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 32 章
蘇昔說自己和賀爵安的關系沒別人傳的那麽親近,說完也沒指望他們能信。
梁佟望着他笑了一下,沒有繼續說話。兩個男人在一起不是新鮮事,但也不是每個和男人一起談戀愛的男人都能毫無壓力坦坦蕩蕩地承認,說不定蘇昔就是這一類人呢?有眼色的,到這份上也就不該繼續抓着這種話題不放。
鄭放看上去對這種感情方面的八卦不太感興趣,正在垂眸思索今晚發生的事情。
蘇昔出事的時候,鄭放就在對面,那輛車朝蘇昔疾馳而去,車內那張臉從鄭放眼前一閃而過,臉上有道很明顯的疤痕,令他印象深刻。
“現在一想,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在什麽地方看見過那個開車的人。”他看向蘇昔,低聲說道。
但是一時間又想不起來。
梁佟腦筋一轉,猜想說:“會不會是黑粉?”
蘇昔心想自己前不久還是查無此人的小透明,也沒做什麽特別招黑的事情,難得有人這麽瘋狂,想和他玩命。
梁佟提醒說:“你之前不是和許硯結下梁子了嗎?”
鄭放被這句話提醒,說:“想起來了,我有次和許硯同臺的時候,看到過那個車子裏的男人,當時他上來和許硯合影要簽名,我還在想專門演偶像劇的許硯竟然也有這麽真情實感的男粉。”
梁佟聽他說完,已經登上了微博。
拍戲之後,避免受到網上各種信息幹擾,蘇昔的微博賬號一般都不是自己來管理,而是放在助理這裏。
梁佟說着又換上蘇昔的賬號登陸,查看最近有沒有什麽粉絲反饋之類的,打開後自然又是一堆顏粉毫無靈魂地舔屏表白。
随着劇組放出的日常拍戲片段越來越多,投入到蘇昔身上的關注自然也是越來越多,盡管還沒有人真正能全方位感受到此人被大佬蓋章過的演技,但是光看臉就已經夠迷人了。
“前天剛發過的照片,竟然又有人催着蘇蘇快點營業了。”梁佟浏覽着微博下面的留言,随口吐槽着。
蘇昔提醒他:“別忘了我們現在上微博是為了什麽。”
梁佟說:“對對對,差點被你微博下面紅紅火火的景象分散了注意力。”
說罷他找到許硯的微博,相冊裏搜尋一圈。
翻了半天,果然找到一張許硯和衆多粉絲的合照。
合照上,許硯站在幾十位神情激動的粉絲當中,笑得一如既往地溫暖陽光,在人群的邊緣,一個男人左臉一道細長疤痕,眼睛亮亮地看向許硯,夾在一群笑容燦爛的女性粉絲當中很顯眼。
鄭放拿過去一看,在豐富大量的記憶當中搜尋半天,然後說道:“就是他,我确定。”
蘇昔皺了皺眉,一時間心情複雜,不知道該感嘆自己倒黴惹上瘋子,還是該羨慕別人家的粉絲如此真情實感地愛着。
鄭放又說:“不過我總覺得最近好像也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個人,就是最近。”
“他今天能這麽準确地掌握我們的行蹤,肯定是預謀已久,盯上蘇昔很久了。”梁佟有些慚愧,“要是我多留意點就好了,怪我太粗心。”
三人正感慨,轉角處走過來兩人,一男一女,攜着手迎面走過來,氣氛很是融洽。
蘇昔沒想到能在這裏又一次遇到許硯,以及許硯的那位未婚妻。
他跟二人打過招呼,雙方僵持在原地。
許硯為彼此的偶遇感到驚喜,下意識地解釋道:“林蔭來劇組看我,晚上突然說頭有些痛,所以我陪她來醫院。”
言外之意是這次他真的沒有故意找上門來惹蘇昔煩。
蘇昔看向她身邊氣質優雅的女人,禮貌地表達關心:“林小姐保重身體,祝你早日康複。”
林蔭瞧見他這副裹着紗布的模樣就哭笑不得:“保重身體這種話,還是對你自己說比較合适。你這是拍戲受的傷?”
蘇昔說:“今晚和劇組聚餐出來,不小心摔了一跤。”
林蔭在他臉上瞥過幾眼,不知道第多少次感嘆這張臉生得确實好,好到讓她都有些羨慕嫉妒恨。
她調笑道:“是不是酒喝多了?”
蘇昔很少喝酒,上一次喝酒還是在沒進劇組以前,也就是酒後亂性的那次。
但他也不打算對此多加說明,半開玩笑地說道:“也許吧。”
他和林蔭見過幾次,甚至還一起鬧出過緋聞,然而雙方心中都很坦蕩,在這裏見到,彼此态度都很自然從容。
林蔭家世優渥,長相靓麗,走到哪裏都是衆人關注的焦點,和許硯的戀愛關系被曝光之後,無數粉絲盡管心碎一地但也只能仰望和祝福。
從前剛知道林蔭的存在的時候,他對此人的感情是複雜的,林蔭大方得體性格好,很容易讓第一次見到的人心生好感,但是這麽優秀的女人卻是許硯的未婚妻——對于曾經那個偷偷把許硯放在心中奉為男神的蘇昔來說,是一種毀滅性的打擊。
和門當戶對性格也對的林蔭比起來,他一點暗戀成真的機會都沒有。
也許是性格使然,在那之後,幾乎沒有一點點掙紮,他就那麽順其自然地放下了曾經投注到許硯身上的感情。
林蔭和蘇昔有說有笑,看起來氣氛輕松融洽,完全不像是兩個來醫院的病人。
在場的幾人當中,反倒是許硯的情況看起來最糟糕。
那張帥氣的臉上寫滿擔心,眉頭緊緊地皺在一起,從見到蘇昔之後,目光自始自終沒離開過蘇昔超過三秒。
蘇昔只是纏着繃帶看起來有些誇張,實際上并沒有身受重傷染上什麽不治之症,然而作為情況不明的旁觀者,許硯光是靠腦補就把自己吓到了。
他以為蘇昔受到了重創。
林蔭剛準備和蘇昔繼續說話,他就忍不住搶先開口,問蘇昔:“你身上這傷到底是怎麽回事,摔了一跤?怎麽摔的才會摔成這樣?”
他過分緊張的模樣讓蘇昔和林蔭同時輕皺眉頭。
蘇昔攤了攤手表示:“我真的沒什麽大事,今晚的事情是意外,可能我運氣太差了吧。”
他不知道第幾次看出蘇昔在刻意回避他了。
很奇怪的是,以前蘇昔對他态度頗好頗為友好的時候,他反倒沒有太激烈的想要靠近對方的心情。現在情況颠倒過來。
思來想去,還是繞不開前段時間的事,團隊想出來的什麽破主意,竟然讓蘇昔背鍋,給他當墊腳石。
眼看蘇昔要走,他急地上前一步,擋在對方面前,下意識地說道:“你是不是還在為之前的事情生氣?那都是他們想出來的主意,如果知道後來會鬧出那麽大動靜,為你招來那麽多人的惡意,我……”
話到此處他忽然頓住。
“沒事,”蘇昔說,“真的不必要想太多,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能理解你。”
許硯見他一邊露出雲淡風輕的表情一邊說着“我能理解你”,一顆心不禁有些發涼。
我能理解你?但是理解歸理解,回到以前是不存在的。
他再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蘇昔堅決的态度。
“真的……只能這樣了嗎?”他帶着點希冀,試探着問,“還是說,你說你沒有生氣,其實是在騙我?”
蘇昔幹脆挪開目光,看向自己前方的路。
場面陷入短暫的沉默。
大家都不說話,林蔭卻在這樣的沉默當中感受到一種微妙的異常。
很顯然,她的未婚夫自從遇見蘇昔後,幾乎快要控制不知自己那副關心和緊張的樣子。
她感覺到自己此時是被忽略的那個。
本來也不是很嚴重的頭痛好像一下子變得難忍起來。
站在一旁觀察半天,鄭放開口打破沉寂,笑了一聲,“誰敢生你許大影帝的氣啊,指不定哪天連小命都保不住呢。”
他的語氣裏含着些許嘲弄。
許硯聽出他的冷嘲熱諷和意有所指。
“影帝”這一稱呼對于許硯來說不陌生,很多人或是玩笑或是刻意吹捧,都這樣喊過他,但是從面前這位的嘴裏用輕飄飄的語氣說出來,哪怕再遲鈍的人也能聽出不對勁。
雖然說起來大家都是拿過最佳男主的人,但是随着影帝這個稱號的泛濫,從發音到筆畫都完全相同的兩個字眼,含金量是不一樣的。
娛樂圈家境富足出身良好的人比比皆是,但是也有更突出的存在。鄭放就是這樣的存在之一。
鄭放的影帝稱號實至名歸,天分運氣背景加上自身努力,讓他從一開始就在這個行業打下堅固基礎,之後的成績就是滾雪球一般,一流資源,一流配置,讓人只有羨慕眼紅的份。
望着和蘇昔并肩站在一起的男人,他提高了聲音,質問道:“鄭先生,我不明白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誇大其辭危言聳聽讓你感到很有趣嗎?”
鄭放挑高了眉,“誇大其辭?我可沒有誇大其辭。”
許硯越發感到疑惑,擰眉看向他。
鄭放一只手肘擡起來,搭在一旁的梁佟肩膀上,示意:“你們家蘇蘇臉皮薄不好意思生氣,你替他解釋下,他這個模樣都是怎麽造成的。”
梁佟将今晚蘇昔的驚險遭遇一五一十說了。
聽到行兇的人是自己粉絲,許硯愣了一下,下意識地看向蘇昔,心中有些慌亂。
蘇昔一開始想着打聲招呼就走,也沒打算跟許硯糾纏不清,現在一想,這事藏着也沒用,劇組人多嘴雜,遲早都會知道,趁現在圍觀一下對方五味雜陳的精彩表情也不錯。
他置身事外一般地旁觀看戲,許硯又被刺痛了,近前一步,對蘇昔伸出手。
蘇昔在他還沒有碰到自己的時候就連忙避開。
一切都是條件反射下做出來的臨時反應,于是也忘了自己腿腳不便,避開時一個踉跄,半邊身子及時倚住牆,穩住自己。
許硯悲傷又不甘心地說:“你是有多讨厭我啊,現在我連碰你一下都那麽讓你厭惡了嗎?”說着又要靠近。
蘇昔心想以前咱倆也沒總是随随便便碰來碰去的啊,要說态度的變化,他還真趕不上對方的變化大。
他張了張嘴,琢磨着怎麽表達一下這方面的意思,鄭放伸手攔在許硯面前,翻了個白眼。
許硯頓時也有些急眼,“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橫插一腳,這是我和他之間的事情,麻煩鄭先生有點自覺好不好?”本來都已經從蘇昔這裏得不到想要的回應了,現在還冒出來一個擋路的人。這個鄭放也真是的,說好聽點叫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難聽點就是仗着有些身份地位多管閑事。
鄭放和蘇昔拍戲這麽久,又給這位小晚輩開過小竈補過課,既是朋友又是小徒弟,現如今一次次瞧見小徒弟被糾纏,今晚更是差點連小命都丢了,結果這人反倒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在這裏委屈兮兮質問蘇昔?
蘇昔瞥一眼兩人反應,隐隐感覺事情要糟。
果不其然,鄭放毫不掩飾地鄙夷道:“那請問,許先生能不能有點自尊呢?被你的粉絲知道,他們真心真意捧着愛着的人在這裏對一個年輕孩子死纏爛打,并且這個孩子還是他們曾經狠狠指責痛罵過的所謂‘仇家’,你說他們會是什麽反應。”
“你什麽時候看到過我對他死纏爛打!我……”許硯話到此處又頓住,顯得有些底氣不足。
蘇昔試圖終止這場突發且令人摸不着頭腦的争端,他作為今晚最慘的受害者,為什麽看起來反倒更像是個旁觀者……
他轉移話題:“那什麽,我想說,其實我20了,不算小孩……”
“你別說話,就是你這一副溫吞軟綿綿的性子才讓某些看不清局面的人得寸進尺。”
鄭放直接終止了蘇昔的發言,繼續朝對面發散并不友善的氣場,“大家都說許硯溫柔矜持彬彬有禮,你該不會以為自己真的有粉絲吹捧之詞裏說的那麽好吧,真當自己是個香饽饽怎樣都不會招人厭煩嗎?”
鄭影帝有錢有勢有實力,有可供揮霍的資本,縱觀圈內,能在各方面全将他比下去的人,找不出幾個,如果他想在娛樂圈裏活得肆意和任性,那就可以很肆意,很任性。
蘇昔當真乖巧站在一邊,不再說話。這樣也好,他做不來與人争得臉紅脖子粗的事,現在鄭放推他一把,索性徹底撕破臉皮,也算順水推舟。
許硯一下子就咂摸出蘇昔此刻的沉默背後的含義,這算是默認,贊同了鄭放的态度?
“我以為……你不至于真的這麽想遠離我。”
知道蘇昔身上的傷和自己有割不斷的關系,許硯羞愧忐忑,擔心關系更加無法挽回,但是現在,失望不甘的情緒占了上風。
以前明明不是這個樣子,這個幹淨漂亮的男孩子只會乖巧又安分地坐在角落等待他的目光,他擁有很多接近對方的機會,只要他願意。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蘇昔身邊總圍着一群人,替他解圍,幫他說話,将他像寶貝一樣呵護。
他的心裏不是滋味,盯着蘇昔的臉看了又看。若早先就知道對方會綻放,散發芬芳引來蜂飛蝶舞與賞識愛慕,他會更珍惜曾經。
“你以為?你是裝糊塗,還是真的不知道我的小徒弟只是性格天生比較友好,不會做讓人太難堪的事情。”鄭放冷哼一聲,“适可而止吧許影帝,他不讓你難堪,你也就有眼色點,有自尊一點,也別自己給自己難堪。”
許硯的臉青一陣紅一陣,想看看蘇昔又沒底氣,只覺得如今局面越發糟糕。
“鄭先生。”被晾在一邊的林蔭上前一步,雙手輕輕環住許硯手腕。她看向鄭放,臉色有些嚴肅,一字一句緩慢而輕聲地說道,“這是我的未婚夫。”
她并沒有把話說得太明顯,但是光憑這一句也足夠讓鄭放明白她的态度。
這是她的未婚夫,現在鄭放當着她的面對她的未婚夫毫不留情,也就是在駁她的面子。
碰巧的是,鄭放對林家這對兄妹的印象還不錯。
林家一對兄妹出了家門到哪裏都是人人稱贊的好青年,品貌才學樣樣好,林蔭的哥哥林寒更是沒靠家裏一點接濟白手起家,在國際時尚圈裏掙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鄭放和林蔭的哥哥還有過工作上的合作,彼此交情不錯。
眼下林蔭一站出來,他才想起來,自己今天維護小徒弟維護得有點上頭,連林蔭的存在都差點忘了,更加忘了林蔭和她身邊那位是什麽關系。
林蔭和他對視幾眼後笑了笑,“鄭先生有空賞臉來我的餐廳坐坐,我請客。”好像剛才那個微微帶着怒意出口提醒的不是自己。
鄭放也跟着輕笑幾聲,點頭:“你請我,我當然榮幸之至,哪能拒絕啊。”
這兩人一來一回,很明顯是要把剛才的不悅翻篇。
許硯卻是不想翻篇。無論鄭放怼他也好,還是林蔭被自己晾在一邊也好,他現在清醒過來只想為自己的死纏爛打找出一個合理的解釋,挽回一下在蘇昔那裏的印象分。
“小昔,我……”
蘇昔眼見着要沒完沒了,連忙打斷他的話,看了看林蔭,道:“我們的事情沒那麽複雜。你還是先陪林小姐去見醫生吧,她看起來情況不太好。”至于這個“不太好”是頭痛引起的,還是未婚夫的表現引起的,就不好說了。
林蔭沉默着看向這邊,眉頭微蹙。
許硯偏過臉看她,正好撞上她的眼神。
她一瞬間看清楚了對方嚴重的猶豫,心裏升起一陣微妙的異樣感。這樣的猶豫出現在她的未婚夫臉上,她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現才能維持優雅從容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