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謝謝
第45章 謝謝
“小時候身體好, 和他現在生病有何聯系?”世子疑惑的看向太後,語氣單純又無辜,“難道太後娘娘年輕時不長皺紋,老了也能不長嗎?”
歸功于表情和語氣都很真切, 導致太後聽到話臉色僵硬幾秒, 看他這個模樣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虧得多年僞裝成為本能,她很快恢複正常。
“世子所言極是,怪本宮用舊時的眼光看待, 未曾想過當下不比從前。”
雲暮秋贊同點點頭:“對啊,太後娘娘你老想着以前,也不想想他現在多大, 這些年經歷了些什麽, 以前體質再好,也經不住現在折騰啊。”
祁折拳抵在唇邊假意咳兩聲,實則是遮掩不住的笑。
對付太後和沈知機這樣習慣話裏藏話的人,小世子直來直往攤在明面上的态度,反而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不其然, 聽完雲暮秋的話,太後眼眸微微沉了沉, 視線打量他上下,緩緩道, “世子對扶桑當真是關心有加, 遙想你初來臨安誤落進頤和宮, 扶桑也是馬不停蹄的趕來。”
“他對朋友向來掏心掏肺, 我總擔心自兩年前那一遭後, 扶桑從此不願與人交心, 此番見你二人的相處,也算是了卻一樁心事。”
她話裏的重點是兩年前發生的事讓祁折對交朋友的事很抵觸,抱着雲暮秋會好奇詢問的想法才說出來,卻不知道,祁折早就告訴過雲暮秋。
【又戳祁扶桑肺管子是吧,臭老太婆,真讨厭。】
更沒想到兩人并非普通朋友,因而她聽到的回答是,“他是帝王,萬人之上,不願與人交心是好事啊,太後娘娘既如此關心陛下,為何想要他多交朋友?不應該敦促他勤勉朝政嗎?”
太後:“……”
祁折偏着臉看向窗外,仿佛外面有什麽東西格外吸引他,充耳不聞兩人的對話。
碰上個不按套路出牌的人,太後正想着該如何開口,又聽到少年“奮起直追”的詢問,“太後娘娘,你認識我父王嗎?和他說過話嗎?”
他歪歪頭:“嗯……廣陵城和暮江城離得那樣近,你們肯定見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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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雲暮秋方才的疑問,他這幾句顯然給了太後開口的機會。
她笑意滿面道:“自然見過的。”
說着,她的目光在雲暮秋臉上流轉,“你與你父王長得頗有些相像。”
雲暮秋直起背:“那肯定,我可是親生的,能不像嘛?”
太後噎了一下,他又接着問,“繼續說我父王吧,太後娘娘,你們說些什麽啊?跟我講講吧,來臨安好長時間了,我想我父王了。”
話到後面,他癟癟嘴眉毛快蹙成八字,臉上丁點多餘的情緒都藏不住,看着就是個離家太久想念父親的小孩子。
【快點老太婆!我沒有耐心噠,快告訴我你那蠱毒怎麽搞到手的!】
偏着臉的祁折看似要把窗外盯出花,聽到少年的心聲,眸中閃過一絲意外,雖然能猜到雲暮秋不會無故和太後搭話,但沒想到他目的是套話。
少年眼睛很亮,偏圓的眼型神似幼犬般天真,即便是她六歲的兒子,也難有如此澄澈的目光,太後總是露着笑的臉上難得有絲真切,“世子為何想知道這些?”
小孩好啊,單純又容易哄,費不了多大的勁,給塊糖就能跟着走。
“當然是因為我想他啊,”雲暮秋又指指祁折,對她說,“陛下對我父王了解的那些我都知道,他根本不清楚我父王年輕時候的事。”
太後微微颔首,優雅拿起茶盞,噙了口茶,語調柔緩道,“本宮年少時曾與你父王議過親,因而有過一面之緣。”
【什麽?這簡直是危言聳聽!】
他睜大眼睛:“真的假的?那你為什麽不跟我父王在一起?你是不是覺得他腦子有問題?”
尚存的孝心及時趕在最後出現,小世子剎住車,且記起禮儀,“喔喔不是,那什麽太後娘娘,你沒有騙我吧?”
祁折亦是覺得驚訝,面上閃過異色後,迅速恢複正常。
“本宮有何好騙你,”太後笑得溫和,選擇性将小世子的話聽進耳中,“至于結果,議親後沒多久,當時的懷王妃壽終正寝,你父王襲爵後放出話,要為母守孝三年。”
她正是适齡的年紀,沈家可不願為此耽誤。她自己當時也偷摸着開心,嫁給閑散王爺,手裏握不到幾分實權,着實非她所願。
看到雲暮秋的第一面,她就看出少年從小被寵着長大,眼裏臉上将心思寫的明明白白,與她那年在懷王府上與雲陌塵初見面的印象,一模一樣。
【天意啊!老天爺都不讓你嫁給我爹,啊?不是祖母,我不是那意思,您老大人家在天之靈別怪我,我胡說八道,我沒有腦子的,你別罵我對不起對不起。】
少年好奇的追問:“後來呢?就沒有見過了嗎?”
太後笑着搖搖頭,回答他,“後來沈家調回臨安,我與你父王未曾再見過。”
有何可見的,她從見到雲陌塵的第一眼,便知道兩人并非一路人,沒有牽扯最好。
“之後先帝選秀,我于是進了宮,”太後感慨道,“這一晃,也有二十多年了。”
誰能想到會是祁聞竹登上皇位呢?當年皇子奪位,沈家跟着朝堂局勢站隊,鬥來鬥去,便宜到最沒可能的七皇子身上。
繼位當日拽出個誰都沒見過的鄉野丫頭,非逼着所有大臣承認,将繼位大典與冊封皇後安排在同一日,否則他就不要這個皇位,誰愛當誰當,哪個大臣自己來坐也行。
她前半生以坐到天底下女子最尊貴的皇後之位努力,琴棋書畫六藝經傳,她學得比男兒家都認真,遇上個祁聞竹,好,沒事,她想着進宮之後慢慢來便罷。
進宮之後發現祁聞竹本質上和雲陌塵沒多大區別,後者只知玩樂潇灑混時光,前者每天就是阿雪阿雪阿雪。
明明腦子那麽好使,每天想得最多的事是如何用最短時間處理完所有公務。
聽雪欲晚跟她說的時候,她簡直無法理解,冷不丁想起祁聞竹在繼位大典上的話,“誰想當自己來坐着就是”,十幾歲的她,思緒由此開始走偏。
既然誰都可以,那她有何不可?
【……廣陵城離南疆很近,暮江和廣陵又是鄰居,綜上所述,太後肯定是在沈家還在暮江城的時候和南疆的人接觸到,嘶……該說不說她膽子真大,很少見到女生不怕蟲甚至養蟲,不愧是一心權勢的事業批。】
【太後的事業心真是我見過的人裏面最強的,壓根不被任何美色金錢誘惑,說要當皇上,好家夥,就跟蜘蛛結網似的慢條斯理做局,無所謂任何挫折。】
【她要不是對二師叔出髒手,和祁扶桑父子倆成為敵對,後世女帝傳裏必有她一席之地。】
【……但老太婆手段太下作了,我無法茍同政鬥裏用蠱毒,操縱人殺有功之臣,尤其是這些手段用在我喜歡的人身上,她還是死吧,切八段!】
祁折聽他在心裏嘟嘟囔囔排出大戲,好笑的同時,知道自己不能繼續再裝木頭,“時間是過得快,月餘時間一眨眼過去,太後特意來找朕,定是在太行宮待不住,想二弟了吧。”
沒等太後回答,他不容拒絕的接着說道,“就依太後的意思,早些回宮,不如明早出發,如何?”
見祁折總算不繼續當個沒事人,将她來意達成,太後滿意的點頭,“扶桑素來體貼,便按照你的安排來,我來此也有一陣時間了,希有怕是等急了。”
她起身,柔和目光掃略過兩人,“扶桑既是身體不舒服,就早些休息吧,小世子也勿要玩得太晚,免得明早賴床不起。”
“好,太後娘娘再見。”小世子乖巧揮手。
祁折瞥了眼他,語調沒有起伏道,“太後也早些安歇。”
人一走,笑眯眯的小世子立馬往榻上爬,特別鄭重的要給祁折說重大發現。
面對隔着冰絲被趴在他身上的人,祁折伸出手護在小世子身側,耐心聽他把方才的事說完。
末了,他皺着小臉,嘆氣,“哥哥,你說太後可不可怕?別家十幾歲的小姑娘打扮的漂漂亮亮,她那時候就想辦法養蠱,好陰暗一女的。”
【噫,沾點陽光吧老太婆。】
他生的白白嫩嫩,皺起臉的樣子格外像個包子。
祁折看得心情更好,左捏捏右揉揉,小包子也任他動作,乖巧的把臉放在他手裏,好欺負得要命。
手上動作不停,嘴上還記得回答,“我知道沈家是從暮江城搬來的臨安,猜到過她是在那時候跟南疆有接觸,得來的蠱毒。”
南疆蠱毒遍地走,太後當時能弄來蠱毒不稀奇。
“但我确實不知她竟與懷王議過親,”腦海裏閃過聖女懷王太後舒仡來的名字,祁折做出假設,“或許太後和舒仡來在二十年多年前便認識。”
仍在情感故事裏理關系的雲暮秋:“啊?”
【祁扶桑你沒事吧,我還在第一層,你怎麽已經蹦到第五層?】
子母蠱從聖殿裏傳出,除聖女外,無人能解,亦說明,子母蠱的稀有與難得,更別說他和娘親所中的毒,也是極其少見的。
何況,能在二十多年前就握住的人脈,以太後的性格,她絕不會輕易放開。
所以她和舒仡來的合作,并非是初次,而是一直暗中有聯系。
聽完分析,雲暮秋咂咂嘴,對祁折說,“太後要是知道她跟我随便聊聊,就被你分析出二十來年的合作,肯定後悔死。”
祁折并未肯定他的話:“不,她知道也無所謂,因為她如今已經歇了跟舒仡來合作的心思。”
“什麽?”雲暮秋感覺自己就跟十萬個為什麽一樣,“你怎麽知道她不跟那個人合作?”
他期待的看着祁折等待答案,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有多招人喜歡。
祁折沒忍住親了又親懷裏的人,膩歪好一陣,才回答他的話,“她今日對你态度很好。”
雲暮秋剛被親得大腦昏沉沉,聞言遲鈍幾秒察覺出話外音,臉頰尚且紅撲撲的指着自己,睫毛忽閃忽閃,“你的意思是說,太後想拉攏我?”
祁折誇贊他聰明,繼而道,“不太準确,她應該是想和你娘親合作,順便拉攏你。”
雲暮秋目瞪口呆:“她怎麽想的?我娘肯定和你站在一邊啊。”
“太後并不知曉我娘親和你爹爹是師姐師弟的關系,”祁折耐心的給他家寶貝解釋,“她只知道舒仡來無法成為她的助力,反而會拖累她。”
“而你娘親在南疆奪權的行為,在大祁屬于是亂臣賊子登臨帝位,太後或許是覺得你娘親與她志同道合,又同為女兒家,說不準會有共同話題。”
以權利合作,是野心家之間最牢固的根基。
子母蠱解,太後心知無法再控制祁折,她的最後一步殺招是将聖女的血脈弄死,由此助盟友舒仡來一臂之力,奈何死士幾乎派出去大半,沈知機偏在這個節骨眼上和她犟。
老實說,沈知機如今越發像他曾給自己的形容,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十八歲以前猶如浮萍般飄搖無依,十八歲以後像浮萍那樣搖擺不停。
有時候,祁折也不明白沈知機在想些什麽。
從崖底回來的那夜,他看到沈知機疼得手都在袖子裏顫抖,偏要把太行宮開得燈火通明,好像生怕祁折他們找不到回來的路。
難道因此祁折就會忘記盜骊發狂的原因?感念他沈知機那晚沒有出手的大恩大德?并不會,他只會警告沈知機別再繼續當一棵浮萍,認清自己的定位。
正是因為沈知機的“任性”,致使太後計劃破滅,祁折帶着雲暮秋毫發無損的回來,她便只能選擇新的出路——尋求和聖女合作。
“感覺,”雲暮秋捧着臉分析,“就算沒有我們倆這層關系,我娘親也只可能會欣賞她,但不會跟她合作。”
祁折支頤,與他貼的很近,“秋秋緣何如此肯定?”
“很簡單,”他驕傲的說,“我娘親太強了,不屑于和她合作。”
【拜托,布置二十來年,閉關十八年,一睜眼兩個來月就快把地圖打完了,很牛逼的好嘛?】
【太後有野心有腦子有耐心,架不住對比呀,我娘親真的随随便便吊打她好伐。】
祁折深表贊同:“秋秋此言在理。”
說完,小世子看着他,表情思索兩秒,也不知怎麽想的,手比出愛心,讨好安撫道,“哥哥,你也很強,在我心裏,你和我娘親一樣聰明。”
祁折:“……”
謝謝,但我不是誰的飛醋都吃。
作者有話說:
上一輩裏面三個女性:秋媽事業愛情兩手抓,主打一個我都要,她也确實有這個能力;太後純純利己主義事業批,目标從始至終是權力最高峰;折媽事業心在談戀愛後變弱,她和折爸屬于是兩個戀愛腦棋逢對手(折爸戀愛腦更嚴重)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這個就是前面跟“盛年不重來”出自陶淵明同首詩的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