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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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願原本是周末從不下樓買早點的。
有簡默在家,她睡到日上三竿,起來早飯還是熱的,洗漱完就能吃。包子是她最愛吃的那個餡兒,豆腐腦不加香菜多加花生米,白開水就在右手邊,不用喝也知道是溫的。
別的小孩兒學習不好,多半不是因為笨就是因為懶,簡默可能是因為全把聰明勤快勁兒用錯地方了。
她昨晚隐約聽到争吵喧鬧,今早兩人又一起出了門,心裏總不踏實。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幾個來回,終于還是躺不住了,索性下樓買個早飯。
結果人還沒走進包子鋪,就看見旁邊的街上人仰馬翻的,打頭的人瞧着挺眼熟,定睛一看這不她家最乖順文靜的簡默嗎?
旁邊買包子的大媽嘟囔:“這一大早雞飛狗跳的。”
簡願看着簡默一個大跨步沖進她懷裏,抱着簡願往後一扯,終于是剎了車。簡願多年社畜的身子骨比不上這些十八歲的年輕人,差點被她撞出來隔夜的飯。
嘴上正想來一段津門相聲,好好問一問幹嘛呢幹嘛呢這是。
又定睛一看在她妹妹身前停下來了另一個人。
顏妍冷着臉看着她倆在早餐店門口摟摟抱抱的,要是昨夜之前,她估計還能說上一句真是姐妹情深,但現在她只想啐一口,當她這個正牌女友是死人?
“您仨讓讓,別擋着我買包子。”
三個人僵了僵,在簡默的帶領下把丢人的陣地轉移到了個不大顯眼的地方。
簡願看着氣喘籲籲滿頭大汗的兩個人,忽然覺得很感慨。她不清楚她們之間的關系到底是好是壞,也不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麽,更不明白為什麽現在會這樣。
她只清楚一點。
那些最年輕,最莽撞,最熱意蒸騰的歲月,就在她的眼前,而她已經是過來人了。三十歲的自己站在她們中間,怎麽樣都格格不入,像是一個對照組,只是把年輕人映襯得更登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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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兩個怎麽回事?”
簡默一停下來,喘得發暈,下意識把姐姐護在身後,但微微彎下腰的時候,還是踉跄了兩步。就那麽一暈乎的事兒,顏妍已經把她扯另一邊了。
簡默也沒反抗,在姐姐面前,她還是想維持一下她們的好友人設。
她靠在顏妍臂彎裏,勉強一笑:“我倆在比誰跑得快……”
簡願的眼神中流露出來一絲不理解,但尊重。
“年輕人,有活力是好事。”
顏妍冷酷拆臺:“比誰跑得快這麽蠢的話,你也真能說得出口。”
簡默轉頭怒視:“你閉嘴行不行?”
“我為什麽閉嘴,你管得着我?”
“我跟姐姐說話,你不許插嘴!”
“我只是看不慣某些人裝。”她冷冷道,“說真話就那麽難嗎?”
她攬着簡默,跟土匪搶親似的沖簡願笑了笑,有點挑釁,又有點冷漠。
“姐姐,我倆早戀一個月了,昨晚剛親過,剛剛在吵架。”
簡願看向簡默,不可思議:“真的嗎?”
簡默感覺天塌下來砸得她腦袋嗡嗡響,她麻木道:“不是真的,顏妍失心瘋。”
顏妍轉頭威脅:“你再說我失心瘋,我就只能真瘋給你看了。”
簡默知道她什麽意思,這瘋狗還沒說完最重要的。
簡願已經快被她倆之間這詭異扭曲不可言喻的氛圍給弄迷糊了。
“顏妍你先松開手,大街上別摟摟抱抱的。”
顏妍沒搭理她,看了看簡默,簡默暴躁。
“我們之間,情比金堅,行了嗎?松開吧你。”
把簡默逼得到這個份兒上,顏妍才松了松手。
“真乖,你跟你姐好好解釋,我回去補個覺。”
走的時候,還賤嗖嗖扯掉了簡默臉上的創可貼,露出來了那個斑駁的咬痕。
“別遮了,給姐姐看看我留的印兒。”
她就差把流氓這倆字兒刻在眉梢眼角上了。
簡默這會兒已經在心裏把顏妍這狗人淩遲一萬遍了,臉上卻更沉靜了幾分。只是微微捂住側臉,看向姐姐,比起自己應該如何自處,她更好奇簡願現在是如何看她。
多少個夜裏,她畏懼這樣的場面,畏懼自己其實喜歡女性這件事被姐姐發現。
然而當這一刻真正到來的時候,才感受到畏懼的盡頭是如釋重負。不被發現就總要提心吊膽去隐藏,現在終于不必隐瞞試探了。
她确實喜歡女人,也确實早戀了。只不過對象并不是顏妍,而是眼前人,那戀情更深遠也更複雜。她只能先剝開一半心,讓姐姐看一看。
簡願只是說:“你先回家,我買個早飯。”
簡默哦了一聲,木木回家了。
顏妍這人就像是臺混亂制造機器,所到之處,沒有不雞飛狗跳的,把別人鬧騰的雞犬不寧之後,自己心情好了,潇潇灑灑吹着口哨走了。
在這一系列事情裏面,顏妍唯一做對的事情就是走了。謝天謝地,至少還有一件好事。
她回到家先沖了個澡,換上幹淨衣服坐在沙發上,腦子清醒下來,開始思考怎麽圓這回事兒。手機屏幕亮了亮,顏妍來了一條消息。
【好好坦白吧傻逼,喜歡不是罪過,更沒必要隐瞞。】
簡默完全能想象到,顏妍打下這行字的時候那種不可一世,驕傲放縱的表情,估計心裏想的是:老娘推了你一把,這他媽還不感謝我?
她給出的答複就是拉黑删除一條龍。
嚴禁随地好為人師。
顏妍知道個屁。
她倆對待感情的打法就不一樣。她走得是任她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路線,講究的是一個近水樓臺先得月,日久天長總生情。顏妍就是簡單粗暴,管他娘的那麽多,喜歡就搶,先拿到手裏再說。她倆的思路都不一樣,還在這兒教她解法。
要是按照顏妍的說話胡鬧,她的日子只會越過越刑。
她和姐姐之間的關系錯綜複雜,中間還穿插一個逝者,要搞心理分析都得分析個三天三夜。簡默根本不敢快刀斬亂麻,怕這一斬,亂麻是斷了,可能也沒了。
不過,這可能才是顏妍想要的結果。
她垂眼沉思着,簡願回家了。
飯桌上擺好熱氣騰騰的早餐,姐姐買了兩份鹹豆腐腦。
可是,她愛喝的是甜豆花。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不是姬佬愛直女,而是你愛鹹豆腐腦,我卻只喝甜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