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57

顏妍最後還是沒能逼迫簡默吃她剩下的草莓脆筒,次日非常活該地迎來了痛經,随着痛經一起來的是簡默要轉班跑路的消息。

她感覺自己的肚子墜墜着更疼了。

天理昭昭,報應不爽,早知今日如此,昨天就應該更過分一點。

還樓下道別,呸,她就應該直接把簡默擄走。

去他媽的尊重與平等,她就要暴力與集權。

好在昨天也不是一事無成,起碼她搶走了簡默的新手機,并重新加上了自己的好友。

“肚子疼,來陪我。”

“我姐在家,沒時間陪你,找綠毛吧,實在不行去張醫生那看看病。”

顏妍在床上暴躁滾了滾。

“什麽意思?難不成我和簡願掉水裏,你也要先救簡願嗎?”

簡默皺眉:“???”

“我們三個裏面,只有你會游泳。”

“那下周我教你游泳。”

這個人的思維真的很有病。

簡默:“婉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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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時間陪顏妍出去玩,五三還沒刷完,文綜有太多要背的,數學題總是容易疏忽大意,語文閱讀要很努力才能跟出題人思維同頻,英語作文李華那個不争氣的東西還要她幫忙給寫電子郵件。

顏妍家大業大,躺着也能一世無憂。她不一樣,她活着的每一天都在負債,姐姐為她付出的每一筆錢,都記在無形的賬本上,等待未來的她償還。她一邊為此而感到負罪,一邊又希望這種罪永遠無法償還清楚。

就是要糾纏不休,順便再長長久久。

她寫了兩道題,聽到出門的聲音,簡願也沒說去哪裏,聽腳步有些匆匆。

又寫了兩道題,顏妍來電話。

“你姐現在不在家了,來陪我。”

簡默揉了揉眉心,覺得顏妍好像一條纏着人出去遛彎的狗。

“你把簡願拐哪兒去了?”

“我讓她去加班了,你姐老板是我小姨夫,他最近為了見我爸一面正在讨好我呢。你哄着我點,不然沒你姐好果子吃。”

“你還挺自豪的?”

“再不來我讓綠毛去找你了,鬧得難堪別怪我。”

“老地方?”

“嗯。”

“你叫白駱也來行嗎?我想問她題。”

顏妍不理她了。

背着包上了公交,日光灼烈,簡默覺得自己像是一個陰暗蘑菇,被照射得暈暈乎乎的。

原本自負清醒,覺得自己再明白不過自己想要的是什麽。如今坐在晃晃蕩蕩的車上,聽着報站聲,又恍惚不太懂自己這是在做什麽了。

別問,問就是蹭空調,還有答疑。

到地兒推門一進去,除了床上躺着的顏妍,房間沒別人。

進門顏妍沒說話,蓋着個薄毯跟睡着了似的,簡默也沒吱聲,怕吵醒了又折騰。坐在床邊小書桌那兒掏出來五三開始做題,旁邊依次攤開答案,課本還有錯題集,筆袋裏面紅筆藍筆黑筆排開來,耳機一戴,誰也不愛。

寫了十頁英語題,整個人比坐在陽光底下烤了一個小時還暈。

她擱筆喘了口氣,想給自己找口水喝,轉頭看見顏妍睡在微光下,被子踢開了一點,露出一小截袒露着的腰,腰間還有結痂的傷痕,肚臍眼正對着空調冷風口。

看着挺讓人宮寒的。

簡默俯下身子拿顏妍枕頭旁邊的空調遙控器,擡手關了空調,捎帶着把被角給搭上了。轉身又去找水喝,抱着杯子痛飲三大杯,擡頭看見顏妍已經坐起來了。

“我也要喝水。”

簡默已經有了多年當老媽子伺候人的經驗,順手給她接了杯溫水,遞過去之後回去接着搞錯題。空調關了有點熱,她把外面的小衫脫下來,搭在了椅背上。上衣只剩一件面料非常柔軟的正肩短袖,顏色是墨綠色的,深得像重重疊疊的爬山虎,順着人的骨骼肌理垂墜下來。

讓人很想要畫一幅速寫。

可惜顏妍不會畫畫。

在這一瞬,她難免為自己的不學無術感到有些遺憾。

雖然很讨厭白駱,但如果她是白駱的話,現在就能給簡默畫畫,還能幫她講題。

進取與互助,青春洋溢的笑容,酸澀懵懂的暗戀,這些可能才是一場浪漫的校園戀愛應當有的元素。而她離經叛道,該是校園文中的反派和蛀蟲。

這種遺憾蔓延了三秒鐘,顏妍翻了個身,把杯子擱床邊的小櫃上,懶洋洋想,去他媽的上進,我就是蛀蟲。

蛀蟲挑事兒:“你關空調了?好熱。”

簡默照常裝沒聽見。她跟姐姐別的沒學會,該什麽時候裝聾,該什麽時候作啞是學得青出于藍。

“想吃麻辣兔頭。”

簡默繼續捋錯題。

顏妍點了個麻辣兔頭,光吃兔頭有點幹,再點兩杯燒仙草,既然都喝奶茶了,不如也吃點水果,于是又買了一份水果撈。等她挑挑揀揀了半天,東西送上來的時候簡默把錯題都捋完了。

簡默看着她鋪開的一攤子東西,皺眉問她:“你吃完不難受嗎?”

“難受了再找你吧。”

在給自己找罪受這件事兒上,她跟顏妍說不準真能鬥個不分伯仲。

“你別找我,我伺候不了你。”

顏妍翻開麻辣兔頭,紅油快從小盤裏漫出來,那個味兒撲鼻子,熏得簡默眯了眯眼。她又看了看燒仙草外壁上的小水珠,那應該也是點了全冰的,水果撈這東西也暖和不到那兒去。

顏妍轉頭招她,像招狗似的:“過來吃。”

簡默坐過來:“兔頭得涮涮水,不然辣得肚子疼。燒仙草也放放,晾溫了再喝。”

她伸手摸了摸水果撈,往前推了推。

“先吃這個吧。”

顏妍手上的塑料手套被搶走了,換成了吃水果撈的小叉子,她嫌棄得呲牙:“你怎麽那麽多事兒?”

簡默沒廢話,帶上手套開始啃兔頭,原本也沒多少,她三下五除二全吃完了,剩一堆骨頭丢在桌子上,把顏妍氣得不行。而她絲毫沒有吃人嘴軟的自覺,含蓄矜持地擦了擦嘴,把燒仙草拆開,試了試溫度。

“你吃這個吧。”

這個不辛辣也不冰冷,适宜食用。

顏妍接過來燒仙草,靠過去問她:“怎麽?愛吃辣的了?”

簡默辣得眼眶發紅,說不出話,喝了兩口奶茶順了順,擺擺手坐回書桌前了。兔兔這麽可愛,還是別做成麻辣兔頭了,她胃粘膜都要被燒穿了。

顏妍喝了口奶茶,欠嗖嗖笑話她:“別不好意思啊,想吃我再點。”

簡默裝沒聽見。

顏妍仰倒回床上,翻了個滾側躺着觀察簡默。

“我真點了,你不吃我吃。”

簡默的臉上浮現出一種隐忍熊孩子太久實在很不耐煩的表情。

“太晚了,我回家了。”

她嗓子燒得微啞,那種不耐煩便更多變成了被欺淩的凄楚感。縱然其實并沒有誰真的欺負了她,她好像也總是習慣扮演一個弱者了。

顏妍覺得她眼眶也紅,嘴唇也紅,鼻尖也紅的樣子很像兔子。

比起麻辣兔頭,毛絨兔頭好像更可口。

“你過來再陪我坐一會兒,我就放你回家。”

簡默不聽這種鬼話,什麽坐一會兒,她分明看見這人眼睛裏已經開始冒精光了。

“我今天已經陪你夠久了,我原本都不應該來。”

“來都來了,也不差這一會兒。”

“走都要走,也不差這一會兒。”簡默開始收東西,“你別再找我了,暑假你怎麽還是住在這兒,顏家不叫你回去嗎?”

“叫了,心情不好,不想回。你陪我回去?”

簡默被她理所應當的表情弄得發笑。

“恕不奉陪。”

“下個學期都轉班了,就這麽一個暑假,你還狼心狗肺的。”

今天早上剛剛遞的轉班申請,下午顏妍就拿出來算賬,可見她恨不得把整個學校都當她家開的了。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我都這麽狼心狗肺了,你就去禍害禍害別人吧。”

說到最後嗓子疼,簡默不尴不尬清了清嗓子。

“我走了。”

被顏妍扯着包帶提溜過來:“你姐今天不回家。還有,我肚子疼。”

簡默被她拉拉扯扯地坐在床邊,扯得外頭的白色小衫都掉到胳膊彎裏,包垂在床下,覺得自己早晚要氣出來潰瘍。

“你疼是因為你咎由自取。我昨天提醒你的時候你不聽,現在怪不着我。你也別跟我面前班門弄斧,裝什麽可憐,招數太拙劣,都不入眼。平時來着例假一邊打架,不是也都贏了?沒見你出門惹是生非的時候還算算生理期的。”

“啧,打架的疼跟痛經的疼不是一種疼。”顏妍伸腿把簡默的包踹得更遠,“心情不好,下手更狠,自己都流血了,對面更得流。”

簡默漠然道:“真是造孽。”

話雖這麽說,但顏妍抓着她的手往肚子上捂的時候,她也沒反抗。這是真正的舉手之勞,她是一個狼心狗肺的人,不妨礙她格外明白生理期的痛苦。

據她多年經驗,大概是會比吃了四個麻辣兔頭辣得胃疼要更疼一點。

針不紮在人身上,永遠不知道有多疼。可女生跟女生之間被相同的一根針紮過,因為這一根針的存在,她有一些不該有的共情,又在不該被拿捏的時候被拿捏。

“你怎麽看着比我還難受?”

“因為你不讓我回家。”

簡默伸手把沒喝完的燒仙草奶茶拿過來,緩解了一下胃裏有團火的灼燒感。

“你拿錯奶茶了。”顏妍饒有興致地看她喝奶茶的樣子,“那杯是我的。”

“不吧,我的是放在右邊。”

“嗯,我換了。”

簡默:“……”

欠不欠啊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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