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8

黑暗裏,簡默冷笑了一聲,随即擡手給了顏妍一巴掌。

清脆的響聲炸開在靜谧的客廳中,突兀如驚雷。

她什麽也看不清,也什麽都不想看,側身繞過顏妍走進了自己的房間裏,打開燈,神态語氣努力維持平穩。

“進來說話。”

顏妍立在原地皺着眉發懵,她也是許久沒被人扇過巴掌了,還不适應這種情況。要論武力壓制,她自信簡默打不過她,但會挨這一巴掌,主要是她實在沒想到也沒防備。

平時爪子尖撓兩下,牙口好咬兩下,都當做是情趣使然。現在是真長出息,敢動手了。今晚不打一架确定家庭地位,以後還不得被簡默這個白眼狼騎在頭上。

顏妍快步進了房間,簡默反鎖上門,燈光照耀在狹小卧室,她們彼此能将對方看得很清晰。

簡默能看到顏妍嘴角被咬破的傷口和臉上清晰的指印,顏妍能看到簡默眼中的淚光,不住顫抖的身體,還有抓着兩本書的手用力到指節都泛白。

她莫名覺得簡默一定深恨這兩本書不是大部頭,不然扇在自己臉上的就不是手了,按照白眼狼的氣性,能一書脊把她腦幹打出來。

“顏妍,你到底是什麽意思?”

簡默把書放在桌子上,身體還是緊繃着的,随時做好自己和顏妍打個你死我活的準備。她也是一巴掌扇過去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不過即便回過神來,她也并不為自己的沖動後悔。

她實在太容易瞻前顧後,能讓她沖動的事情不多,瘋狂一次就瘋狂一次。而且想要震懾住瘋狗,就只好比她更瘋。她也是沒辦法,否則顏妍恐怕更要得寸進尺,毫不收斂了。

“沒什麽意思,親你就親你,難道還要挑日子嗎?”

簡默被這種理直氣壯的不要臉噎得沉默了三秒鐘。在沉默的間隙裏,顏妍像掐着一只小雞仔一樣把她提溜到牆邊。

“倒是你,你都敢動手打我了。”

Advertisement

“打你就打你,難道還要挑日子嗎?”簡默活動了活動脖頸,“有本事你就掐死我好了,我不在乎。”

她倆都覺得對方不可理喻。

沉迷暴力的人,責怪別人動用暴力。貪生畏死的人,一副慷慨赴死的做作樣子。

簡默不過是篤定她不舍得也不敢把她怎麽樣,而只要不是真的死亡,所有的苦難痛楚對于簡默來說都只是磨砺和獎賞。她難免想起初見的時候,煙頭壓在簡默身上,這人是暗爽的。

要說腦子有病,簡默未必比她病得輕。

顏妍掐着她的脖頸,動脈勃發在股掌之間帶來控制欲的巨大滿足。小時候父親喜歡帶着她這樣感受動物的掙紮與生命的流逝,那些毛絨絨的生靈,從溫暖脆弱,到冰冷僵硬,不過是一念之間的事情。

簡默也在她一念之間,她不知道是該對簡默的那種盲目信任感到冒犯,還是榮幸。

終究還是克制地松開了手,把人半摟半拖丢上了床。

她動作粗暴不講究,蚊帳挂鈎不堪重負,掉落下來,聲響好似鴛鴦燭爆了燈花。簡默氣還沒喘勻,眼睛冒金星,擡眼便被帳子兜頭蓋住了,還在尋找掀開哪一片能逃出生天,顏妍已經陪她入羅網了。

她睜着一雙不太靈光的眼看顏妍,腦子缺氧,邪門想法突突往外冒。

感覺白紗像婚紗,也像頭紗。

随即被自己直接地府的想象惡寒到眉頭打結。

“簡默,你是不是有病?”

簡默嗓子都被掐成煙嗓了,開口牙尖嘴利。

“你才有病,病眼看全世界都有病。”

顏妍半個身子都壓在她身上,腦袋搭在簡默臉側,竊竊耳語。

“你有病啊,沒病的人怎麽會像你這麽擰巴?覺得只有痛苦才能鑄就輝煌,信奉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這種話的,都有病。還有覺得自己的生活都是騙來的,覺得自己虧欠深重,無力報償的,恨不得自己給自己找罪受,來平衡內心愧疚感的,都有病。”

“你尤其病的重,得刮骨療毒。”

顏妍很少說這樣長篇大論的話,還他媽夾敘夾議的,有頭有尾的,有文化到不像是個太妹。簡默卻只是沉默。

她慣常用沉默來應對顏妍。不過從前沉默是不想跟顏妍這種三句話離不開粗鄙之語的人多說話,現在沉默,則是因為她沒想好怎麽反駁。

她确實擰巴。

很難不擰巴。

這個環境就像是一個棋盤,她到底是兵還是車,是随着別人的心情而變動的。

說是當妹妹,可畢竟真正的簡默已經死了,她只是個鸠占鵲巢的替代品。說是被領養人,可簡願又把她套進了簡默這個殼子裏,照着對方喜歡的樣貌唱念做打了十年。

身不由己久了,又把這種取悅讨好扭曲成更高尚的感情,繼而心不由己。

把誰丢到這張棋盤裏,都得走成個四不像。

至于痛苦鑄就輝煌,是她這麽多年建立的人生觀,就靠顏妍三言兩語,不足以摧毀她的行事準則。刮骨療毒趁早別做夢,她最多只能保證自己不飲鸩止渴。

而且這種精神上被扒光了衣服看透的感覺也很冒犯,比身體上更冒犯千百倍。簡默甚至不知道發生了什麽,讓顏妍差點把她靈魂的底褲都扒光了。

就不該昏頭讓顏妍跟着進她家門。

之前說的那麽花裏胡哨,什麽家裏好似龍潭虎穴實在不想回去,外面沒人陪伴長夜孤枕難眠,約法三章絕對不逾矩行事,不然大可以拿着掃帚把她掃地出門。

騙子……

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關你屁事。”

她冷臉想轉頭,被顏妍抓回來。

白紗底下四目相對,簡默不知道顏妍到底想幹什麽。

“我想跟你說的是,你跟着我,不用痛苦也可以過上好日子。”

又開始發癫了。

簡默問她:“剛剛我扇你那巴掌,你忘了是不是?”

顏妍:……

“我跟着你也不是不行,你別親我,也別抱我,也別拉着我一起洗澡,更不能上床睡覺。我要什麽你就得給什麽,我說什麽你就得聽什麽。不能欺負我,也不能讓別人欺負我,我打你你不能還手,我罵你你不能還口。你的就是我的,我的還是我的。只許我州官放火,不許你百姓點燈。”

簡默垂眼絮叨了半天,把全天下最離譜的約定說盡,期待地看着顏妍。

顏妍:“你在這兒找冤大頭呢?”

簡默笑起來,牽動了臉上的咬痕和嘴角的傷口,看着可招人疼。

她輕描淡寫說:“看吧,是你自己不願意。起開吧你,壓死我了。”

“壓死你吧。”顏妍語氣淡淡的,如往常般不管別人死活,“就剛剛這會兒,我腿上被你家蚊子咬了五個包,一個包十萬,你現在欠我五十萬,只能賣身還錢。”

簡默沒看她,白眼快翻過太平洋去了。

真了不起,不知道的以為您身上的包不是蚊子包,是愛馬仕的包。

簡默推開這個傻逼,起身把蚊帳重新挂好,燈關了,上床睡覺。

兩個人擠一張單人床很難睡得好,尤其是簡默還努力想在這張床上隔出來一個楚河漢界,最終失敗,只能被迫跟顏妍黏在一起。

大夏天的正常人誰貼在一起睡啊?

結果就是兩個人一起汗涔涔,稍微一翻動,床還要立刻發出不堪的嘎吱聲。

簡默心煩意亂:“你頭壓着我頭發了。”

顏妍睡不着就犯賤:“我沒壓。你看看是不是別人的頭?”

簡默無語。

“真的,你背後好幾個頭。只是你晚上眼神不好,所以看不清。”

“所以呢?”

“所以你應該害怕得往我懷裏鑽,蠢貨。”

恐怖片十級愛好者簡默冷笑:“我往鬼懷裏鑽也不往你懷裏鑽。”

她現在的怨念深重到鬼見了都發愁。

簡默把自己的頭發扯出來,轉身自己睡覺去了,迷迷糊糊聽見有人喚她默默。

她沒在意。

“後面的無所謂,前面的不行。”

不親不抱不睡覺,算什麽女朋友?

鬼:(健康地飄)(看到被顏妍糾纏的小簡)(大吃一驚)(迅速飄走)

補昨天的,今天的晚上再更。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