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死遁二

死遁二

被炸得身體四分五裂,變成焦黑屍塊的感覺并不好。

盡管很快就重塑了肉身,像曾經做過無數次的那樣複活了過來,盡管疼痛早已消失,經歷過的死亡卻深深印刻在了記憶和靈魂之中,成為一種外力難以治愈的不适感。

當陸尺的身邊第N次響起陰魂不散的電話鈴聲時,不适感得到升華,成為令人心煩的焦躁。

他剛剛重塑肉身、複活不久,身上自然是沒有手機的,真正吵鬧個不停的,是突兀地出現在路邊的公用電話亭。

在這個年代,像這樣的公用電話亭本該是很少見的,就算有,也少有人使用。

可偏偏是在陸尺身邊,不斷地出現一個又一個電話亭,每每拐入一個街道、小巷,都會恰好出現一個距離他很近的公用電話,像是等待着他的到來般忽然響起,又在他走遠時安靜下來。

如果可以的話,他寧可再去被炸飛一次,也不想理會這些電話。

他知道是誰在找他,也知道如果接聽了電話會聽到怎樣喋喋不休的唠叨,在陸尺看來,這種例行公事的‘通知’實在是浪費時間精力的多此一舉。

走在市區裏時,那些電話出現得還算低調,時不時找小賣部、報刊亭掩飾一下,可當他走到郊區,人流逐漸稀少,它們便一個接一個地憑空冒出,鈴聲越發急促而吵鬧,不被接聽誓不罷休。

不知不覺,天色逐漸暗了下來,從豔陽高照變成陰雲遍布,明明還不到五點,卻仿佛已經是深夜。

陸尺面露困惑,終于放慢了腳步,朝四周望去,瞳孔微張,瞬間提升了夜視能力。

不但天色異常,不知從什麽時候起,只是人煙稀少的街道,也變得一個行人、商鋪都看不到了。

主神空間為了聯絡他,已經喪心病狂到這種程度了嗎?

陸尺站定在電話亭前面,不由得認真反思起來,是不是自己‘改行’後看起來太溫順了,才幾個小時沒接電話而已,就讓那些家夥暴躁成這個樣子。

電話亭是方形的玻璃小屋,通體赤紅,與這條街上随處可見的洋房風格很是搭調。陸尺沒再拖延,開門進去,拿起同樣赤紅的話筒接聽了。

有嘈雜的電流音從電話另一頭傳來,作為從主神空間打來的電話,本就不依靠人間的信號科技,原本不該出現這種‘信號不良’的情況。

“您有兩個通知。”

兩個?

原本以為會聽到和以往別無二致的例行通知,迎來的卻是出乎意料的開場白。

陸尺微微蹙眉,新生的肉身肌膚緊致,即便做着這種動作,眉心也不見絲毫皺紋。他不發一言,耐足了性子将第一條通知聽到了底,內容無外乎是在說他作為修煉中的半神,不應對普通凡人下殺手。

被他下殺手的普通凡人,指的自然就是那個被他腰斬的炸`彈犯。

若是毫無緣由,或因為私人因素而殺了凡人,陸尺會受到不輕的天罰。

但他卻是為了救人而殺人的,算是功過相抵,所以不會有天罰,只是迄今為止的修神進度将被清零。

努力了多年,結果卻是功虧一篑,一切都要從頭來過、從零開始,這樣的結果,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會是不小的打擊。

陸尺卻是個例外。

他沉默着,面色如同內心般沉靜無波,即便是最了解他的人,也無法從他冷凝的眼底捕捉到絲毫頹敗感,最多也只能瞧出一絲缺乏耐心的厭煩。

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犯下這樣的事,也不是第一次收到這樣一通來自主神空間的電話了,裏面的內容他幾乎能倒背如流,卻迫于規則不能拒絕,最多也只能任性地拖延時間,等到電話那邊也等得不耐煩了再慢悠悠接聽。

他仔細對比過,這樣的話,電話那邊的負責人會因等了太久而适當加快語速,讓他少受三秒鐘的折磨。

想要修成死神,需要經歷一千零一次死亡。限制很多,自殺除外,被他人仇殺、為償還罪過而死除外。

所以可技術的死亡,只剩下意外死亡,以及為救人而死這兩種。陸尺早已是半神之體,本就有着無數次重塑肉身的複活能力,更不存在自然死亡、病死之類的情況。

迄今為止,他光是隐約能數的過來的、符合要求的死亡次數,就已經不止數千次,卻遲遲沒有登上神位,就是因為像這次一樣‘進度清零’的情況出現了太多次,陸尺卻總不當回事,依舊我行我素。

從今天起,他又要從頭計算這一千零一次死亡了。

第一條通知終于念完時,陸尺幾乎神飛天外了,眼睛的焦距放得很遠,透過電話亭的玻璃門看向不遠處的十字路口,無聊地數着斑馬線的條數。

忽然,一條細細的黑線出現在了路口,它飄在半空,繞過轉角,朝着另一次街道延伸過去,細看時帶着些隐隐的墨綠色,像是枯死腐爛的植物莖葉。

可沒有什麽植物的莖葉是會飛,或者飄在半空的。這個高度接近人的腰線,若是換個顏色質地,多半會被當成封鎖某個施工區域的警戒線。

難道和過分陰沉的天色、以及空無一人的異常現象有關?

如同直覺一般,這樣的想法忽然出現在陸尺的腦海。

電話那頭出現了短暫的停頓,然後說起了所謂的‘第二條通知’,聲線也從播報新聞般的機械無起伏,轉為了更生動的、仿佛終于說到重點的歡快調子。

“現在有一項主神布置的臨時任務,完成任務則可以直接晉升神位,福利非常多,而且……”

陸尺回過神來,帶着疑問的語調‘嗯’了一聲,“臨時任務不在我的職責範圍內。”

天下沒有白占便宜的好事,越好的機會往往也意味着更大的代價,在神界更是如此,陸尺對此格外謹慎,聽也沒聽便拒絕了。

半神的直覺一般很準,陸尺從剛才起就有了不好的預感,總覺得危機四伏,說不定這個所謂的臨時任務,就是把造成危機的可怕敵人鏟除之類的,一聽就很是棘手。

神界的那幫人會做什麽打算他清楚得很,要麽是看他曾經距離戰神之位最近,又尚未登上神位,借他的手解決問題總比親自去請戰神容易得多,要麽,就是想借助此次危機,再次游說他繼續朝着戰神的神位努力,想讓他成為新戰神。

無論哪一個,都是陸尺不喜歡的。

“好吧。”電話那頭的人并未繼續勸說,“相信陸先生很快就會改變主意的,主神空間随時等待您認領此次臨時任務。”

這樣幹脆的态度倒是讓陸尺有點意外,更讓他意外的,則是這副莫名篤定、仿佛藏着什麽內情的語氣。

“我還有一個問題。”

十字路口的‘線’正在變多,除了一開始看到的那條黑線外,還出現了更鮮亮的綠色,甚至能看到其中幾根上面長着幾片綠葉。

陸尺目不轉睛地盯着那些已經像是怪物觸須般的細線,保持着接聽電話的姿勢,推開玻璃門,走到了電話亭外,一股刺鼻的惡臭猛然撲面而來,讓他神色更加凝重了幾分。

“這座城市,或者說,這個世界,是不是多了什麽原本不存在的東西?”

“是的。”電話那邊的答案很是幹脆,語速也輕快了許多,“是另一個世界,因為位面紊亂,正逐步融入陸先生所在的世界。您可能會觀察到一些超自然現象,或是世界規則的錯亂。”

話只說到這裏,電話便突然挂斷了。

于此同時,一個空曠的腳步聲突然出現,像是有人正從街道的遠處緩慢走近。

手中一空,再轉頭看去,電話亭已經整個消失了。陸尺站在路邊,因難以忍受的惡臭擡手掩住了口鼻。

正想着到底是什麽東西、什麽人能臭成這樣的時候,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從拐角探出了頭。

陸尺瞬間被熏到反胃,掉頭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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