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見夾谷焰主動離開，現場只剩他與殷燃兩人，舒樾整理了下心情，不動聲色的将剛才那件事抹去，仿佛一秒鐘前冷冷的神色在他臉上從未出現過似的，又笑開了，在傍晚雲霞漫天的嘈雜聲中看向殷燃，溫聲道：“學長，我們也走吧？”

清潤的聲線輕易的喚回人的神思，殷燃點點頭，轉身朝校門口走去。

走着走着，他不由得在身旁人看不到的角度，愉悅的勾了下唇角。

抛開小狼狗剛才出人意料的動作不談，先前那場面，其實他是能察覺到一點的。

奶狗弟弟不像表面上表現的那般溫柔無害，反而略有點小心機。像是毛色雪白長相乖巧漂亮的狐貍犬，輕飄飄朝他這個主人示好蹭了幾下，便将猶豫着要不要親近他的憨直拽氣的德牧氣了個夠嗆，賭氣似的扒拉在他身上，挑釁回去。

真是......有夠可愛的。

雖然以為的乖巧奶狗是個白切黑，但殷燃并不覺得這不好，相反，他還覺得這點小心機其實很加分。

畢竟，剛才的那效果，不就不錯麽？

053大概是聽見了他的心聲，悄咪咪的探出來頭：“主人，奶狗弟弟和小狼狗第一次見面就這麽火花四射，以後還得了，不做做準備預防一下嗎？比如，合理調整見面時機，避免兩個人碰到？”

“調什麽，”殷燃懶懶哼一聲，“撞一塊多好，那不就更刺激了嗎。”

053被這大膽的發言噎住，表示看不懂：“......據我信息庫裏的數據表示，一般的海王都避免魚們互相見面，防止翻車。主人你倒好，巴不得看見他們湊在一塊。”

殷燃不以為然：“你也說了，那是一般的海王。”

“真正的海王，即便魚兒們湊在了一起，也根本無所謂。”

“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貫徹到底咯。”

“行吧，主人你說是就是吧......”跟殷燃待一塊久了，053的語氣多少也沾了點殷燃的感覺。它說着，想起來什麽似的，一拍腦殼，“差點忘了，剛才主人你說不要我打擾你，我就把系統提示音也暫時關了，剛才小狼狗和奶狗弟弟，分別加了3和2的好感度。”

殷燃挑挑眉，打開面板瞧了瞧，果然見着小狼狗的好感度已經由17變為了20，奶狗弟弟的也已經變成了23。

瞧瞧，這效果不是妥妥的嗎，區區一個見面而已，甚至都沒用他做什麽，兩個人就你追我趕似的加了好感度。

殷燃眯了眯桃花眼，笑着誇053：“做的好。”

“嘿嘿。”驟然被誇，053還有點受寵若驚，扭捏了一瞬，才對殷燃道：“主人，送你一個小福利，這會兒小狼狗在店裏面，拎着滿滿一大袋子飲料，還笑呵呵的呢。”

“嗯？”

殷燃訝異了一下，反應過來後也了然了，053說的大概是小狼狗受刺激摟了他那一下又離開後的事情。

他又随口誇了053一下，便聽到羞澀的053躲回去的聲音。

殷燃笑了笑，将手裏的袋子換只手提，注意力又落回在身旁的奶狗弟弟上。

這回路上還是兩人，只不過現在與他并肩的，從銀黑毛拽哥，變成了手裏抱着幾本書笑顏乖巧的學弟。

學弟的性格可要比小狼狗來的溫軟多了，不像小狼狗刺撓撓悶不吭聲的在他旁邊走，一路上，舒樾基本上視線就沒從殷燃身上扯下來過，保持着恰到好處的距離，笑着講些上課時的趣事，從學校主幹道到出校門再到回小區路上，長長的走下來，倒不覺得時間過的慢。

“學長，我要在花店裏看一會兒店，學長要不要也一起來？”到小區附近的時候，舒樾瞧着不遠處的綠意盎然的門店，歪頭詢問殷燃，嗓音輕緩，“如果學長願意的話。”

“好啊，反正這會兒有空。”

能和奶狗弟弟多待一會兒自然是好的，既然對方都主動提出了，一心想攻略對方的殷燃哪裏有拒絕的道理，順勢直接就應了下來。

舒樾聞言很高興，肉眼可見的彎了眉眼，襯得本就柔和的眸子更柔和了。這會兒離得近的仔細一看，殷燃發現這學弟的瞳色竟然還挺淺的，很清淡柔和的琥珀色，落進點光輝，愈發顯得眼神亮晶晶了。

兩人一前一後進了花店，裏面原本看店的人見到店主回來，也便收拾收拾下班了，舒樾給殷燃拿了個小凳子讓他先坐，自己到了櫃臺後忙裏忙外的整理東西，又對着訂單看了看。

有些花土肥料什麽的缺了點，花盆也賣出去了一些需要補貨，殷燃也沒幹坐着，而是在舒樾到倉庫裏拿東西的時候也跟着去了，幫了點忙，順便幫着把東西放到貨架上，給花朵綠植們挪挪位置。

忙了一會兒，舒樾反應過來，有些懊惱的對殷燃笑笑：“原本打算請學長進來坐坐賞賞花休息一下的，沒想到反倒要學長陪着我弄這些東西。”

“沒事。”殷燃不甚在意，“這些，也挺有意思的，學到了一些平常接觸不到的東西，很不錯。”

“真的嗎？”

舒樾驚喜的微微睜大眼睛，他還想着再說什麽，卻驟然看見殷燃白皙的面頰上不知何時沾了一道灰印，也許是剛才搬花盆時不小心蹭上去的，他不由頓聲。

青年好似還未發現素來整潔的自己已經沾染上了灰痕，微微側身瞧着他，站在一束開的旺盛的芍藥旁，身形颀長，面龐被妩媚豔麗的大朵芍藥襯着，光影浮動，顯得一直以來的優雅得體也多了絲慵懶的豔氣，尤其是含笑上挑的桃花眼，浮着水霧一樣。

舒樾微怔，喉結驀地滾動了下，溫和無害的面容中忽而湧現一點侵略性，和他一直以來的氣質顯得特別矛盾，割裂似的。然而這絲微妙的侵略性不過片刻便悄然隐去，好像從未出現過。

舒樾忽而粲然一笑，一如既往的柔潤，語氣還有些訝然：

“學長，你臉上沾了髒東西。”

“嗯？”

殷燃挑眉，剛想朝自己臉上摸去，就被眼前的奶狗弟弟出聲截住了，“學長，我幫你擦吧，你手上也沾了土。”

聞言，殷燃不由又挑挑眉，索性直接停住了動作，好整以暇的看着眼前微微羞澀的奶狗弟弟抿着唇靠近，伸出手摸上他的臉。

本來擦臉頰這種小事做起來應該很快的，可殷燃卻覺得對方的手在自己臉上停留的有點久了，他清楚的感覺到對方拇指的指腹來回蹭了三四遍。

一擡眼，奶狗弟弟的神情更羞澀了，似乎連耳朵都跟着紅了一點。

唯有那雙溫潤的下垂眼，依舊清純。

殷燃向來很樂意欣賞這種美色，也便不介意奶狗弟弟使了點小心思接近。

他微笑着等那點“灰塵”擦幹淨，看眼前的奶狗弟弟垂着眼擦手，耳畔忽地傳來對方的聲音，低低的：“......《詩經·溱洧》裏說，‘維士與女，伊其相谑，贈之以勺藥’。”

舒樾擡起頭，輕笑，話語卻沒頭沒尾的拐了個彎：“學長，你知道芍藥的花語嗎？”

“是什麽？”

殷燃很給面子。

餘光一瞥，瞧見自己旁邊有一株開得正旺的芍藥，微怔了一下，眼中的笑意卻更足了。

他忽然有些期待小奶狗會說些什麽。

“芍藥的花語是美麗動人，依依不舍，還有......”

店裏突然來了三兩個人需要買花，腳步聲混雜着說話聲，原本清靜的店裏霎時間喧嚣起來，而乍然而起的人聲也恰好掩蓋住了舒樾後頭的話語。

殷燃在心裏輕啧一聲，暗忱不趕巧，而此時的舒樾也仿佛倏然轉醒似的，擡眼，羞澀純然一笑，指指外頭，又朝殷燃抱歉的笑笑。

殷燃理解的點點頭，也沒問剛才那後半句話是舒樾沒說，還是說了他卻沒有聽清。他注視着奶狗弟弟清瘦挺拔的背影往外，游刃有餘的接待來客。

芍藥花水紅粉白的一大團，團團簇簇，不知是因為花團太大，還是存了心事，羞羞怯怯地垂了頭，看着實在令人心生歡喜。

殷燃手指在芍藥上點了點，笑意不減，轉身到凳子上坐下。

這回的顧客似乎對鮮花一類的不太懂，但又很喜歡，舒樾陪着解釋了許多花朵的習性和養護方法，好不容易顧客滿意的走了，卻又來了鮮切花的訂單，令舒樾不得不過去抓緊時間準備。

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兩人好像都忘了剛才沒頭沒腦的關于芍藥花語的讨論，一人忙着處理訂單，一人安安靜靜的坐着。

外面天漸漸黑了下來，不遠處人聲鼎沸，是小區附近的那些攤販們開始賣東西了，人說話的聲音混着車來車往的鳴笛，構成了獨特的背景樂。

鬧中取靜，這處花店倒是會選地方。

殷燃見奶狗弟弟忙的團團轉，雖然動作略顯忙碌可手上卻不慌不亂有條有理，紮花束時利落，側臉專注，選花紙時還會稍稍沉吟一下，一看就是熟手了。工作時的奶狗弟弟倒是不經然間褪去了那份乖巧，難得變得有幾分成熟和淩厲，偶爾觸碰到殷燃的目光，又會沖他甜甜的笑笑，別有一番味道。

美人怎麽看都好看。

殷燃欣賞的很快樂，無所事事也不覺得無聊。眼見着外頭的天色徹底黑下來，路燈明亮，而奶狗弟弟還在忙着，他不由得起身。沉思了一下，到外面買點東西，為了避免回過神來舒樾發現他不在了慌張，殷燃還給對方留了條信息說明情況。

這麽晚了，他有點餓了。

雖然并沒幹什麽，但到了飯點，殷燃還是生起了一些饑餓感。

與其幹坐着，不如趁此去買點晚飯，順便也給奶狗弟弟帶一份，剛才坐在店裏聽到外面有吆喝着賣涼皮的，他心動了。

循着聲音，殷燃很快找到了攤販，要了兩份卷涼皮。不知道舒樾的口味如何，他索性按照自己的口味，買了兩份一模一樣的。他自己比較嗜辣，放辣椒時，殷燃猶豫了一下，只給舒樾那份放了微辣。

回去後，奶狗弟弟剛好忙完，正乖巧的坐在門口拿着手機等他，瞧見殷燃的身影回來，登時從椅子上站起來，下垂眼微微睜大泛着驚喜的神色柔和的注視過來，讓殷燃幻視一只等着主人歸來的黏人小狗。

舒樾抿唇笑笑：“學長你怎麽突然出去了，要不是看到了手機裏的消息，我都要以為學長覺得無聊先走了呢。”

語氣裏還有點微微的委屈和如釋重負的放松。

殷燃勾唇，把其中一份卷涼皮遞給他。

“怎麽會，只是出去買點晚飯，有點餓了。喏，順便也給你帶了一份，感覺你忙了這麽久，應該要比我還餓。”

舒樾聞言眨眨眼：“啊，學長不說還好，一說确實感覺有點餓了。”

“那我就謝謝學長啦？”

殷燃輕笑了一聲。

舒樾一邊接過，一邊打開包着卷涼皮的塑料袋，餘光看見殷燃又在先前坐着的小凳子上坐下，格外的閑适優雅，連同打開塑料袋咬涼皮的動作也十分好看，襯得這街頭的普普通通的食物似乎都變得高大上了起來。

他不由得怔忪了一瞬。

而後低頭，輕輕一勾唇：“學長怎麽對我這麽好呀，這樣下去，我都要......”

“嗯？”殷燃聽見，咽下食物，舔了下唇邊沾到的辣油，笑意盈盈望向好像在自言自語一般的奶狗弟弟，因為他聽到了系統給他的【舒樾好感+10】的提示音，于是故意回問過去，“都要什麽了？”

舒樾看了他一眼，眸光閃爍了一下，面頰微紅，抿着唇不說什麽了。

低頭咬了一口卷涼皮。

“沒什麽，學長聽錯了吧......”

下一秒，小奶狗低頭羞澀又慌張的神情立馬變了，成了真慌張，殷燃眼裏美人眸光水潤臉頰泛紅的絕美畫面登時也跟着變了變。奶狗弟弟直接從脖子紅到了頭頂，溫和無害的下垂眼震驚又茫然的睜大，甚至他還覺得對方表情都跟着猙獰了一瞬。

錯愕意外，倒是頭一回露出了完全真實的表情。

“咳咳......”

舒樾硬生生将嘴裏的那口微辣的卷涼皮咽下。

殷燃禁不住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喲，原來辣椒是茶藝的克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