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要不……去我家?
要不……去我家?
安心想叫,但一張口水就跑到她的嘴裏和肺裏。她控制不住地咳嗽,一面用手奮力撲騰。
在泳池學的三腳貓功夫完全被恐慌驅散,安心覺得自己的胳膊越來越沉了……
一股力量繞住她的腰,用力将她向上拉。她眼裏進了水看不清,只憑直覺狠狠抓住身邊的人。身體輕盈多了,那種可怖的向下的沉力也消失了……
安心癱在岸邊大口地喘氣,原來能夠呼吸是這麽美妙的事。
等到眼睛和耳朵重新恢複了知覺,她才看到周圍好幾個人都是濕漉漉的,想必就是他們剛才跳下水救了自己吧。
一切急促的咳嗽聲在她身旁響起。徐清來居然在她旁邊,他用手撐着地面起身,一面朝四周的員工擺擺手,示意他們不用扶自己。
水滴從他身上不斷地砸向地面,他伸手抓了抓貼在額前的濕頭發。
“……徐總‘咚’地就跳下去了,後來幾個人也跟着跳下去了。”薛娜娜坐在安心身邊,幫她補充今天空白的記憶。
安心想起他渾身滴水的樣子,不由咬住了嘴唇。
他從來沒有那麽狼狽過……
“這個戲怎麽這麽不順呢……”安心向後仰,把自己陷在軟軟的靠墊裏。
“我找人問過,據說拍攝期間麻煩多的戲會很火哎!”薛娜娜拍拍她的腿,安慰道。
安心被她逗笑了。她不信這些,但她知道圈裏好些人講究這個。
“徐總……還好嗎?”她問薛娜娜。
“他沒走呢,說是要等明天這個景取完了再走。”薛娜娜嘴角的弧度有點狡黠,“要不姐你去……看看他?”
Advertisement
安心低頭扣手:“應該……要去看看的哦?”
“嗯嗯,畢竟人家今天救了你嘛!”
“那……我就去啦!”她說罷,掀開毯子就往外走。
薛娜娜在她身後笑得像只喝了香油的老鼠。
看到安心站在門外,徐清來很明顯愣了一下。
“噗……”忍了半天,安心還是笑出聲來。
徐清來的耳根紅了:“這是……陸銘的衣服。”
他穿着一件灰色的套頭衫,胸口印了巨大的卡通圖案;下身是藍色的牛仔褲,漂白的膝蓋處還有倆破洞。
徐清來下輩子都不會穿的衣服。
安心懷疑陸銘是故意的。
他比陸銘高了幾公分,牛仔褲腳下露出一截腳腕來,看着還挺……居家?
“你感覺怎麽樣?”他被安心看得不自在了,想轉移話題。
“我沒什麽事兒,有驚無險。”
“那就回去早點休息吧。”
他的鼻音有點重。安心皺起眉頭,伸出手來覆在他的額頭上。
他的身子一僵,定在原地。
“你好像有點發燒了。”安心把另一只手搭在自己頭上,有點不确定,“是不是?”
他抓住她細細的腕,輕輕扯下她的手。
“我沒事。你快點回去。”
安心還沒開口拒絕,門口響起了敲門聲。
“徐總我陸銘!”外面的大嗓門喊道。
安心走過去打開門。看見她,陸銘的眉毛一跳。
“打擾了!”他說完轉身就走。
安心一把抓住了他身後的帽子:“啥事兒?”
“沒事兒!”陸銘被她拽着,不得已彎了腰,“我看你們徐總好像有點不舒服,想着送點藥什麽的,看來好像不需——”
安心一把抓過他手裏的袋子,沒等他說完就關上了門。
“吃點藥吧。”她輕聲跟徐清來說。
剛才她進來房裏只亮了臺燈,現在徐清來不知道什麽時候把大燈打開了。她這才看見他兩頰發紅,一臉病恹恹。
“要不還是去醫院吧?”
徐清來搖搖頭,将幾片藥吞到口中,然後接過安心遞來的水。
“你回去吧。”
“你睡了我再走。”
大概是沒有跟她争辯的力氣,徐清來嘟哝了一句“随你”,然後就走進卧室,拉開毯子躺了進去。
安心跟進來,調暗了床頭的燈光。
沒有黑色正裝包裹的徐清來……真稀奇。
他側身縮腿蜷成一團,半張臉陷在枕頭裏,手還牢牢地抓着枕頭邊。像個小孩的睡姿,還是那種遇到打雷的睡姿。
想起他小時候的經歷,安心心裏一沉。她伸出手來幫他把毯子往高拉了拉。
他的頭發散下來遮住了眼睛,高挺的鼻子和鋒利的下巴在光影中也沒有那麽尖銳了。抓着枕邊的手指很纖長。因為側躺的關系,鎖骨窩也特別明顯。他的眼皮一動一動的,看來沒有睡着。
“要喝點水嗎?”她輕聲問。
“好。”他的聲音悶悶的,帶着重重的鼻音。
安心用腳後跟走出去,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她翻了翻陸銘送過來的牛皮紙袋,發現裏面還有面包和牛奶之類的東西。
拿出玻璃杯倒了一杯,又放到微波爐裏轉了幾十秒
“喝點牛奶,可以助眠。”她扶他起來,又把枕頭拍軟放在他身後。
徐清來接過杯子吞了一口,停下來皺起眉頭。
“這是牛奶嗎?”
“是啊。”
他低頭又抿了一小口:“你确定?”
安心拿過杯子來聞了聞,又起身到外面看了眼包裝盒。
“是花生牛奶。”
徐清來的臉色大變:“我對花生過敏!”
“問題不大,辛虧吃的不多。”
“确定嗎醫生?”安心看了眼在旁邊輸液的徐清來,還是不放心。
他靠在床頭閉着眼,但眉頭還是皺得死死的。安心走過去,發現他手背上的小紅點已經消了不少,但臉上和脖子上依然通紅一片,看着怪吓人的。
“叫護士來拔針吧。”他睜開眼來輕聲說。
劇組取景的地方有點偏,這是最近的醫院了。條件一般,跟小診所差不多。
安心被徐清來身上一片連一片不斷往外冒的紅點吓壞了,她等不到其他工作人員來,自己驅車開了快兩個小時到這兒。輸了兩瓶液體,現在已經是淩晨了。
“我來開。”安心的手剛搭到車門上,就聽到徐清來這麽說。
“還是我來吧。”她想拉開車門,他的手一下蓋了上來。
“我來開,可能會有狗仔蹲點。”他戴着口罩,但眼裏的依然有不容置疑的強硬。
“你坐後面。”看到安心繞到副駕駛,他又說。
安心聳聳肩,拉開了後面的車門。
一路無話。
“抱歉啊,我不知道你對花生過敏。”看他伸手抓脖子抓得勤快,安心有點愧疚。
徐清來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就不用道歉。”
又是一陣沉默。
“謝謝你送我來醫院。”
安心咧嘴偷偷笑了:“你大概什麽時候能好?”
“明天。”他簡略道,随後将方向盤一打,拐了一個大彎。
眼看着快到地方了,徐清來卻把車速放慢了。
“你坐低點!”他扭頭低聲吼道。
“啊?”
“坐低點,有狗仔!”
安心立刻放低身子,用後背貼着座位。
“他們還在麽?!”她有點不可置信。自從陸銘和她出新聞後,狗仔就一直在劇組附近盯梢。可這都幾點了啊?他們這麽敬業的嗎?
“不太好辦……”他自言自語,“如果裏面也有狗仔怎麽辦?”
安心仰面在座位上,說話的氣息很不順:“怎麽辦?”
他停下車,過了一會兒轉過身來:“要不……去我家?”
安心一驚,差點從座位上滑下去。
“我家不算遠。那裏沒人,不會有狗仔。”
“那就……去吧。”
徐清來的住所是一件不算大的公寓。
“剛回國的時候住過,現在基本不回來了。”他解釋說。
房子不大,但非常幹淨,應該有人定期來打掃。安心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發現他家的裝修風格跟他一樣——冷淡,簡潔。所有的家具都是純色的,直挺的線條,方正的版型。
“你睡那間。早晨五點半起來,天亮前回劇組。”說完他就進房了。
他讓安心睡的房間應該是自己的卧室。這間房三面牆都是純黑色的壁紙,靠近看會發現上面有凸起的銀色花紋。
牆上挂了幾幅照片,全都是風景照。是他自己拍的麽?
房間中央只有一張大床,床頭是紅色實木鑲嵌白色的純皮靠墊。這間卧室裏沒什麽家具,除了這張床,就只剩下床頭的櫃子和通頂衣櫃了。
安心打開衣櫃。果然,一排排全是黑色的西裝或大衣,中間偶有幾件深藍的襯衫。
走進外面的衛生間,安心将後腦勺的皮筋拿下來,甩了甩腦袋讓頭發随意散開。
浴室臺子上放了幾瓶洗浴液之類的東西。她打開蓋子,忍不住把鼻子湊了上去。
沒有香味的沐浴液?她又聞了聞,臉突然紅了。這個味道……就是他身上的味道。
參觀完一切後她躺回到床上,翻來翻去像烙煎餅一樣。
唉,睡不着啊。
這家夥的床具都是真絲的,安心總有種要滑下去的感覺。床單和被子就罷了,這絲滑的枕套一直往她腦袋上面跑。
安心一骨碌爬起來,想了想,又從衣櫃裏找出一套衣服。
她要去找徐清來要個枕頭。為了避變讓他覺得自己是沒事找事,給他送套衣服過去吧。
她輕輕扣了兩下門,裏面沒有回應。本想轉身離開的,可安心竟然鬼使神差地推了推門。
門開了,裏面還有亮光。
“你睡了嗎?”她壓低嗓門用氣音。
沒有回答。她走進去,發現床頭的臺燈還亮着,徐清來依然是怕打雷的孩子睡姿。
安心蹑手蹑腳地走到床邊,發現他腦後還有一個多餘的枕頭。
她跟做賊一樣向枕頭伸手,就在快拿到時,手腕猛地被人抓住了。
“啊!”她被吓到了,另一只胳膊沒撐住,一下子栽到面前人的身上。
徐清來正眯着眼看向她:“你幹什麽?”
“我想……換個枕頭。”安心的聲音快聽不見了。
她的手依然被他抓着,整個上身全部倚在他身上。她錯了,盡管這個男人看上去清瘦,但他身上一點兒骨感都沒有,全是硬實的肌肉,隐隐傳達着力量和熱度……
太近了。安心想。
這距離太近了,近到她可以看清他眼裏自己的倒影。原來他的眼睛是淺褐色的啊。此時那雙眼的瞳仁倏地放大了,顏色也變深了。
“安心。”他的聲音低啞,不知道是被吵醒還是生病的緣故,“你要再這樣,我明天就好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