣呢。

“大哥,你去查一查吧,人一定還在別墅裏。”南時拍了拍南遷的手臂示意他別生氣,抓緊時間把人找出來才是正事。

“阿時,你先歇會,我下去一趟。”南遷說完就出去了。

房間裏只剩下三個女人,蘇蟬動了動唇想說什麽卻被南時的話堵住了,“別跟我說對不起。”

南時把裙擺放下去遮住小腿,感覺腳踝已經好受很多了,看着蘇蟬輕輕說:“你永遠不用和我說對不起。”

一旁的葉甜甜看着兩人,覺得氛圍開始有些奇怪,眨了眨眼睛開口:“對啊,都是朋友對不起就別說了,等找到人了我們再好好出氣。”

“甜甜說的是。”南時笑眯眯地回答。

宴會裏來的賓客很多,幾個人又沒看清楚到底是誰,南遷下去暗暗查了一會兒發現沒有人看見誰去了二樓的陽臺。

客人太多了,有不好大動幹戈地查,免得南藝知道了,今晚的宴會就搞砸了。

“哥哥別擔心,等宴會結束後問問家裏的傭人,搞不好會有人看見。”南時斂下眼,眼下不是時候,晚點讓自家大哥去查一查今天和蘇蟬在花園說話的女人。

“蘇小姐今日受驚了,宴會已經快要結束了,不如你們先回去?我們南家改日一定會給個答複。”南遷看出自家妹妹有話沒說,想着那麽長時間沒見着南時,父親搞不好就會找過去,以免多生麻煩想讓蘇蟬兩人先回去。

“嗯。”蘇蟬應了一聲,走在南時面前,“有什麽事立馬通知我,傷也是。”

“好。”南時笑眼彎彎,讓南遷送她們兩個人先回去。

回去的路上,蘇蟬坐在車裏臉色平靜,但是車裏沒有一個人敢說話。

葉甜甜忍了一下,還是慫慫地開口:“別擔心,南時會找到人的。”

“嗯。”蘇蟬側過頭,有些抱歉:“今天吓到你了。”

“嗨,你沒事就好。”葉甜甜心大,不把這些放在心上。

把葉甜甜送回葉家,還被拉着念念叨叨了幾句注意安全蘇蟬才上車回去。

-

蘇家大宅。

蘇蟬半夜了才回到家裏,衣裙皺巴巴的吓到了年管家,以為出了什麽事。

不想讓他擔心,蘇蟬只說不小心玩鬧的時候摔到了草叢上才瞞混過關,和年管家說了幾句之後就上樓去了。

浴室裏,水霧缭繞,蘇蟬頭發濡濕坐在浴缸裏,臉色平靜,不知道在想什麽,門外三月喵喵叫的聲音時不時傳來,催促着鏟屎官快點出來玩。

水慢慢變冷,蘇蟬慢慢從水裏站了起來,拿起幹毛巾随意擦了擦頭發穿上浴袍綁好帶子走了出去。

腳踝被三月抱住,柔軟的尾巴還圈起來了,蘇蟬下意識想到南時,想發個消息過去問問情況,沒想到剛拿起手機就看到了打過來的語音電話。

“我在你家門口了。”南時聲音清潤,還帶着一絲笑意。

“什麽。”蘇蟬驚了,差點踩着三月,有點暈乎,“你說你在哪兒?”

“你家大門口。”南時聽着那邊的動靜,擡眼看了看眼前關着的鐵門,默默重複了一遍。

“我馬上出去。”蘇蟬急急忙忙把三月抱開,來得及問為什麽突然來蘇家,外套也沒披穿着浴袍拖鞋就跑了下去。

雕花的鐵門外面,南時穿着宴會的裙子,頭發被吹得有點亂,拿着手機站在門口。

蘇蟬讓保安把門打開,急沖沖跑了出來,看着穿着拖鞋包着腳踝的人瞬間沒忍住炸了:“你是豬嗎,受傷了跑來做什麽,再摔了怎麽辦。”

南時什麽也沒說就被噴了一臉,有些驚愕,看着發火的蘇蟬随即輕輕笑了起來。

“你笑什麽,我問你話呢。”蘇蟬眉頭緊皺,不知道她作什麽妖。

“我家水管爆了,燈也滅了,我不想住酒店。”南時看着蘇蟬雖然生氣但是關心的眼神,一本正經地開始胡說八道。

“哈……”蘇蟬剛想說你在放屁,觸及到南時腫的老高的腳踝和眼裏的擔心什麽話都憋回去了,感覺一陣頭大。

“我要住你家,你得負責蟬蟬。”南時眉眼耷拉,動了動右腳踝,頗有些凄凄慘慘的感覺。

“你在想屁吃……”蘇蟬下意識回了一句,看着一臉可憐的人馬上後悔了,的确是因為她南時才會受傷的,而且特意跑過來城西找她也是一番心意。

“走了,要是感冒了我就把你扔回去。”口不對心兇巴巴說了一句,蘇蟬走過去扶住南時的手。

“好噠。”南時忐忑的心放了回去,本來擔心下不來臺的緊張感頓時煙消雲散,美滋滋地跟着蘇蟬走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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