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紫微星
第30章 紫微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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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悶悶不樂的問:“祁扶桑, 我是笨蛋嗎?”
沒等祁折回答,他自顧自說道,“我覺得我挺聰明的啊。”
“重錦和藥蛇分明是惡意攻擊我,讨厭一些沒有邊界感的侍衛和小蛇!我哪裏笨蛋啦?”
“嗯, ”祁折俯身蹲在榻邊, 揉揉他的臉, 語氣認真,“就是不太聰明。”
話音剛落,立即換來雲暮秋氣咻咻的移開臉, 順便瞪一眼,“我讨厭你!”
祁折嘴角弧度控制不住,開口時仍假裝疑惑道, “秋秋何出此言?我可沒有說你是笨蛋。”
“是不是別人不發火就把別人當傻子呀!”雲暮秋喊完, 抱着手臂偏過臉不看祁折,嘟嘟囔囔,“當誰聽不出來你擱這玩文字陷阱呢?”
【祁扶桑比之前的都要過分,別人把我當笨蛋,他倒好, 直接把我當傻逼。】
【可惜我已經沒辦法罰他給我種山楂樹,等他弄死太後, 他就是這個世界唯一的王,我只是個小可憐, 我認清現實了。】
【嗚嗚嗚嗚我不是點家大男主文, 我是廢稿, 是選項E, 是plan B, 是世界裏可有可無的路人乙。】
說着說着心聲都能聽出哭腔來。
祁折:“……”
他究竟是哪一步沒跟上?
明明和雲暮秋寸步不離, 聽着他一句句的嘀咕,怎麽腦回路還是沒接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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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祁折反思的幾下空檔裏,耳邊突然傳來真切的抽泣聲,表情空白了兩秒後,他意識到雲暮秋是真的在難過。
背對他縮在榻尾角落裏的少年,墨發披在身後,露出的肩膀輕輕聳動,吸氣也刻意小聲着,是很安靜很克制的哭法。
他給祁折的感覺總是沒心沒肺的開心快樂,仿佛世界上沒有事情值得他釋放負面情緒,始終可以哈哈大笑的面對所有狀況。
可當雲暮秋縮在那裏落淚時,祁折陡然反應過來,哪有真正沒心沒肺的笨蛋,不過是小孩習慣把心事都藏起來。
他起身,剛要坐到榻邊,便發覺少年抽泣的聲音停頓了須臾,往角落裏擠得越發緊。
祁折又是心疼又是好笑的說:“秋秋,你是想蹲在牆角長成小蘑菇,方便我煮湯喝嗎?”
小蘑菇沉默片刻,甕聲甕氣的回答,“不能喝,牆角長的蘑菇不能煮湯喝。”
難為他這麽難過還記得跟人普及常識,祁折輕笑了聲,接着他的話問,“那可以生吃嗎?”
“當然不能,”小蘑菇側了側身,吸吸鼻子,說,“煮熟都不可以吃,生吃肯定更不行啊。”
看似對廚藝一竅不通的年輕帝王眸中笑意愈盛,十分具有求知若渴的精神,“為何山裏的蘑菇能吃,牆角的小蘑菇不能?”
他說:“秋秋,它們都是蘑菇呀。”
秋秋撇過臉,語氣含着一絲有如實質的嫌棄,“你好笨哦祁扶桑,牆角的蘑菇有毒,是發黴的壞蘑菇。”
笨蛋祁扶桑再接再厲,主打好學求真,“那麽先生,為何叫它壞蘑菇?不能喚作笨蘑菇嗎?”
秋秋先生不解轉身,疑惑且好奇,“誰給你教的?而且,它只是個蘑菇,為什麽說它笨?”
終于看到少年的正面,祁折呼吸都放輕了些,雲暮秋膚色白,哭的時候很容易上臉,鼻子和眼睛都有點紅,頰側頭發炸開些許,配合他因發問而瞪圓的眼睛,毛茸茸得像只狼狽幼犬。
祁折放在他衣擺處的指尖,忍不住輕輕摩挲,“因為,他本來是個好蘑菇,有一日,胡思亂想把自己憋得發黴,變成了壞蘑菇。”
“只有笨蛋才會這樣讓自己變得糟糕,”他笑了笑,揉揉少年的腦袋,“所以,他是個笨蘑菇。”
很容易被理解出來的隐喻,雲暮秋失落撇撇嘴,“說來說去,你還是覺得我笨吧。”
祁折搖搖頭,漆黑瞳眸裏映着少年的哭容,他表情真摯,“我從未覺得你笨,只是好奇你為何會不開心。”
他說過雲暮秋呆,說過腦子不好使,說過異想天開,但真要算起來,祁折确實不認為他笨。
在他看來,雲暮秋是有些傻,傻得可愛。
年輕帝王生着雙溫柔的桃花眼,定定看着人時,極容易讓人卸下心防。
雲暮秋為數不多的防備慢慢散去,吸了吸鼻子,小聲的說,“我……我只是有點害怕。”
害怕身邊的人有天會發現他不是原本的雲暮秋,他從沒有刻意按照原身的行為處事,稀裏糊塗睜開眼就遇到地獄開局,碰上提着劍要殺他的祁折。
他理所當然的堅持認為自己是穿書,起初對身邊的人都是抱着紙片人成精的态度,所以對這個世界沒有一點歸屬感。
事實上,他幾乎從沒有感受到過歸屬感,無論是上輩子在福利院,亦或是剛來到這裏。
他二十二年乏善可陳的人生裏,沒有家,沒有親密的朋友,沒有牽動心緒的愛人。
甚至沒有特別追求的愛好,非要說喜歡的事是看小說,看到主角逐漸獲得愛人,朋友,事業,一步步擁有圓滿的結局,他真切的為主角感到開心。
好似,他也跟着主角一起得到那些……那些他無法擁有的東西。
但他清楚這裏跟以前是不同的,哪怕他一遍遍告訴自己是穿書。
有風月門裏關心他的叔伯姨姨,有出遠門不靠譜仍寫信拜托人照顧他的親爹,有嘴上嫌棄實際總陪他胡鬧的重錦,有錦泉宮宮人和小蛇小狼,還有,被他用藥丸控制的聽話的大反派。
他在他們的行為裏感受到難以忽略的溫情與寵愛。
流浪太久的小狗想有個家,他也是,他很喜歡現在的生活。
所以,其實被說笨蛋并不是多麽值得難過落淚的事,就當是個玩笑話,可,雲暮秋偷偷瞄着面前的人,自以為眼神掩藏的很好。
本來哼哼兩聲就能過去的事,聽祁扶桑也認真的贊同時,心底就像有個小勾子勾起密密麻麻的恐慌,他害怕他們不是真的想對他好,害怕現在得到的愛意随時能被人收回,害怕自己一覺醒來又變成福利院裏無父無母的雲暮秋。
如果又回到以前,他該怎麽辦啊。
仿佛預想到自己變回孤家寡人,雲暮秋控制不住的再次難過,豆大的淚珠顆顆滾落,簌簌不停,他淚眼朦胧的看着祁折,難掩不安的哭訴道,“祁扶桑,我害怕。”
或許是言語的表達不夠,他索性撲進祁折的懷裏,抽泣着重複第三遍害怕。
“怕什麽?”祁折安撫着輕拍少年的背,将人完完全全抱在懷裏,語氣柔和得不像樣,“怕我真的把你這顆小蘑菇吃了呀。”
他說着話,低低的繞進人耳朵,連笑也溫柔。
“嗯……不該如此說話,應當是殿下谪仙之姿,來凡間普度衆生,離開仙界太久,小神仙有些孤獨,是不是?”
少年沒有回應,埋在他懷裏有一搭沒一搭的抽泣。
祁折便繼續輕輕拍着他的背,自顧自肯定的微微颔首,“看來也不想當小神仙。”
“不是小蘑菇,也不是小神仙,那秋秋是什麽?我想想啊。”他摟緊懷裏的人,認真思索,下巴在少年發頂輕蹭了蹭,權當安撫。
頓了會兒,祁折恍然大悟般嘆道,“對了,是我的小福星。”
他說:“那我的小福星有何可怕呢?”
年輕帝王低垂着眉眼,湊在少年耳邊,字字句句沾滿蜜糖,宛如信誓旦旦的承諾,“紫微星庇佑天下,更何況是護你。”
傳言都說祁折是性情暴戾,手段狠辣的暴君,雲暮秋一開始也這麽覺得。
可沒人跟他說,祁扶桑哄起人來會這麽溫柔,也這麽……自戀。
他在祁折懷裏揚起小臉,不給面子的說道,“哪有自己誇自己是紫微星的啊。”
少年哭得眼睫打濕成一小揪一小揪,眼尾和鼻尖都暈着紅,可憐巴巴得像只落水小狗,倒是眼睛越發亮,剔透如被水沖洗過的寶石。
紫微星挑了挑眉,指尖拂過他臉上的淚痕,“誰讓秋秋你是個福星,為了配得上你,我自然也要給自己編造個有排面的身份,對不對?”
話是有道理,少年懵懂的眨眨眼睛,語氣迷茫,“那為什麽說我是福星?”
祁折溫柔輕笑,錦帕擦幹濕透的小臉,自然而然道,“若不是去廣陵城遇見你,我又怎會派人去南疆尋你父王,從而打探到能救治我蠱毒的解藥呢?”
他眉眼認真,桃花眸裏裝滿少年的身影,一字一頓,“所以啊,秋秋你就是我的小福星。”
“可是……”雲暮秋下意識想反駁,話出口的瞬間,他不由停住,好像似乎确實就是這個邏輯啊。
要不是府裏只有他,祁扶桑不會派人去找他爹,也就不會讓下屬去南疆。
邏輯理順,他開心不到半秒,又失落道,“祁扶桑,我是福星又能怎麽樣啊?”
【就算你是紫微星下凡,有的事也無力改變呀。】
【更重要的是,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從別的世界來到這裏,你會不會避我如蛇蠍,會不會把我當做妖怪,又會不會把我斬首處死?】
“好像,”祁折頓了頓,“是不能怎麽樣。”
他無法保證雲暮秋是否有天會突然離去,也沒辦法确定自己能預料到未知的以後。
祁折唯一篤定的,是雲暮秋在他這裏,永遠特殊,永遠獨一無二。
少年和銀狼很像,他突然的不安就像幼年時的銀狼某天聽到雪林深處同類的叫聲,埋藏在內心深處的情緒破土而出,鋪天蓋地的如同雪崩般盛大不可阻擋。
銀狼害怕着猶豫不決,不知道該回到林間還是留在祁折身邊,它擔心些什麽呢?擔心習慣當下環境的自己無法适應雪林,擔心祁折随時可能丢棄它。
那時的祁折看透撿回來的小狼內心掙紮,此後喂食哄睡,與它形影不離,用實際行動告訴銀狼該如何選擇。
少年和銀狼也不同,他需要看到實際的行動,也需要聽到真摯的諾言。
僵持間,祁折忽而想起那套男主反派的說法,福至心靈般,他捏了捏垂頭喪氣的小福星,“你啊,定然看過話本子,聽說過男主和反派吧。”
說的是疑問句,語氣卻是陳述着。
雲暮秋不明白為何提到這些,在他手心裏懵懵然的點點頭。
“那秋秋就當我是裏面的大反派,會為了失去的東西黑化,喪失理智,毀天滅地,把整個世界崩壞,也要——”
他停下來,嗓音和煦得似是春風輕撫,眉眼盛滿缱绻,如同凝視珍寶般注視着少年。
“把我的小福星留在身邊。”
話音落地的瞬間,少年瞳孔驟然緊縮,怔怔瞪圓着眼睛看他。
山風吹過窗,垂落的簾輕晃,攜進滿室帶着草木清新的氣息,他只聞到祁扶桑身上清幽而沁人心脾的薄荷沉香。
到底是,沒逃過他的帝王溫柔鄉。
作者有話說:
糟糕糟糕omg,(大喇叭)(立體環繞)秋——秋——你——墜——入——愛——河——啦~
實話說,祁小折這兩下誰不迷糊呀(攤手)
【選項b……路人乙出處來自網上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