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金帳
金帳
含璋一心一意的打磨圖樣,有了福臨的支持,她便只管盡情的發揮了。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不知不覺一下午的時光就過去了。
瞧了瞧手邊的成果,含璋很滿意啊。
天光一點一點的暗下來,窗邊的光線也不那麽明亮了,一會兒點燈了視線就更不好了。
和着夜色的光影畫畫,那就太傷眼睛了。
含璋餓了,要擺膳,孔嬷嬷便來桌案前收拾她的畫卷,墨蘭墨心去外頭傳膳了。
福臨忙着,不能過來與她一同用膳,卻惦記着要她好好吃飯,叫乾清宮的小廚房做了她愛吃的膳食送過來。
慈寧宮那邊也送了吃食過來。
含璋高興極了,她很喜歡乾清宮小廚房做出來的膳食,更合她的口味。
晚上也天熱,含璋不想出去,只想在殿內待着,外頭叫曬了一日了,連地上的白磚都是燙的,倒是殿內,廊下放着冰塊,殿內放着好幾個涼扇,便涼快多了。
素日裏愛用的那個白玉羽毛的團扇,手柄握久了就會熱,含璋就不大喜歡了。
福臨近日不許她吃冰,太後那裏看的嚴,孔嬷嬷墨蘭墨心她們更是瞧着她,偷吃一點涼的都不行,她連喝水都得是溫熱的。
含璋沒法子在這上頭任性,只好在那一箱子各式各樣的扇子裏頭翻找,就叫她找到了一個牙絲團扇,又輕便又漂亮,最要緊的是,那手柄是青灰色的涼玉做的,不管拿在手上多久,都不會熱起來,一直都是涼涼的。
含璋喜歡極了,她散開了頭發,就倚在美人榻上,自個兒晃晃悠悠的搖扇子,享受這難得的清涼時光。
福臨說要來,也不知是什麽時候來,含璋洗漱後,就攏着睡裙靠在美人榻上,透過門扇,瞧着遠遠宮檐上偶爾劃過的流星。
流星太快了,連許願都來不及。
這幾日熱,晨起比往常早了許多,下午又沒有休息,這會兒美人榻放在通風的地方,含璋一躺下來就昏昏欲睡了。
福臨忙完了,趁着夜色來的時候,就瞧見了這一幕。
禀報的人叫他遣走了,那一嗓子喊出來,怕是要把小皇後吓一跳的。
殿內亮着燈,一點暖黃的光暈。美人榻就在他眼前,小皇後微微阖着眼眸,手裏的牙絲團扇随意蓋在身上。
晌午來瞧她時綁起來的大辮子也讓松開了。
含璋的頭發生得好,烏黑濃密,大約是綁了一下午的大辮子沒有拆開,這會兒再松下來,頭發散落在她肩上,一段一段的卷曲着,是自然弄出來的。
就跟那些洋人似的。
趁着她的小臉越發精致可愛,倒是有幾分洋美人的做派。
福臨坐過去,輕輕摸摸洋美人的臉蛋:“不可以這樣睡。”
含璋沒睡着,就是迷迷糊糊的要睡不睡的樣子,被福臨一摸就醒了,一看是福臨,翻了個身,就含着聲音像在撒嬌:“皇上來啦。”
晌午福臨一走,她一開始忙,就把那口鍋的事情忘記了。
也就只是擔憂的那麽一下下。
一穿來就活得舒服自在,太後疼愛,福臨寵愛。當然了,一開始福臨沒掌握好分寸,在她的要求之下,福臨确實是越來越顧及她的感受了。
她就像是發芽的枝丫,沒有被人修剪,也不會被人修剪,只需要在這裏,努力的綻放自己。
有多大的空間,就綻放多大的光芒。
她甚至本能的覺得,福臨不會傷害她。
含璋也不知道這是哪裏來的自信。
丢了一下午的擔心,這會兒再面對福臨,對上他含笑的眼眸,含璋又有點擔心了。
晌午是來不及,這會兒又沒人再叫福臨去忙事了,畫卷的事兒,是不是總要有個交代呢?
福臨也不說什麽,就俯身抱起她,直接将含璋抱到床榻上去了。
她的頭發有點長,垂落下來,被福臨挽在手心裏。
含璋看到,他輕輕嗅聞了一下,望着她笑:“洗過了?很香。”
新做的睡裙,是有點偏現代款式的。夏天穿衣裳褲子齊全的寝衣,還是有點熱的。
福臨聽她說的睡裙能長至腳踝,他也同意了。
反正是不許她貪涼的。
把她放到床榻上,福臨也盡職盡責的用睡裙把她裹好,是真怕她受了哪怕一點涼氣。
床榻上早換了輕薄的帳子。還是大紅的床帳,但不是百子千孫的圖樣了,換成了大片的亭臺樓閣,山水流觞,是很美的一副紗帳。
就是這帳子很輕薄,哪怕床帳放下來,将那屏風的羽毛珠簾撩起來,榻上的一切朦胧都在鏡中若隐若現。
仿若鋪了一層輕紗,輕霧之中,卻什麽都能看清楚。
夜深了,又沒什麽大事,福臨放下床帳,是要就寝的意思。
含璋卻輕輕握住了福臨的手臂。
福臨身材很好,含璋手掌嬌小,這一握,也就握了一半。
對上福臨的目光,含璋眨眨眼,輕聲說:“那個,那個畫,其實是——”
“其實就是孔嬷嬷教你的。”她話都沒說完,福臨就開了口,給她把話補全了。
含璋一愣,嗯?
福臨含着笑,眸中映了一點外頭燈燭的光亮。
挑了挑眸,福臨又說了一遍:“含含,那是孔嬷嬷教你的。”
這不是置疑的問句。是很篤定的說法。
福臨甚至是很溫柔的模樣,他還在笑着,帶着悠然的目光,替含璋确認這件事。
這仿佛在福臨心裏,不是什麽大事似的。
在這樣的目光下,含璋心裏冒頭盤旋的那麽一點點擔心忽然就落了地。
她凝視着福臨的目光,從中找到了福臨遞過來的默契。
“嗯,皇上說得對,那就是孔嬷嬷教給我的。”含璋的聲音裏透着輕松。完全沒有了之前的遲疑。
孔嬷嬷還是萬能磚。皇上說搬就能搬。
福臨不追究,甚至願意把這口鍋給孔嬷嬷背着,那甭管這鍋有多大,孔嬷嬷永遠背得動。
福臨笑了,他親了親含璋的唇珠,語氣親昵:“含含記着,以後不管誰問,都這麽說。”
含璋被他含着上唇親,只能用含含糊糊的聲音應了他。
她能明白,福臨知道她糊弄他呢。但福臨似乎能包容這樣的糊弄,也并不想着要逼着她承認什麽或者吐露什麽。
福臨甚至還幫着她一塊兒糊弄人。
就是十分寵溺的态度。甚至含璋還從他的态度裏讀到了充裕強大的自信。
就是那種,他在舒展自在的活着,所以,也允許甚至期待他身邊的人,也一起舒展自在的活着。
含璋被抱進來,連帶着攥在手裏的牙絲團扇也一起被帶到了床榻上。
兩只手被放到了福臨的腰上。團扇顧不上,就落到了軟絲涼席上。
福臨拿在手裏瞧了一會兒,對着含璋微微勾唇:“白玉的不喜歡了?”
含璋沒什麽力氣,被抱在懷裏,指尖都落着粉紅:“那個熱。這個涼,握着舒服。”
福臨哦了一聲,又用牙尖輕輕磨了磨她的臉蛋肉:“還貪涼呢。”
含璋有點疼,就惱了,嗔怪抱怨:“現在是夏天。這麽熱,皇上怕我着涼,要不然幹脆把我送到暖爐子裏包着吧。熱死我算了。”
小皇後鬧脾氣了。被人管頭管腳的,能不生氣麽。
福臨笑了:“都說了,不說死。”
含璋不理他,但逃不掉,便學着他的模樣,也用牙尖尖磨着他的鎖骨肉。
福臨眸光漸深:“是啊,這麽熱,有人就不怕涼了。”
福臨懶得動,也不知怎的在這團扇上的機括裏弄了一下,青灰色的涼玉手柄脫落下來。
牙絲團扇被随意放到一邊,福臨抓着含璋的手,把涼玉放在她的掌心:“那就試試這個吧。”
那白玉團扇也不知道在哪兒,反正不在床榻上。暖玉不要,那就用涼玉試試。
小皇後月信幾日,福臨都沒碰過她。
這一回,涼玉上的水漬就有點多了。
還被福臨壞心的塞到含璋的手心裏。
青灰色的涼玉似乎都變了顏色,帶了些青白色。
還是涼的。
但是這回吧,感覺就很有些不一樣了。
福臨問她。
她趴在軟枕上,小小聲,有些失神:“涼。”
就是很涼。涼的她不喜歡。
含璋抓着福臨的手,眼神軟軟的:“我不喜歡這個。”
就知道福臨喜歡鬧這些。想起那一箱子的各式各樣的漂亮團扇絹扇,含璋心都在抖着,那些玉色的手柄,難道都可以拆下來,難道都要一個個試一遍嗎?
福臨有點壓抑,還是稍稍克制了一下,才抱着她笑道:“怎麽不喜歡?朕看你,似乎喜歡得很。”
還不是哭了。現在眼角還挂着淚珠呢。
含璋也不知道怎麽說。
叫他弄的,清白如紙的人知道了些滋味,這事嘗過幾回,竟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麽。
福臨總是用別的。
她就知道了區別。
含璋把睡裙往身上蓋,聲音小小的:“怎麽喜歡?那都是死物。”
可福臨是活的。活生生的人。怎麽能和那些東西一個樣?
福臨輕笑了一聲,眸深似海:“現在是怎麽?想要活物了?”
含璋不說話,只用一雙眼睛瞧着他。這讓她怎麽說呢?
小皇後一雙眼睛是生的真好,含水的眼眸像是會說話似的。什麽也不說,偏偏仿若含着千言萬語似的。
福臨能不動心麽?福臨可太動心了。
偏偏還記得她怕疼的哭。
睡裙上有什麽動了動,含璋輕輕叫了一聲,福臨說:“在外頭先熟悉熟悉。等你準備好了,朕活給你看。”
這是怎樣帶着暑熱的夜晚啊。
床帳最後被撩起來,因為沒有力氣的含含小皇後覺得熱。
夜半的坤寧宮,侍候的宮人們都被遠遠的遣走了,連吳良輔都不許守在宮門前。
能夠送熱水進去的,只有孔嬷嬷。
但孔嬷嬷也只能将熱水送到外室,到內室裏頭,福臨會自己拿進去的。
涼玉又恢複了青灰色。但因為不被含璋喜歡,福臨将它重新做成了牙絲團扇,放在含璋枕邊。
害羞柔軟的含含小皇後重新清爽起來。
福臨抱着她去選了新的睡裙,給她溫溫柔柔的穿在身上。
然後把人放在床榻邊的美人榻上,自己則勤勤懇懇的來換床榻上的軟絲涼席。
都墊了一層褥子了,可沒用,還是得換呀。
含璋靠着軟枕,懷裏抱着軟枕,臉紅紅的看着大鏡子裏的自己。
福臨給她胳膊上弄的全是紅印子,方才的一切還是近在眼前,想忘也忘不掉。
含璋默默的想着自己從迎春圖裏看見的那些,又去看看精力十足正在鋪床的福臨,心想,她要是學着那些了,再用在福臨身上,怕是這個精f力f旺f盛的男人會更瘋吧。
實在是累了,等福臨收拾好一切,再回來的時候,含璋已經抱着軟枕睡着了。
福臨眉眼一瞬溫柔下來,輕輕抱起他的含含小皇後,放到床榻上,然後他自個兒也上去,抱着柔軟的小姑娘,睡去了。
有深得皇上皇後信任的孔嬷嬷在,一切善後收尾的工作,都可以放心的交給孔嬷嬷。
含璋翌日醒來的時候,福臨已經去乾清宮了。
昨兒夜裏,福臨收拾出來的東西,早就叫孔嬷嬷收拾起來了,含璋起來後,就瞧見內室煥然一新,她含了點點笑意,心情頓時舒暢。
一會兒忙完了,她就把那個擱在她枕邊的涼玉團扇收起來。福臨昨兒都答應她了的,不再用這個了。
她昨兒睡得晚,今兒晨起就有點晚了。如今去慈寧宮不必趕早,她可以慢慢的梳洗打扮,然後用了早膳後,再去慈寧宮給太後請安,和孩子們玩耍玩耍。
如今有了這個差事在身上,和孩子們玩耍的時間也沒有那麽多了。
盡管是不想叫人先知道,但前期的準備總是必不可少的。
宮裏都因為這事忙了起來。含璋這兒也很忙,但因為太後與福臨的大力支持,不出五日,竟就将她畫在畫卷上的圖樣設計都做成了。
畢竟這往後,宮裏會越來越熱,早一日做成,孩子們和宮中的人,也能早一日的享受涼爽。
這日難得下了一場雨,上午還在落雨,黃昏前後就停了。
磚石上留存着濕意,整個宮城都透出幾分難得的涼爽來。
傍晚有風,含璋請了所有人,去了宮中最高的城樓。看看她這幾日忙碌的成果。
宮中最高的城樓,可以看見整個紫禁城的風景。華美巍峨,壯麗柔美。
貴太妃自然也是在的。
城樓上也有風,高處風大些,站上來的人多,可能在最前頭的,也就只有皇上皇後,太後孩子們,還有貴太妃和康惠淑妃。
旁人都是在後頭站着的。
這回人來的齊全,尤其是後宮的嫔妃們,人人都為能見到久違的皇上而高興,但誰也不知道,她們被宣來此處的唯一原因,只是因為福臨想要小皇後在所有人面前出風頭。
在禁足的靜妃與佟妃都沒有來。佟妃不在,三阿哥也不在。
董鄂氏安靜站在大公主多爾瑾的身邊,宛若風中白蓮,明明是不願意引人注目的,可這些時日,誰又能不知道呢?
滿八旗的第一才女,鄂碩的女兒董鄂氏進宮了。
沒見過她的,都在悄悄的看她。
很多人都在想,皇上和詩畫雙絕的安郡王關系那麽好,聽聞董鄂氏也是能詩會畫的,還在江南待過,那皇上什麽時候寵幸董鄂氏呢?
誰都知道,承澤親王把董鄂氏放在大公主身邊,面上是為着陪伴大公主,可內裏呢?怕是就指着這位滿洲出身的貴家格格能得寵吧?
畢竟這宮裏頭,蒙古的嫔妃太多了。皇上可是不能厚此薄彼的。
靜妃和佟妃都不成了,總得指望出一個人來啊。
站在最前頭的人,可不會管背後這諸多的小心思。
貴太妃忍了幾日,早在整個宮裏熱火朝天為含璋的設計而忙碌的時候,貴太妃就想發作了。
可偏偏太後與皇上護的緊,她竟找不到給含璋添亂的時候。
又不能輕易讓人跳出來去破壞,指不定線扯不幹淨就牽扯到她身上來了。
如今博果爾是郡王,年底還要為博果爾謀劃大事,貴太妃可不想把自己牽連出來,到時候護不住博果爾,不能為博果爾籌謀。
這個時候,貴太妃也不想和太後皇上對上。
是以這幾日,宮裏頭人人都為皇後辦差。
忍了幾日,到了今日站在這城樓上,貴太妃可不會為他們擡轎的。
她笑道:“前兒皇後還信誓旦旦的與咱們說,要好好的設計謀劃。我還當是怎樣驚豔的法子呢?如今瞧來,只是在各宮之上都搭了涼棚,這涼快自然是涼快了。但也有不少的花費,更稱不上是絕妙的法子吧。”
其實那涼棚搭的十分精細,貼合了所有宮室的特點和結構,看得出是下了大功夫的。
可貴太妃偏要說成平平無奇,沒有亮點。她就是仗着自己見過世面,說含璋的法子不好。
太後含着笑沒說什麽。福臨可不樂意了,他牽着含璋的手,當先就要出來護着自己的人。
結果還沒開口呢,就見太後看了他一眼。
福臨一頓,不情不願的抿了抿唇,好吧,他不說話,讓小皇後自己說吧。
含璋滿目柔美,含着和煦的笑,先瞧了福臨一眼,才望着貴太妃道:“這涼棚也不僅僅是涼棚。太妃瞧着吧。這就來了。”
她給孔嬷嬷做了個手勢,孔嬷嬷會意,帶着墨心轉頭就去了。
她們這兒傳令出去,就聽見康惠淑妃喊了一聲快看,所有人的目光,都投注在紫禁城的宮室之上。
既是為主子們避暑,可也不能不管奴才們的死活。
各個宮室都在宮宇之上搭建涼棚。是按照含璋的圖樣來建構的。
但整個紫禁城,這時候卻像是被塗抹上了一層重重的金光,流光溢彩的綢緞絲織被升了起來。
幾息的功夫,一片金光籠罩了紫禁城,而在慈寧宮一帶,那片金光籠罩之下,是一直五彩斑斓的彩色鳳凰,振翅欲飛。
東西六宮,都是各色各樣的花朵,一宮一朵,華貴非常。
乾清宮和坤寧宮這片,是連成一片的四個大字。國泰民安。
字樣是含璋央着福臨寫的。還有滿語和蒙語,都大大的展現在旁邊了。
這一派金尊玉貴,與巍峨的紫禁城相得映彰,令人深覺驚豔震撼、
太陽被格擋在金帳之外,底下涼風習習,流蘇招展,真真是消了大半暑熱。
這麽大的陣仗,叫衆人都看癡了。
貴太妃最先反應過來,她眸光閃爍,故意提高了些聲音:“這可真是讓人沒有想到啊。皇後居然有這麽大的手筆。哎,現在想起來,靜妃當初不過用些金器就得了斥責,如今皇後這樣大的手筆,太後與皇上還這樣護着。我可真是要為靜妃叫屈了。”
“咱們不過是為了消暑,不想熱着罷了,請皇後想個法子。皇上弄出這些來,大張旗鼓的,叫外頭朝臣們看了,像什麽話呢?南邊還在打仗呢,咱們就這樣奢靡,怕是不妥當吧?皇後年輕,太後和皇上,怎麽能這樣縱着她壞了自己的名聲呢?”
含璋抿唇一笑:“太妃言重了。這些東西都是宮裏現成的,并沒有花費什麽銀錢。”
說起來,這個法子,也并非含璋獨創。
她對這些,本來也是沒有什麽頭緒的。
偏偏那一日太後點了她,她瞧着慈寧宮的大紅宮門,忽而靈光閃爍,就想到了這個法子。這還是清末那位最懂得享受萬事都不會虧待自己的太後給了她靈感呢。
那位老太後到了夏天的時候,就慣愛用涼棚避暑,用華美的綢緞遮蓋,含璋不過是化用了她的法子罷了。
老太後一夏天的避暑費用十分奢侈。但含璋肯定不能這麽用的。
她聽太後跟蘇茉爾盤賬,宮裏大庫裏的東西很多很多。前明的東西也還留下了很多。
當年一場亂象被燒過一些,但因為庫房衆多,很多東西的庫存還是留下來了的。
宮中的木材和綢緞是最多的。
可這些前明的綢緞,壓根沒法拿出來再做衣裳穿了。木材也是被人遺忘了。又不是很大的木材,卻正好可以拿來做涼棚。
含璋把這個想法給太後還有福臨一表明,就得到了兩位大佬的鼎力支持。
這樣的‘廢物’利用,不但清了庫存,還不用花費銀子,還能落得個好名聲,有什麽不好呢?
含璋巧笑嫣然:“若是不用這些東西,任由它們在深庫爛掉發臭,那才是真正的奢靡浪費呢。”
貴太妃咬了牙,當年都說莊妃聰謀過人,貴太妃初始并不将這個永福宮莊妃放在眼裏。可後來的一切,證明莊妃當真善謀。
如今,再瞧她這個侄孫女,本來還以為只是個胭脂水粉上有些個心得的小姑娘,以為她最大的能耐不過是會打扮罷了。
如今卻深深從心裏忌憚了她。科爾沁的博爾濟吉特氏,難道又要出一個昭聖皇太後嗎?
麻煩的是,這位如今是正宮皇後。這樣的格局胸襟,于太後母子是如虎添翼,是大大的助力。
貴太妃瞧了一眼董鄂氏。
就見那姑娘臉色有些發白。
貴太妃想,瞧瞧,她就說了,這個法子不成的。
福臨——貴太妃又去看福臨,貴太妃沉吟,福臨這些日子,只宿在坤寧宮。
皇上寵愛蒙古皇後,看這架勢,是別人都入不了眼了嗎?那這後宮裏,滿軍旗漢軍旗的嫔妃,可就都要靠後了。
後宮如是,那朝堂上呢?
貴太妃總覺得能做點什麽,但似乎,又什麽都不必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