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第 68 章
般般望着自己的尾巴尖，下意識搖了搖，于是上面的蝴蝶結也随之搖了搖。混天绫流光溢彩，更顯得她的皮毛鮮豔亮麗。
“哇。”般般笑起來，“我喜歡！”
哪吒：“……怎麽沒人問我喜不喜歡？”
玉鼎真人轉過頭：“那你喜歡嗎？”
哪吒扶額：“如果用的不是我的混天绫的話，我大概會覺得挺可愛的。但是，師叔，你難道沒有想過，小狐貍如果真戴着我的混天绫回家，被她娘看到……”
她娘難道不會覺得生氣嗎？
玉鼎真人卻走了過來，一改在般般面前的滿面春風，低聲道：“之前我也和你想的一樣，覺得既然妲己對我們有怨言，那矛盾能避則避。但是今日小狐貍吃了我做的零嘴，不慎醉酒，這總不能再讓哮天犬背鍋。我是藏不住了，你呢，你也還打算繼續藏下去嗎？”
哪吒咬住嘴唇。
楊戬站在臺階上，負手望着他們，又望了一眼正忙着搖尾巴欣賞蝴蝶結的般般，輕輕嘆了一口氣。
哮天犬把喝完的解酒湯碗放了回去，又拎了根紅色發帶和梳子出來。按理說楊戬府上是不會有紅色的發帶的，但自從之前陪般般逛了幾次街之後，楊戬便也留了些零碎的首飾衣物在府上，以備不時之需。
“來，般般。”玉鼎真人笑眯眯地朝她招了招手，“過來坐下，給你梳頭。”
般般聽話地跑了過來，坐在玉鼎真人跟前，留了個後腦勺給他，自己則還在抱着新尾巴玩。
玉鼎真人一邊給般般梳頭，一邊感嘆：“唉，自從楊戬自己會梳頭後，我就再也沒給別人梳過頭了……”
般般的頭發又多又厚，玉鼎真人先從發尾開始給她梳開，再從上到下梳通，然後開始分發縫，兩邊各盤一個揪揪，用新發帶紮好。
般般伸手摸了摸腦袋：“好了嗎？”
玉鼎真人：“好得很！”
哮天犬也點頭肯定。
般般跳了起來：“謝謝真人，那我去找娘親咯！”
看着她迫不及待沖出真君府的樣子，以及楊戬緊随其後的背影，玉鼎真人臉上的笑容慢慢淡去了。
“唉……”他撣了撣衣服上的狐貍毛，對哪吒道，“咱們也該走了。”
哪吒抿着唇，一言不發地跟上了玉鼎真人。
妲己正在屋內打坐，忽然一道小旋風撞進房中，伴随着熟悉的高音：“娘親——”
一個熱乎乎的身體撲進懷裏，妲己被撞得一歪，下意識地摟住了懷裏的人：“怎麽了？不是出去打獵了嗎？這麽快就回來了？”
她又往般般身後看了一眼：“尾巴怎麽了？”
原來，般般的尾巴們正緊緊擠在一起，宛如一朵即将綻放的大花苞。好看是好看，可是為什麽要擺成這樣？
般般捂住妲己的眼睛，噓了一聲：“我讓你看，你再看哦。”
妲己不知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忍不住笑道：“好。”
般般溫熱的小手蓋在她的眼睛上，似乎還有點微微的汗意。
“三、二、一……将将将将！請看！”
遮擋撤下，妲己張開眼，恰好看到般般三條尾巴如花瓣一樣散開，而正中間的，正是一條一模一樣的第四尾，上面還打了個蝴蝶結。
妲己愣住。
般般伸開雙臂，驕傲道：“怎麽樣！我現在有四條尾巴了！是不是超——厲害？”
妲己驀地站起，往她身後看去——
那第四尾并非是長在正中間，而是長在側邊，只是般般為了制造驚喜，強行扭了一下根部，把它塞到了正中間，藏在了合攏的三尾之內。但就算是如此，也不能否認，這的的确确，是一條貨真價實的第四尾！
妲己吃驚不已：“這就有第四尾了？”
“當然！”般般昂首挺胸，四條尾巴一起翹了起來，“今日打獵的時候，我遇到了一條很難纏的水蛟，好在最後還是打贏了！然後我就長出第四尾了！”
妲己失笑，用力捏了捏她的臉，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好般般，真厲害！”
看來楊戬的補魂和授課确實很有用，按理來說，尾數越多，所耗費的修煉時間就越長，可距離修出第三尾才過去了一百年，般般這麽快就有第四尾了。這其中固然少不了楊戬的幫助，但更重要的也是般般自己在努力學習。
“真君呢？”妲己問。
“在外面呢。”
妲己牽着般般走出房門，便看見楊戬正站在廊下等着她們。
他應該也很高興，只是因為般般生出第四尾的時候他就在現場，所以已經過了最激動的那個時刻。否則為什麽現在他的臉上只有微微的笑容？妲己有點疑惑楊戬的反應。
但此刻能分享喜悅的也只有他一個人，妲己還是笑了笑，說：“般般有第四尾了呢。”
楊戬道：“以後會更厲害的。”
般般高舉拳頭，叫道：“以後當妖王！”
妲己撸了一把她的新尾巴，笑道：“以後當妖王。”
她這一撸，就把那個蝴蝶結撸下去了。妲己彎腰撿起，一上手就發現，觸感好像不太對，過于絲滑，不似是普通的綢緞……
“這是……”她臉色一變，“混天绫？”
般般把蝴蝶結從她手裏拿走，套在自己手腕上玩了起來：“是噠，就是混天绫，三太子借我玩的，玉鼎真人給我綁上去的，說這樣尾巴更好看。”
妲己驀地看向楊戬。
楊戬道：“他們想見你。”
妲己又低下頭，一把握住般般在玩的混天绫，嚴肅問道：“你什麽時候見到的三太子？”
“就打獵半路啊。”般般說，“三太子不僅把混天绫借我玩了，還把乾坤圈也借我玩了。不過乾坤圈我剛才還回去了，就剩下混天绫……對了，我答應要給他糖和肉吃的，娘親，咱們能請三太子去吃糖和肉嗎？”
妲己無言。
“不過，我有點兒困了。”般般揉了揉眼睛，“我能去眯會兒嗎？就一小會兒……”
按理來說，剛發生這麽值得慶祝的事情，般般不會困，可她現在卻困了，是為什麽？
妲己再一次看向楊戬。
楊戬卻道：“醒酒湯開始起作用了。”
妲己立刻瞪了他一眼。說好的不碰酒，怎麽又碰了！出去一趟，怎麽發生這麽多事情！
妲己深吸一口氣，先扶着般般的肩，把她帶回了卧房，直到安頓她睡下，妲己才皺着眉頭出來。
“你師父和哪吒呢？”她語氣有點不善。用腳想都知道般般醉酒肯定和他們有什麽關系。
楊戬道：“門外等你。”
妲己閉上眼，暗道一聲果然如此。她走到門口，手在厚重的漆門上停了一下，才推開了那扇略顯沉重的大門。
門外，一老一少，兩個滿身狐貍毛的人正望着她。
妲己：“……”
原先要說的話突然就忘了，她硬邦邦地開口：“你們來做什麽？”
“小狐貍醉酒，是因為我做了一道酸甜藕片，不小心将酒當成了醋加進去，給她當作打獵時候的零嘴吃的，所以她才會誤食。”說着，玉鼎真人又連忙補充了一句，“她沒有大礙，也只折騰了哪吒一個人。”
妲己面部隐隐抽動了一下。
玉鼎真人做零嘴給般般吃？他還有這手藝和閑情？
她一下子便反應過來：“所以那些飯菜也根本不是哮天犬做的，而是你做的？”
玉鼎真人心虛地摸了摸鼻子：“那我不是覺得，小狐貍這麽掉毛很危險嘛，但我又怕你覺得我指手畫腳，只好假借哮天犬的名義……”
妲己倚着牆，面無表情地看着玉鼎真人。
玉鼎真人像個罰站的學生一樣站在妲己家門口，撓了撓胡子，有點不知道該不該繼續說下去了。
“三太子也上門，想必是為了讨還混天绫了。”妲己伸出手，手裏躺着那截被縮小的混天绫，“我家孩子不懂事，惹惱了三太子，還望三太子大人有大量，不要跟她計較。”
她一用這個語氣說話，哪吒便想起那日在東海之上的對峙，令他渾身難受。
他接過混天绫，收入懷中，猶豫了一下，還是低聲道：“我知嫂嫂對我有怨——”
“誰是你嫂嫂！”他話還沒說完，便被妲己打斷，“我看三太子真是糊塗了，我一介狐妖不敢高攀三太子，既然三太子已經拿回了混天绫，還請速速離去吧。”
哪吒張了張口，下意識看向楊戬求助，楊戬卻只是朝他搖了搖頭。
他想起那日在東海，他問起般般父親，妲己親口說了一句“早亡”，那時楊戬就在旁邊，卻未置一詞。
他們的關系竟真的差成這樣了麽？
哪吒不由更加難受起來。
“不走是嗎？不走的話，就不要怪我閉門謝客了。”
眼看妲己就要關門，玉鼎真人一把攔住，委婉地笑了一下，道：“咱們有話好好說，行不行？首先要表明一點，不管你信不信，但我和哪吒現在，絕無要害你們母女二人之心，也不會讓別人害你們。”
妲己冷笑一聲：“般般是楊戬的女兒，你們也許還真不想害她，可是闡教當初是怎麽對我的，我憑什麽要相信你們？退一萬步講，就算你們闡教‘不計前嫌’，我又憑什麽不能計這個‘前嫌’？就因為般般誤打誤撞讨了你們歡心，所以我也得配合她，跟你們一起？”
“絕不是這個意思。”玉鼎真人正色，“你若是不想看見我，我不出現在你面前便是，只不過……嗯……能不能讓我繼續給小狐貍做飯？你知道的，她需要控制一下飲食，而你們都不願意做，那就只能我做。何況小狐貍并不知道這些，她就算感謝也只會感謝哮天犬，不會感謝到我頭上來，是不是？所以你大可以放心，我不會把她拐跑的。而且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出現放錯酒這種事情。”
妲己盯着他：“你什麽回報都得不到，你圖什麽？”
“我圖什麽？”玉鼎真人叉着手，一笑，“你說楊戬圖什麽，我就圖什麽。他一個當父親的都不圖回報，我又能圖什麽？”
妲己不說話，只沉沉地望着他。
“我知道你不稀罕我的道歉，而語言上的道歉又确實沒有什麽實質作用。”哪吒忽然道，“但既然來了，我還是要說一聲，對不住。當年的事，是我想得太簡單了。”
妲己轉過目光，瞧了他一眼。
“前段時間，我一個人想了很多，但最後其實什麽也沒想出來。因為我想是沒用的，只有你想，才會有用。”哪吒道，“可我聽師兄說，你不要他的幫助，那想來你也更不在乎我。不過，我還是要說一句你們兩個做父母的當局者迷的話。”
他頓了頓，才道：“小狐貍有時候會有點犯傻，但這種傻未必是壞事，她其實，不一定有你們想的那麽脆弱。”
妲己微微一怔。
“好了，你不喜歡我，我也不再打攪，今天本也只是偶遇，非我存心相見。往後我會和小狐貍保持距離。”哪吒朝妲己抱了抱拳，“言盡于此，我走了，告辭。”
妲己看着哪吒離去的雲頭，沒有吭聲。
“他歸他，我歸我啊。”玉鼎真人提醒妲己，“你還是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吧，我自願做飯，絕不邀功。哮天犬和楊戬毫無廚藝可言，要是現在放棄，那只能要麽你做，要麽繼續出去吃。前者你不高興，後者等于這幾天白幹，往後再想讓小狐貍控制飲食，她只會以為又是可以反悔的事情，到時候可就難上加難了。”
妲己十分不想答應他。但玉鼎真人不像哪吒，與她沒有過直接的沖突，她即使有脾氣也落實不到具體的事件上。況且蹭上比哪吒還多的狐貍毛，要麽是般般很親近，要麽是玉鼎真人自己主動地在讨好般般。
“我累了。”妲己說道。
玉鼎真人很識趣：“那我先走了哦，你仔細想想！想好了，再讓楊戬來告訴我！”
妲己關上了門，看向楊戬。
楊戬以為她要來質問自己，比如質問他為什麽不跟她說明掌勺者的真實身份，但妲己只是定定地看了他許久，最後卻說了一句：“你知道今天什麽日子嗎？”
楊戬：“什麽日子？”
妲己道：“是人間的上元。而我原本想着，恰好般般今日修出了第四尾，那便只談開心事，不談別的。”
般般淺淺打了個盹，醒來的時候，呆了片刻，無數畫面湧入腦海，她再一次縮回了被窩裏，捂着腦袋哀嚎。
啊啊啊啊！她怎麽會這麽厚顏無恥地問三太子要那些寶貝啊！
怎麽敢用他的混天绫當發繩啊！
甚至還把他的乾坤圈當雜耍在玩！
三太子沒有罵她真是太好脾氣了啊啊啊啊救命！
窗戶邊冒出一個腦袋：“嚎啥呢嚎。”
般般氣得一個枕頭砸了過去：“你怎麽往我的食盒裏倒酒啊！害我在三太子面前出好大的糗！”
哮天犬一把接住枕頭，又把枕頭丢了回去。
“哎呀，對不住嘛，我不小心看走眼了，真沒注意。”哮天犬還是背上了這口黑鍋，道，“但是哪吒是個心大的人，他不會在意你這些的。再說了，玉鼎真人還往你尾巴上打蝴蝶結呢，他做的不比你過分？哪吒要怪也得先怪他。”
般般在床上滾來滾去地哀嚎。
“還有那麽多人都看見我問三太子要混天绫了！他們會怎麽想我啊！我不活啦嗚嗚嗚嗚嗚！”
“這就不活了？”妲己推門而入，“那你要不活了，咱們晚上的獎勵就取消了。”
“獎勵？什麽獎勵？”般般一骨碌爬了起來。
妲己含笑：“你長出了第四條尾巴，作為獎勵，晚上帶你去長安玩。”
“長安？好耶！”般般跳下床，“不過咱們上次不是去過長安了嗎？是有什麽新熱鬧可以看嗎？”
“當然。”妲己摸了摸她的腦袋，“人間在過節，好玩的東西，比平時多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