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你……不記得了嗎
你……不記得了嗎
“……因為留學過一年,所以對這裏還是比較熟悉的。這次因為工作能夠再來巴黎,真的很開心。巴黎變化好大啊,很多街道我都不認識了……”
安心款款地走在街上,沖鏡頭微笑道。
這支《安心帶你游巴黎》的短片是公司的臨時創意,時間緊迫,所以計劃成片有十分鐘左右就夠了。
“游巴黎”是假,借此澄清黑料才是真。
安心早上已經去之前學習的學校取了景,還在咖啡店裏坐了會兒——秀一下法語。徐清來說他還找了兩個“關鍵人物”,等會兒也會出鏡。
“等一下,”一直跟在攝像機旁邊的徐清來開口了,他皺着眉對攝像師說,“剛才那個鏡頭重新拍下。”
攝影師一臉懵逼——這位老板怕不是個導演?一早上他已經打斷拍攝好幾次了。
“那個鏡頭只要半身就好了,還有注意一下構圖,她的臉——”徐清來伸出手比劃了一下,“剛才都被拉變形了。”
“好,好。”攝影師愣愣地點了點頭。
這老板雖然龜毛了些,但說的話還都蠻在點子上的。
安心甩了甩頭發,輕輕努起嘴來讓化妝師補口紅。她真後悔讓徐清來跟到巴黎來,真是累死個人。他做事情跟有強迫症似的,就這麽一個小短片,快四小時了還沒拍完。
“你确定不要跟我先對一下?”安心問他。到現在她都不知道他找的“關鍵人物”是誰。
徐清來搖搖頭:“不需要。你的反應越真實越好。”
“好吧。”安心聳了聳肩膀,站回到鏡頭面。
今天她的裝扮比較日常:紅色的及膝風衣,領口系着經典款的長絲巾,頭發随意地披散在肩上。大概是因為妝容的關系,跟平日的豔麗奪目不一樣,今天的安心有種自帶柔光的fe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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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要去見一位‘神秘人’,但我現在還不知道是誰,工作人員不肯告訴我。”安心扭頭沖鏡頭露出一個好看的微笑,“那我們來看看到底是——”
她推開門,看見桌前坐着一個女孩。女孩擡起頭的瞬間安心就知道自己見過她,是在哪兒呢……
“Mademoiselle(小姐),還記得我是誰嗎?”女孩起身,用法語問道。
記憶被劃開一道縫,安心捂着嘴驚叫起來。
“思瑤,是你!”
安心從小就對服裝設計感興趣,上中學時開始自己試着畫圖紙做衣服,還拿過一個很業餘的獎項。爸媽看她這麽喜歡,也有點天賦,就直接送她去法國念書了。那年安心剛過十六歲。
來法國的第一年她和兩個女生一起住在一套小公寓裏,三人在同一個語言學校學法語。思瑤就是她的室友之一。
思瑤現在已經是典型的法國lady的打扮了。她拉着安心的手感慨了好一會兒。
“安心那時候可是我們班最漂亮的姑娘,她能被導演挑中演電影,我一點兒不意外。”思瑤對着鏡頭道。她一直有意無意地提到當年在學校的事,不知道是自然為之,還是公司要她這麽配合的。
“你呢?畢業後一直在法國嗎?”安心問。
因為拍電影的緣故,安心放棄了在法國的學習。那時她剛剛完成法語先修的課程,連專業課的邊兒都沒沾就退學了……
思瑤說她畢業後就去了一家當地的服裝品牌,現在已經是資深設計師了。
看着沉靜自信、優雅大方的室友,安心不由暗想:如果當初繼續留學深造,現在的自己是不是也跟她一樣呢……
偶然的機遇,即可反轉一生。人生啊,大概就是這樣吧……
“今天我還帶了一個人。”思瑤朝門口示意道。安心扭頭,看見一個男人走了進來。
這……這不是網上那張照片裏的“圈內大佬”嗎?!
安心張開嘴愣在原地,一時忘了做何反應。
“安……安小姐,沒想到真能見到你呀!”那人搓着手,激動得話都說不利索了。他看起來比照片裏老了一些,頭發禿了,肚子的容量也更加壯觀。
“你,你可能不記得了?我是——”
“啊,我想起來了!”安心拍拍腦門,恍然大悟,“你是那家中餐廳的廚師!”
她不喜歡法國菜,以前經常去學校附近的中餐館打包。這廚師做的面食安心很喜歡吃,一來二去他們就熟了。後來廚子聽到她要演電影了,還開玩笑要跟她拍照簽名……
“是呀沒想你還記得!”廚子高興地面泛紅光,“那時候你們幾個女生經常來的,我跟別人說大明星吃過我做的飯,他們還不信……”
安心哭笑不得。這大哥大概還不知道那張照片給她惹了多大的麻煩。傅盈盈也是厲害,連這樣的老黃歷都能挖出來。
故地再遇老朋友,的确是美事一件。讓安心更愉快的是,她知道網上的那場風波馬上就會平息了。
澄清,一定拿出十足十的證據,才能打出響亮的耳光,讓黑子通通閉嘴。
今天她見了老同學,說了法語,又回了學校,這足以證明她留學生的身份是真。現在連“圈中大佬”都現身了,應該不會再有人瞎哔哔了吧。
“短片這個主意真不錯。”她滿意道。
“嗯,與其面紅耳赤地跟人争論,這樣的姿态也比較好看。”徐清來說。
安心點點頭。她從心裏收回了之前的看法,徐清來沒有從商的性格,但絕對有從商的頭腦。
傍晚将至,夕陽的餘晖灑在塞納河畔,給水面和來往的船只鍍上了溫柔的橙色。這座城市真是浪漫到了骨子裏,連天邊的雲彩都是金粉色的。
徐清來今天難得沒有穿西服,可安心覺得他的這身打扮就算去公司開會也是合适的。這個男人不管穿什麽都像正裝,這大概跟他身上的威嚴感和清冷氣質有關。
藍色襯衫和米色直筒休閑褲,這應該是徐清來最“休閑”的打扮了。反正安心想象不出他穿牛仔褲或者沙灘大褲衩的樣子。
他們沿着塞納河畔緩緩同行,誰都沒說話。不知道是領口解開的扣子,還是頭頂被風吹得直立的頭發,他整個人看起來沒那麽難以接近了。
“對了,我聽紅姨說你也在法國留過學?”安心打破沉默。
“嗯。”徐清來輕應了一聲。
“你學什麽的啊?”
“攝影。”他停下腳步,以一種很放松的姿勢倚在橋邊的扶手上。
安心沒忍住,“嗤”地笑出聲來:“你是學攝影的?”
“不行麽?”他輕輕挑起一邊的眉毛。
“沒,沒有。”安心擺擺手,但還是止不住笑,“我就是感覺……”
感覺你應該是學法律的,不然怎麽那麽會怼人?或者是學醫的,也有可能是學哲學的……
她抿住嘴沒有往下說。徐清來輕哼了一聲,将頭偏過去不看她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他剛才好像笑了一下。
“那你也是在巴黎學習嗎?”
“開始在尼斯,然後才來的巴黎。”他淡淡道。
“哦。”安心把胳膊撐在欄杆上,用手托住下巴,“還從來沒見你給人拍過照片呢……”
太陽跑到了地平線下面,在夜色的壓迫下,最後一絲餘晖的光亮慢慢消失了。徐清來沒有接安心的話,他目不轉睛地望着遠處落日的痕跡,眸色逐漸冰冷起來。
他似乎……不太喜歡提起自己留學的事。安心有這樣的直覺。
一時也找不到別的話題,她只好埋頭看着自己的腳尖,任氣氛尴尬凝固起來。
“在這兒照一張相吧?”又走了一會兒,徐清來突然開口道。
“啊?哦……”安心還在思考他學攝影的事兒,一時有些恍惚。她走到徐清來身邊,默默拿出自己的手機。
“我是說,你自己在這兒照一張,像之前一樣。”他用看傻子的眼神瞟了她一眼,嫌棄地拉開了距離。
“什麽跟之前一樣?”安心皺眉嘟哝道。
“你……不記得了嗎?”
因為逆光的原因,徐清來整個人被籠罩在落日的光輝之中,像一尊雕像一般,只能看到精致的輪廓。雖然看不清他的五官,但安心知道他在注視自己。那目光有期盼,但好像也有些……失落?
“看來你是不記得了。”他輕輕蹙起眉,自問自答道,“就是在這兒……”
在原地怔了半天,安心猛地反應過來。
“你是說紅姨第一次看到我的那張照片?啊,我想起來了,好像真的是在這兒!”
那時候安心每天晚飯後都來河邊騎自行車。她癡迷塞納河岸的夜景,也喜歡靠在橋上看人來人往。沒想到自己發呆看風景時,竟也成了別人鏡頭裏的風景。
就是在這兒,紅姨舉着相機,溫和地喊住了她。
“哈,你怎麽知道啊?還記得這麽清楚?”安心不解。她感覺面前這個人似乎非常熟悉自己在巴黎的生活,否則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就找到了老同學和廚師?
徐清來依然定定地望着她,過了好久才慢慢開口:“因為……那張照片,是我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