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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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雖說是反悔了,簡默也沒有過于沮喪。
顏妍反複無常,陰晴不定,偶爾也是會有反悔的時候的,勝在還從沒有在金錢待遇上反悔。只在這些回不回家,分不分手的瑣事上,損毀她一言九鼎的威名。
當這種人的跟班還挺快樂的,富婆手指頭縫裏随便漏下來點什麽就夠底下人快活了。當朋友和情侶就未免不值當,簡默以為如果有一本戀愛準則,那第一條就是不要跟瘋批談戀愛。
如果非要談,也要保證能夠打過她。
而顏妍完美踩雷,不僅瘋,戰鬥力還強大,實在過于有侵略感和危險性。再結合她們之前動不動打架打得要死要活,純情的人談個戀愛流淚,奔放的人談個戀愛流汗,她倆湊一塊兒是淨流血了。
最有問題的是,她們他媽的還是在校園裏。這又不是什麽警匪黑/道,硝煙戰火,血仇世恨,羅生二中的确是個爛泥坑,裏頭一窩癞蛤蟆,一戳一蹦跶,到底也還是個校園。
簡默不由得沉思,她們是怎麽做到在這個大背景下把日子過成這樣的?
可能不僅環境,她們也都有錯。
“那你別說話,我給姐姐打個電話。這是最後一次了,我明早一定得回去。”她瑣瑣碎碎地提需求,“還有我要把白駱叫過來給我講題,要麽你就再找個家教,有幾種從句我一直沒搞清。我寫題的時候你就自己玩,不要跟我講話,講話我也不會理你。”
最後補充:“我不想在你來例假的時候還跟你打架。”
顏妍不懂,簡默這種對于經期女性的獨特照顧,怎麽甚至蔓延到她身上了?上回簡默來姨媽的時候,她不僅沒有照顧簡默,甚至還趁着簡默脾氣不好故意反複招惹,氣得簡默這樣能忍的人都發飙。
她是很少考慮別人的心情的。
好在簡默也是個白眼狼,一般都能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回來,有來有回的才叫樂趣。現在簡默忽然表現得太得體,她不大适應。
其實生理期對她的影響沒有那麽嚴重,她百無禁忌,确實習慣在這種時候胡作非為了。
顏妍沒說話,簡默給姐姐打電話,問清了簡願今晚确實住單位宿舍不回家了,心虛作祟,又乖順關心了兩句阿姐,語氣下意識帶了點讨好的夾子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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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着不是滋味兒,清了清嗓子。
簡默故作甜美的微笑消失了,冷臉捂住了顏妍的嘴,還要跟姐姐解釋沒事兒,說去圖書館了,聲音是路人。簡願那邊還有的忙,沒再多問,只說了一句要是有事給她打電話。
顏妍還跟個狗似的咬她手,簡默挂斷電話,恨不得順勢給她一個大耳刮子。
“松口。”
她想把“嚴禁咬人”四個字紋在顏妍身上,又知道即便如此,也無濟于事。
顏妍松口之後頗為嫌棄地擦了擦嘴:“你那樣說話真是惡心。”
“放心,我也不會對你那樣。”簡默同樣嫌棄地抽紙擦了擦她指腹的咬痕,尖尖的犬齒咬破了皮膚,露出兩點血跡。她垂眼喃喃道:“我是不是該補一針狂犬疫苗了。”
顏妍沒回怼,這會兒她正琢磨簡默不對她矯揉造作是好事還是壞事。她是想要被獻媚的,也想聽夾子音黏黏膩膩伏在她耳邊。
簡默在她面前一天天裝聾作啞裝傻充愣,脾氣雖好,情趣太少。九成時光都是木頭美人,剩下的時候是炮仗美人,還是二踢腳。
二踢腳美人不輕不重踢了她一腳,顏妍回神,聽見她說:“找人了嗎?”
“什麽人?”
“教我英語的人。”
顏妍把教她英語的那個外教叫過來了,期間外教和簡默言笑晏晏,而她聽着那兩個人叽裏咕嚕一陣鳥語,心情很難高興。自己打了兩把游戲,想清楚怎麽優化會更好之後,她确信簡默那個沒良心的東西是已經完全忘了這個房間裏還有第三個人,于是起身去洗了把臉醒醒神。
冷水撲面,顏妍的腦子裏莫名冒出來這樣一句話:我的英語本可以很不錯。
她和簡默這種連上個補習班都不好意思開口找家長要錢的倒黴孩子不一樣,顏家起初是對她寄予厚望的。她受過貴族素質教育,打架鬥毆的手彈過鋼琴,飲酒作樂的嘴朗誦過英文原著。各式各樣的家庭教師簇擁着她,試圖挖掘她的天賦。即便只是她稍稍表露出興趣的方向,也不惜花費重金去培養。
按照計劃,她這個年紀應當已出國好幾年,有一口純正的倫敦腔,站在常春藤的學府裏看溫帶海洋性氣候下闊葉紛紛,等着再過幾年拿個管理學學士學位功成回國。
而不是在留在羅生二中這種垃圾學校裏面當一個垃圾學生。
然而現在想這些都沒意思了。
顏妍抱了個電腦跟她在論壇裏面認識的編程大神聊怎麽改進,游戲玩多了發膩,就想要制作游戲,她早有這個念頭,卻是在刁難簡默的過程中慢慢實踐起來的。
性子起來了,漸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游戲論壇很快知道有這麽個豪擲千金的妹妹,聊天打賞如流水一般,出手闊綽,令人瞠目。
付費咨詢仨小時,人家跟她說她想要實現的那個效果,在現在用的這個游戲開發軟件中不好實現,另一個制作軟件會有這個功能,但那個軟件還沒有漢化版本,全英文設置會有閱讀障礙。
顏妍沉默,兜兜轉轉又繞回來了。
天色已晚,簡默剛剛把外教送出去,順便在樓下小店打印了一份資料,回來看見顏妍自己抱着筆記本電腦滿臉沉郁,一副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愁什麽。
難得這個人沒來招惹她,她樂得清靜,坐在窗邊背新印出來的資料,碎碎的英文念出來。顏妍聽着着念佛一般的誦聲,擡頭看見夕陽斜照,餘晖脈脈,将側臉映得暖紅一片,像番石榴,荔枝殼,蟠桃屁股和游戲裏的笨拙橘貓。
簡默察覺到她目光,停下來看她:“說起來你還答應過我要拆散簡願和陳诃的,這話還算數嗎?”
顏妍啧了一聲:“你這張嘴裏真是吐不出象牙。”
簡默心想,也不知道誰那張嘴是狗嘴。
“你能不能幫我查查陳诃,要是能找出來什麽證明他人品低劣的證據,也好跟姐姐說,不然她越來越上頭,我怕我也勸不動她。”
“嫁就嫁,她自己願意的事兒。”她原本卡在軟件界面看不懂功能區就痛苦,簡默開口說句話全都是簡願簡願,聽着又煩,“你英語搞懂了?數學題會做了?史地政倒背如流了?”
簡默哽了哽,這人也是真好意思問,說的好像她就能倒背如流一樣。
“這可是你當初自己答應的。”
顏妍很想繼續耍賴,既然是個混混流氓,其實并不需要什麽一言九鼎一諾千金的美名。但想想要是這件事上耍賴,簡默是真要跟她翻臉的。
“等我有空吧。”
簡默也沒逼她,點點頭繼續去背自己掌心的一小沓範文了。
夜就這樣降臨了靜谧安寧的羅生市,她倆一個坐在窗邊背英文,一個坐在床邊測試游戲,時間過得很快,眨眼簡默都背完範文準備睡覺了,顏妍還僵在那兒。
簡默繞到她背後去看了一眼,那個界面眼花缭亂一個漢字也沒有,她看不出來個四六。生物鐘已經在叫她睡覺,她從另一側小心仰上床,自己找了個被角一蓋,把眼睛掖到陰暗的犄角旮旯裏,很潦草地睡着了。
睡前想着明天不再管顏妍死活,夢裏卻是一片燦爛的像素晚霞。橘貓走進城堡裏,彩帶缤紛,晚宴盛大,女巫為她賜福。
親切地問候她:“往裏點睡能死嗎是……”
簡默:???
她眯縫着睜眼,燈已徹底熄滅了,顏妍抱着她像抱着一個抱枕。上次她們床上搞得很不愉快,這次都不折騰了,懷抱間顯得近乎溫馨。
簡默的手掌敷在顏妍的小腹上,能碰到一點睡褲的邊緣,方才她睡着不知道,意識到了就免不了往上挪了挪。挪了之後倒是碰不着睡褲了,卻能碰到傷痕,半好不好,她摩挲兩下,壞心爛腸地想摳開。
顏妍:“再摸別睡了。”
簡默抽手,半夢半醒間惺惺作态:“怎麽還不好?”
“你想知道怎麽好嗎?”
簡默不想知道,但顏妍趁她腦子不清醒把她往上薅了薅,垂頭親下去。簡默含混的罵聲叽裏咕嚕,像溺水者吐出的最後幾個泡泡,可已經陷進去了,泥潭深井,一腳踏錯,爬不出去。即便攀着井壁,指甲都要摳進去,也是徒勞。
她都給啃傻了,還沒反應過來要大戰三百回合,亂七八糟裏聽見顏妍說:“這樣就好了。”
好你大爺。
顏妍抓着她的手腕:“我來例假了。”
簡默咬牙切齒:“所以呢?”
顏妍理所應當:“所以你要體恤我。”
簡默不可思議:“我今天還不夠體恤你嗎?”
顏妍搖頭:“不夠,還差得遠,你真是毫無自覺。”
“你去找有自覺的,我說了多少次別這樣別這樣,你能不能別當耳旁風?我賣藝!不賣身!”
“但我今天煩,肚子疼。”顏妍想了想,補充了一句,“現在又疼了。”
簡默深呼一口氣,顏妍感覺她在崩潰和憤怒的邊緣輾轉騰挪,好奇這個人會說出什麽話。
活該?
疼死算了?
跟我有什麽關系?
直接掙開手給她來個撓破相,還是要一腳踹到她傷口上?
最終簡默開口,先含混不清罵了兩句髒話:“你的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