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三十二卦
第三十二卦
樂茗都快被她氣笑了,這什麽跟什麽啊?難道她介紹了大家就都會懂了?那些覺得自己真懂了的人,會不會做出同樣的工具來搶她飯碗啊?
關鍵是,樂茗從五歲開始學習《周易》,如今已經十多年了。如今才混成了這副樣子,她承認,這裏面可能也有自己笨的原因在——可是,聽別人介紹介紹就能懂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啊。俗話說,內行看門道,算命說出去也許很沒品,但是這裏頭的門門道道也是很多的,根本就不是一兩句就能說清楚。
那些工具自然用處大,可那都是懂得門門道道以後的事了。
這個劉曼柔對自己對大家的智商、理解能力和記憶能力未免太過有信心了吧?
樂茗瞥她一眼,沉默了幾秒,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好。
偏偏這個時候齊宇學長一句話都不說,這就很尴尬了!大家一個個的都扭着頭,一副想要看她笑話的樣子。
說實話,這種事樂茗還是第一次經歷。
溫軟起身,話是對劉曼柔說的:“算了吧,這種東西介紹多了你也不會懂的。”鋼鐵不是一天就能煉成的,妄想聽樂茗說幾句就能得到其中的精髓,還想由此來判斷她是不是瞎編亂造,溫軟真不知道是該說她太過自信還是不自量力。
看來這個劉曼柔對自己的認知有偏差啊,而且這偏差還不是一般的大。
她這個話術也很牛逼了,明明是自己一個人的需求,還偏偏要代表大家來發言。
說實話,溫軟不太明白她為什麽要這麽做。
聽到溫軟這麽說,劉曼柔的臉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一次兩次的她還能忍,可這都第三次了!
這個溫軟究竟想怎樣,為什麽要處處針對她?!
溫軟輕嗤一聲,“看,這個你都理解不了。更別說那些算命用的工具了。”
樂茗自然注意到了劉曼柔的黑臉,她站起來補充道:“這些工具的使用是建立在多種理論之上的,因為我從小就研究這個,所以還算懂一些。但是大家和我不一樣,我相信,在此之前對算命一點都不了解的人有很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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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算命’聽起來有趣,但是學起來真的很悶,常常會讓你懷疑人生。”
劉曼柔冷着一張臉,嘲諷道:“說這麽多廢話有什麽用,還不如現場算一卦呢!”
溫軟剛想怼回去,就被樂茗制止了。
樂茗覺得,因為這點小事影響軟軟在大家心目中的形象,不值得。
樂茗對軟軟搖搖頭,示意她不要說話。
她問大家:“你們想知道什麽?”
坐着的同學們七嘴八舌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
“想知道我愛豆今年會不會談戀愛,會不會公開戀情!”
“我想知道自己會不會在大學遇到真命天子。”
“我就不一樣了,我只想知道教咱們的老師有幾個男的幾個女的。”
“我比較想知道齊宇學長有沒有女朋友。”
“你這麽一說我也有點好好奇了,不過我比較想知道學長喜不喜歡我這種類型的。”
問齊宇學長有沒有女朋友的那些人是認真的嗎,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難道不應該直接去問他?根本就不需要算命吧——樂茗聳了聳肩,表示無奈。
這嘈雜的聲音讓樂茗覺得頭都大了,她對齊宇學長使了個眼色,想讓他幫忙控一下場。
可對方就像是沒看見她一樣,完全沒有反應。
樂茗搖頭,拍拍手,建議道:“要不大家投票選一個問題出來?”
溫軟扯了扯她的衣角,壓低聲音道:“算了,你沒必要跟他們說那麽多。”
“可是……”樂茗垂眸看她,只吐出了兩個字,她這一時半會兒的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溫軟看着她的眼睛,道:“我們走吧。”
樂茗愣了愣神,沒弄清軟軟的意圖:走?就這麽……離開嗎?軟軟這是什麽意思?
溫軟補充一句:“沒必要在這裏浪費時間。”她不想看到她為難的樣子,更不想她為了成全別人而委屈自己。
一想到委屈求全這個詞,溫軟就自然而然想到了那個軟包子。她太善良,太容易被人欺負。她不想現在的樂茗也變成那個樣子。兩種靈魂,兩個極端也好,截然不同也罷,只要她能自信一點,大膽一些,不再受人欺負就好。
溫軟直接站起身,直視前方,話是對齊宇說的:“學長,還有別的事嗎?”
“下面的時間都是你們的,大家可以再互相了解一下。”齊宇看着溫軟,臉上挂着笑。
“沒什麽事我們就先走了。”溫軟把課桌上的筆記本收起來,跨上包,拉着樂茗從後門出去了。
經濟系一群學生面面相觑,盯着她們的背影失神許久。
“我x!這女生什麽來頭?那麽牛的嗎?”
“誰說不是?”那男生下巴朝齊宇的方向揚了揚,“看看齊宇的臉色,這是被氣得不輕吧。”
“擱誰誰面子上都挂不住。”
他旁邊那男生對齊宇這種家夥向來沒什麽好感,合上筆記本嘲諷道:“齊宇栽了?哈哈哈哈哈,喜聞樂見。你發現了嗎,那個叫溫軟的根本就都不聽他講話。”
“你清醒一點,你不會是也想學那兩個女生吧?你還真以為特立獨行就是好事?給學長留點面子,他可是學生會副會長。”同宿舍的男生晃了晃他的胳膊。
“那兩個女生關系好像很好诶,好羨慕……”原本八卦的女生裏頭,有人發出了這樣的感嘆。
跟齊宇同宿舍的那三個夥計這會兒正靠牆坐着,大腿敞開,頗有些不顧姿态的意思。
他們之中年齡最大的男生擺擺手,對其他兩個人道:“那個站出來替大家出頭的女生叫什麽,劉曼柔嗎?”
任光點頭哈腰,滿臉堆笑:“對對對,還挺漂亮的。”
宿舍老大往他腦門上談了一下,“漂亮啥啊漂亮!你特麽也就這點出息!”
任光委屈:“我說實話還要被你罵。”
齊宇雙手放在半空往下壓——沒什麽效果,教室裏依舊嘈雜一片。
他拿黑板擦重重地敲了兩下,說實話,他也沒想到溫軟的性子竟和她的名字一點都不符合。
她剛才的舉動,看起來就像是很讨厭他一樣。齊宇不太明白個中緣由,可是班會仍舊要繼續。
他擡眸,卻正好和劉曼柔的視線對上。他腦子一轉,這下他算是徹底明白了。
溫軟會帶着那個說自己會算命的女生離開,十有八九是因為她剛才那些話。
齊宇把手裏的黑板擦放下,狠狠揉着太陽穴,“剩下的時間交給你們,想走的可以走,想繼續待在這裏說說話也可以。”話音剛落,他轉身出了教室。
走之前,還不忘向劉曼柔的位置看上一眼。
初次見面,沒能給溫軟留下點好印象,他自然心裏不爽。
可劉曼柔卻把他這一瞥理解成了另一種含義——
她唇角微抿,稍稍上翹,整理着書桌上的東西:看來齊宇學長是真的對她有點意思?
教室裏人群陸續散去。
校園裏,這會兒是晚上七點多。晚霞落盡,月光清透。
路燈一排排矗立着,折射出昏黃的暖色調,江大的夜景很美。
樂茗和溫軟并肩走着,氣氛稍顯壓抑。
“軟軟,你不高興嗎?”樂茗扯着挎包的帶子,問。
“沒有。”
“那你在想什麽,是不喜歡他們嗎?”他們,自然指的是那些與她倆同系的學生。
“以後你離劉曼柔遠一點。”某一瞬間,溫軟真想揉揉她的腦袋,告訴她以後都不要再被別人欺負了。
“她那個人好像對誰都不太友好。”樂茗懷疑她是不是嫉妒軟軟,不然為什麽老是針對她呢。
按理說她們幾個都是第一天見面,又是室友,不應該這樣的。
“我看她對齊宇就挺好的,這種人就是欺軟怕硬。你以後要麽別理她,要麽就直接怼回去,不要怕。”對方要真是個男生反倒好了,她還可以動用武力解決。
溫軟不喜歡與人交流,就是怕遇到劉曼柔這樣的人——嘴碎,自以為是,還喜歡diss別人。
倘若對方真的是別人也就罷了,可對于她來說,樂茗不是別人。
“軟軟,我發現你只有在我面前才會說那麽多話……”樂茗話沒過腦便脫口而出。
“……”其實她也發現了。
樂茗側眸望着她,眼睛裏寫滿了認真,“剛才你說的我都記住了。不過……我們現在要去哪?”
“要不,就去圖書館?”溫軟想借幾本高數題研究研究。
樂茗蹦跶兩下,內心的小雀躍藏匿不住:“好。”反正她這會兒不想回宿舍,不想看到劉曼柔。
圖書館內燈火通明。
溫軟站在空曠的巨大書架前,從裏面抽出了兩本高等數學例題詳解。
樂茗像是正運動着的機器忽然被人按下了暫停鍵,她站在一旁發愣——這是什麽神仙操作?
一上來就那麽刺激的嗎……誰來告訴她高等數學是什麽東西?!
她指了指溫軟手裏的書,嘴角抽了抽,“你來圖書館就是為了這個?”
溫軟點點頭:“嗯,不然是為了什麽。”
“……”那完蛋了,她跟軟軟恐怕聊不到一起去了。她知道原本的樂茗數學成績也是很好的,可是她對此卻一竅不通,根本就什麽都不會啊。
圖書館靠窗的書桌,溫軟和樂茗面對面坐着。
樂茗手裏拿了一本經濟學概論,翻看着。才過十分鐘,困意席卷而來,一浪接着一浪,根本就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樂茗不打算再做什麽無畏的抵抗,合上眼趴在那裏睡着了。
溫軟一低頭,救注意到趴在那裏的樂茗,她伸出手指,戳了戳她的胳膊。
她壓低聲音,附在樂茗耳邊道:“別在這睡了啊,我們回宿舍。”萬一感冒了可就不好了。北方人初次來南方,本來多多少少就會有點水土不服的症狀,如果再感冒,那豈不是……
樂茗擡起頭來,用拇指擦了擦嘴角的口水,滿臉寫着迷茫。
睡這一覺就像是去外太空游玩一圈再回來一樣,魂都丢了。
兩個人一到宿舍的時候,劉曼柔和顧曉琪還沒回來。
樂茗在獨衛間試了下熱水,扯着嗓子朝門外喊:“軟軟,你要洗澡嗎?”
“水熱嗎?”
“很熱,你先把睡衣什麽的都找出來。”
溫軟抱着洗浴用品進去了,樂茗将寝室門反鎖,挺直脊背倚在浴室門前。
她要做軟軟的守護神!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樂茗皺起眉頭,看來是那兩個人來了。
她先是檢查了一下浴室門有沒有鎖好,才跑出去開門。
“為什麽要把門鎖上?”劉曼柔一進門就氣勢洶洶地質問她。
樂茗不願意跟她這種人說太多:“軟軟在洗澡。”
劉曼柔對樂茗仍舊一副頤指氣使的樣子:“她快洗完了吧?我也要洗,你讓她快一點!”
“軟軟才剛進去,什麽事不都分先來後到嗎,你着什麽急!”樂茗坐在自己床上,伸直腿,白了她一眼,接着道:“她洗完我會去洗,你先等會吧。”
“你!”劉曼柔氣不打一處來。
“怎麽着,你還想打我不成?”樂茗內心感慨萬千,軟軟看人真的很準。
這個劉曼柔,絕對不是什麽好貨色。
可她們同住一個寝室,整日裏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這樣真的很煩。
要不,給原野哥打個電話,問問他學校附近有沒有什麽性價比高一點的公寓?
樂茗掏出手機,找到原野的手機號,撥了出去。
五分鐘後,溫軟從獨衛間出來。
劉曼柔抱着睡衣和毛巾就要進去,溫軟胳膊一伸,把她擋在了門外,“樂茗,來洗澡。”
樂茗“噠噠噠”地跑過去,滿臉興奮地喊着:“好的,我來了!”
原野哥倒是告訴她了一個好消息,考慮到江大的宿舍有限,再加上這裏的學生很多考證考研考博的,江大查寝并不嚴格,外出租房只要跟本班輔導員報備一下,能夠保證自身安全即可。許多考研的學姐學長就是在外面租房住的。
但是,軍訓期間除外。
軍訓也就一個月而已,忍忍就過來了。樂茗不擔心時間問題,主要是她現在手裏面沒什麽錢。如果由她提出租房住的話,這個租金肯定不能讓軟軟來付的。
吃飯的問題不說,每個月的租金和水電費都是一筆不小的開支,對于她這個窮學生來講,的确有點難了。
樂茗一側身,通過溫軟為她預留出來的那條門縫,鑽了進去。
溫軟旋轉了一下獨衛間的門把手,“咔噠”一聲響,門從裏面鎖上了。
浴室裏煙霧氤氲,看不清人影,只能聽到陣陣的水流聲。
劉曼柔氣到跳腳,大吼道:“溫軟,你到底想幹嘛啊!”
溫軟雙手抱臂,睨她一眼,“這話我現在反過來問你一遍。”她一字一頓、铿锵有力。
“你再這樣我要喊人了!”劉曼柔慫了,但自知氣勢不能輸,大喊大叫地威脅溫軟。
的确,大概是因為溫軟跆拳道練久了,氣場根本不容忽視。可劉曼柔哪裏受過這種委屈,心裏憋屈的很,坐回自己床鋪當場就給她老爸打了個電話。
溫軟倚在門框上,支起耳朵聽了一會兒。大致明白了這劉曼柔是怎麽個意思,她是想換寝室啊。可這種事,跟她爸說有用?
江大有個規矩,其實也不能算是規矩了——應該稱作福利,而且是校方為了激勵大家學習專門設置的福利。
期中或期末考試考到全系第一的學生,有一次調換寝室的機會。據學長學姐們透露,學霸寝室無論是裏面的設施還是空間大小那都是一等一的配備,簡直高大全到沒話說。
當然,如果學霸本人想要叫上自己的朋友一起住,那也是沒問題的,只要跟老師彙報一下即可。
溫軟看中了這個福利,只是要想得到大套房必然得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世上本就沒有免費的午餐。
如果劉曼柔的父親真有這麽厲害就好了——溫軟何嘗不希望她能換個寝室呢?
這樣的話,她只要随便考考就行了,根本就不用去費心巴腦地跟別人争第一。
等樂茗出來後,兩個人就安心睡覺了,饒是劉曼柔心裏再不爽,沒人理她,她也不好再說什麽。其實她心裏也明白,嘴上跟溫軟怼幾句還行,真要是打起來,估計她會被揍得很慘。
當時溫軟做自我介紹的時候,劉曼柔可是聽得清清楚楚,人家可是跆拳道最高段。
劉曼柔躺在床上,拿出手機開始逛學校的論壇。
她也沒想到,開學第一天就有人發帖,直接表示溫軟這種女生實在是太有個性了,跟別的妖豔賤貨根本就不一樣。
劉曼柔點進去——這個樓主描述的太詳細了,一看就知道是本系同學。把溫軟捧得很高,至于她,完全成了個墊腳石。
雖說每個人都有ID,但樓主自己不說,別人也不知道發帖人究竟是誰。
劉曼柔眉頭擰成一團,心裏生出一股邪火。
她動動手指,發了一個帖子:
“獨家爆料:某大一新生竟然做出這種事,你敢信?”
劉曼柔在內心組織了一下語言,把自己跟溫軟互怼那些事全都寫了下來。但是,她完完全全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純良小白兔的模樣,至于溫軟,她當然是什麽事都不懂、一點禮貌都沒有,說話特別難聽,堅決不能招惹的新生代表了。
“哇,這個人到底是誰啊?”
“有沒有哪個大佬能夠解碼?”
“樓主,這人做的那麽過分,幹嘛還要為她留面子保留隐私?不如直接把她名字爆出來,好讓她嘗嘗我們鐵拳頭的滋味!”
劉曼柔盯着手機屏幕思考了兩秒,最終在這一層回複道:“論打架你可不一定能打過人家,她可是跆拳道黑帶九段呢![委屈巴巴]”
“我擦!解碼了解碼了!樓主說的是那個溫軟吧,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真不知道她厲害個什麽勁兒!”
“樓上的,人家說喜歡數學和跆拳道,你覺得正常人會說自己喜歡數學嗎?”
“哈哈哈也對,而且齊宇學長讓大家自我介紹的時候,第一個念的就是她名字,這是不是代表,她高考成績是全經濟系第一啊?”
“是啊,咱們江大的學號一直都是按照高考成績來排的,別跟我說你們不知道。”
“我×!細思極恐……這種人不好惹,樓主你小心點。”
“我看她就是裝×!怕什麽?”
“她真的是黑帶九段嗎?有沒有人能深扒一下,好想看這位‘學霸的’黑歷史哦!”
為了不讓大家看出什麽端倪,劉曼柔并未透露她和溫軟就是室友。畢竟,她們系裏女生不算少數,隔壁好幾間宿舍住的女孩子和她們都是同系的,若是跟溫軟之間的矛盾鬧大了,把小事鬧到滿城風雨總歸是不太好的。
劉曼柔不想給自己留下任何黑點。她還想在同學們面前營造善解人意、溫柔淑女的形象呢!畢竟齊宇學長那麽溫柔,不僅是學霸,還是學生會副主席,聽說馬上就要榮升為主席了!想要做他女朋友,她必須要更加努力才行。劉曼柔很清楚,和他在一起的那個女生必然不能太差。
她手握成拳,朝溫軟的方向狠狠瞪了一眼,內心冷哼一聲,唇角勾起:“跟我鬥?等着吧溫軟,你的名聲遲早要臭。”
臨睡之前,劉曼柔帖子裏別人的回複重新看了一遍,看完之後,感覺自己的心情明顯好多了。
原來不止她一個人看不慣溫軟啊。
但凡是看過這個帖子的人,都會站在她這邊,都會認為溫軟這個人實在是太不可理喻了。劉曼柔倒覺得這樣蠻好的,既踩了自己不喜歡的人,又能凸顯出自己的弱勢地位。大家不都是同情弱者的嗎?
她覺得,從這個帖子開始,溫軟在大家心目中的美好形象早就不複存在了。
劉曼柔放下手機,深吸一口氣,
月光清冷,透過窗戶照射進了房間。樂茗眼睛很好使,她剛剛做了噩夢,被吓得不輕。她平躺在床上,手放在被子外面,覺得很害怕——仔細聽的話,她還能聽到軟軟清淺的呼吸聲。
可是,她現在根本就睡不着,因為她發現,劉曼柔身邊好像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她猜測,那是還未成型的鬼魂……或者說,那是鬼的化形。
為什麽她會被這種髒東西給纏上?樂茗不明白。
上一次見過玫紅色阿姨的大兒子以後,她竟然覺得鬼魂沒有那麽可怕了——不不,不存在的,樂茗想要收回自己以前的想法,這麽想的話實在是太蠢了。
不管什麽時候,即便是好鬼,也很吓人啊。
樂茗怕鬼魂會和她對視,慌亂地閉上雙眼,因為害怕,睫毛和上眼睑不停地顫栗着。
看來軟軟說的對,這鬼是好是壞暫且不管,但是能被這東西纏上的人,必然存有什麽壞心思。
樂茗心髒砰砰直跳,雙臂一動不動——第二天起來的時候,她覺得整個人都很僵硬,尤其是四肢部分。就像根本不是自己的身體一樣。
她伸長胳膊撓了撓上鋪的軟軟。
隔着一層柔軟的被料,一陣癢意從腰窩處傳來,溫軟緩緩睜開眼睛。起床,換迷彩服,洗漱,一氣呵成。
鏡子前。“軟軟,你穿迷彩服真好看。”樂茗發自肺腑地誇獎她道。
“你也好看。”溫軟從鏡子前面離開,拿防曬霜去了。
江平的天氣不比齊州,聽陸芷珊說,這會兒齊州已經降溫了,但說江平的溫度卻仍處于30度以上,昨天陸芷珊還說讓她多穿點,溫軟當場就皺起眉頭,覺得陸芷珊根本就不是真的關心她。
她現在人在江平啊,江平!能不能不要以齊州的溫度來衡量究竟該穿多少件衣服?!
幸運的是,江平的氣候還算養人,她和樂茗倒沒有什麽不适感。
溫軟用餘光悄悄打量着樂茗,不得不說,大學生活她适應的還挺快。
想起來昨晚在圖書館抱着一本經濟學概論的樂茗趴在書桌上睡着,還流口水的樣子,溫軟捂住嘴巴,笑了。
就在剛才,樂茗發現,纏繞在劉曼柔身邊的那團黑影不見了。她長舒一口氣,心情放松了些。
試問,又有哪個人想一大早就撞鬼呢?!
看到溫軟捂住嘴巴,樂茗忍不住問了句:“怎麽了?”
溫軟只用一秒就恢複了往常那副樣子,她拿起防曬霜給樂茗遞過去,“多塗點,別曬黑了。”
如果可以的話,樂茗真想抱着她親一口。軟軟真的好貼心——表面上有些冷,可是熟悉之後她才發現,軟軟是那種毫無心計,只會一門心思對她好的人。
樂茗嘴角瘋狂上揚——完、蛋、了,她覺得自己陷入了愛河。
現在已經不是友不友誼的問題了,她要努力,找個機會跟軟軟表白,努力讓軟軟接受自己。
樂茗接過防曬霜,往自己的臉上脖子上打圈抹了一些。
“你這手法不對。”溫軟糾正她。
“哪裏不對?”
“你看我,跟我學。”溫軟和她面對面站着。
樂茗搖頭:“唔,學不會,想讓你幫我。”
她話音剛落,溫軟就真的伸手在她臉上揉搓了起來。
好舒服,她的手指真靈活。
皮膚光滑柔軟,手感真不錯。
兩個人分別産生了兩種截然不同的內心戲。
“好了,我們走吧,先去吃飯。”樂茗從挂鈎上把帽子摘下來,戴在溫軟頭上。
溫軟:“好看嗎?”
樂茗把她帽子給扶正,雙眸澄澈溫柔,一臉認真地看着她道:“人好看,怎麽樣都好看。”
溫軟瞥她一眼,這小家夥嘴可真甜,就跟抹了蜜似的。溫軟倒也不介意,好話誰不願意多聽呢,不過,她希望樂茗不要再對別人講這種話。
雖然她嘴上不說,但她也是會是吃醋的人啊。
樂茗與溫軟吃過早飯後,一起來到操場。昨天開集體會議的時候,齊宇已經把軍訓具體位置告訴他們了。
這地方已經聚了不少人,樂茗回頭瞅了瞅,全都是熟面孔。
都是昨天開會見過的那些同學,這也能恰好證明她們沒找錯位置。
一陣輕飄飄的議論聲鑽進樂茗耳朵裏。
“你們昨晚看咱們學校的論壇了嗎?”
“看了看了,開學第一天就被爆出這種事,溫軟也真是厲害。”
“我感覺那個樓主好可憐啊,溫軟看起來一副與世無争的樣子,怎麽暗地裏對人家又打又罵的?”
“心疼死那個樓主了,真的。”
“江大校風學風都那麽好,溫軟不敢做這種事吧?”
“嘁,知人知面不知心。你怎麽知道她不敢,你了解她嗎?”說話的女生冷哼一聲,就跟劉曼柔花錢請來的水軍似的。她這話本就有邏輯問題,也許那個人不了解溫軟,可她自己又了解多少?實際上,她根本就沒有資格去質問別人,但是她自己卻不這麽認為。
樂茗往那些人身邊湊了湊,笑着問:“你們在說什麽?”她聽到軟軟的名字了。
“關你什麽事,走開走開!”那女生故意推了一下樂茗。
樂茗沒想到她會這麽做,一個趔趄差點摔在操場上,幸虧溫軟扶住了她。
溫軟:“你沒事吧?”
樂茗搖搖頭。她沒事,可是關于軟軟欺負別人的謠言是誰造出來的?
剛才他們說什麽論壇,樂茗從包裏掏出手機,打開學校論壇,一眼就看到了那個帖子。
短短半天時間,帖子的回複量已經超過了兩千,浏覽量已破萬,這是什麽概念?
趁着教官沒來,樂茗點擊“只看樓主”,仔細地把裏頭的內容全都審查了一遍。
她氣得手發抖。
樂茗看了眼發帖時間,搞清楚了一個問題,她終于知道昨晚看到的那團黑影為什麽會纏着劉曼柔了。
黑影是真實存在的,可劉曼柔惡意造謠軟軟怎麽算?
做壞事,不可能沒有任何懲罰。
樂茗把手機給溫軟遞過去:“你看。”她想盡快把這件事給解決掉,不想讓大家誤會軟軟。剛才那幾個人談話實在是太讓人厭煩了。
劉曼柔這個人還真是什麽惡心事都能幹出來。
溫軟指間在手機上來回滑了幾下,掃了眼:“算了,随她說。”清者自清,她不想解釋太多。
樂茗咬着下唇,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不想軟軟被人肆意抹黑,“造謠一張嘴,辟謠跑斷腿”的例子她不是沒見過,微博熱搜不整天都有嗎。
樂茗眉頭皺起,摘下帽子,抓了兩下頭發。
溫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問:“你幹嘛?”早上剛梳好的發型被她弄得亂糟糟,真夠可以的。
樂茗毫不掩飾自己的情緒:“煩躁,那些人什麽都沒看到,憑什麽這麽說你啊!”劉曼柔也真是過分。
啊,她應該怎麽辦,難道要學劉曼柔這個标題黨,重新發一個澄清帖嗎?
“別亂想,我不會有事的。”
“你确定嗎,他們說的這麽難聽,你真的不會受影響?”樂茗側眸看她,小心翼翼地問她道。
“确定。”不會受影響是假的,但溫軟覺得,現在的她相較從前,已經強大了不少。
高二那年,溫厲因為非法集資被警察帶走,公司破産,溫軟從衣食無憂的小公主淪為人人喊打的窮學生。
俗話說,“落魄的鳳凰不如雞”,當時的溫軟就是那種狀态,任誰都能踩上一腳。
新聞上到處都在寫“溫厲出軌嫩模,抛棄妻女”,“溫氏集團倒閉,涉嫌非法集資”……
溫軟清楚地記得:當時那些記者們說,這段時間因為她的父親,齊州的自殺率都上漲了不少。
溫軟明白他們的意思——父親原本就是間接殺人兇手,沒什麽好推脫的。
無論別人說什麽,她都改變不了這個事實。她能做的好想也只有一件事,把自己的心變成一塊堅硬的石頭,那樣她也許就不會像現在這麽難受了。
溫軟心裏想的什麽,便會去做什麽。
再後來,她還真就成了那種人,話越來越少,從來都是一副什麽都不在意的樣子。
也不是全然沒有好處,對于當時的溫軟來說,能夠不聽那些人講話都是一種奢侈。所幸社會新聞每隔一段時間總會出現幾條備受關注的,漸漸的,大家都忘了她父親的事,也不會故意在她面前說什麽難聽的話了。
只是,經歷過一場巨大變故,溫軟性格卻變得更加孤僻,再也不願意跟別人多說一句話。
“別擔心我。”溫軟補充了一句。
“教官來了!”站在前排的女生喊了一句。
大家都做了多年學生,還是很有眼力見兒的。
“哇!咱們教官好帥啊我的天!”
一個女生露出标準的癡漢笑,跺了跺腳:“真有做我家愛豆的潛質。”
“你可真有出息,顏狗!”旁邊那女生開玩笑地推她一下。
一群學生在教官沒來之前自覺地排成一支隊伍,簡直是生死時速了。
男人衣着整潔,微微颔首對大家道:“同學們好,我姓陳,大家以後叫我陳教官就可以。”
“這個世界上竟然有留板寸還那麽帥的人……”
“罕見吧?我也覺得。”
前排站在邊上的幾個女生竊竊私語。
“我比較關心他的脾氣怎麽樣,有點怕怕的。”
“看你那慫樣,教官還能吃了你不成?”
陳教官朝人群吼了一句:“安靜!”
樂茗:“……”果然脾氣不太好。不過這會兒她正和軟軟站在一起,一點都不怕。
軍訓就這樣開始了。
陳教官雷厲風行,要求也很嚴苛。
之前誇他帥的那些女生簡直想要咬舌自盡。
太陽直射在人身上,即便隔了一層迷彩服,樂茗也“享受”到了灼燒感,皮膚火辣辣的疼。帽子根本沒什麽用,汗水一滴一滴地從鬓角處流下。
樂茗拿伸手偷摸擦了一下汗,沒成想剛好被教官看到。
“我看到有人動了,立——正!再給我保持十分鐘!”
“啊……”
“怎麽這樣。”
大家叫苦不疊。
轉眼間軍訓生活已經過去了八天。
樂茗望着日歷出神,這麽多天來,還沒有一個人主動找她算命。
她把自己算命用的小工具箱從櫥子裏拿出來,一吹,“噗……”灰塵漫天。
這也太誇張了點吧?
溫軟:“怎麽,覺得軍訓太無聊了?”
“豈止啊,又餓又困又累,簡直不是人幹的事。”樂茗一邊整理小箱子一邊抱怨。
“再忍忍,還有二十天就放假了。”
樂茗點點頭。
操場,新的一天,新的訓練內容。
休息時,有人推了一下樂茗,提議道:“要不你給咱們教官算算命?”
她今天倒是真的工具箱給帶來了,但陳教官願不願意還得另說。
樂茗也沒推辭:“我當然可以,就是得看教官願不願意。”
某個眼尖的女生看到齊宇朝他們這邊走來,對其他同學喊着:“齊宇學長來看我們訓練啦!”
劉曼柔瞬間表現欲爆棚,她迅速拉攏一群人跟着她起哄:“大家想不想看樂茗給咱們教官算命!”
一群看熱鬧的吃瓜群衆發出怒吼:“想看!”免費看戲誰不樂意?
劉曼柔話鋒一轉,繼而笑着對樂茗道:“樂茗,你願不願意?”
樂茗淡聲道:“看教官的意思。”
陳教官被一群女生強制性地拉過來。
“教官,我們系裏有個能人想給您算算命。”劉曼柔話一出口就變了語調,她是故意想讓樂茗難堪。同時,也想引起齊宇學長的注意。
陳教官樂了,嘴角一抽:“給我算命?沒搞錯吧?”他是社會主義踐行者,堅決擁護黨和國家的科學理念,怎麽能帶頭搞封建迷信這一套呢?
不過這群孩子也真有意思,會的還挺多。跟他們上學那會兒比起來,厲害得很。
“沒錯,樂茗你說是不是?”劉曼柔扯着嗓子問。
溫軟站在一旁,雙手抱臂,斜了她一眼。好不容易清淨了幾天,她還以為劉曼柔知道什麽叫收斂了。
可是現在她好像變本加厲了些,溫軟這麽想着,往樂茗身邊靠了靠。
樂茗回答:“是,沒錯,如果您願意的話,我可以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