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乖寶

第62章 乖寶

兩個娘親吵架, 波及範圍廣到連那條小白蛇都被提及。

要不是長明趕來報信,祁折懷疑銀狼也能被捎帶。

長明一一問好後,将今日早朝的事全都禀告,最後說道, “主子, 方才弄影護法在殿中設陣, 困住了太後和沈知機等人,也有部分沒來得及逃出來的大臣在裏面。”

祁折神色比出陣時好看不少,他思慮片刻, 說,“不必管那麽多,午膳後, 我會親自去見他們。”

長明點頭稱是, 左右看了眼,決定退下。

正要開口告退,祁折和他對上視線,眸中深幽,語氣沉沉, “讓挽長風給二皇子尋個好地方。”

“……是。”長明來複命的路上,碰到桐拾帶着人給祁連棠斂屍, 他問還能救嗎?桐拾搖搖頭,吐出四個字“死狀凄慘。”

雲暮秋沒有了解太多, 他出于下意識的關心, 小聲問, “沒有救活的可能嗎?”

祁折擡眼看着他, 一言未發。

雲暮秋了悟, 他看了眼又開始鬥嘴的兩個人, 再次小聲且不理解的問,“哥哥,她為什麽可以不愛自己的兒子啊?”

他說:“怎麽會有人不愛自己的孩子呢?”

少年的眼睛澄澈幹淨,不解的情緒在臉上放大,他是能憑一點愛意就存活的笨蛋小狗,因而完全不明白有人做事可以如此不擇手段喪失底線。

祁折其實也不願意細想這件事,但他到底比小世子要更明白,“因為,她有更愛的,所以,她可以為了想要的東西舍棄所有。”

深居宮中數十載,埋線多年,隐忍布局,不惜利用骨肉,一切的一切,歸根結底,只是因為她想要權勢,除此之外,都是身外之物。

雲暮秋若有所思,他揣摩道,“哥哥,你覺得,此時此刻,太後會後悔嗎?”

“自然會。”祁折答的篤定。

迎着少年驚訝的表情,他接着說,“她會後悔沒有早點下死手,會後悔自己兩年來遲遲猶豫,會後悔沒有直接幹脆的殺了我。”

祁折作出總結:“而她所有的後悔,都源于自己沒有得勢。”

雲暮秋咂咂舌,感嘆道,“人各有志,人各有志。”

【太後也算是個瘋批野心家了,一心權勢,無心其他。】

【但凡她遇上是個正常對手,估計早就幹翻全場上位,可惜,她碰上個帶外挂的,祁扶桑不僅自己能打,也沒有拖腿的隊友,還有親媽親爹搞後援。】

【哦對,丈母娘也幫着呢,嗐,太後呀,你輸了真不冤,誰叫你跟我們對上呢。】

他自己腦補的來勁,嘚嘚瑟瑟仰着小臉,祁折裝作不知,故意搭話,“寶貝怎麽這麽開心?剛剛不還皺着臉嗎?”

雲暮秋眉飛色舞的準備開始演講自己英勇機智的逃跑過程,幾步遠外,蝶無歡一摸手邊,摸了個空,她火速轉頭。

視線瞬間鎖定祁折旁邊,她嫌棄的撇了眼雪欲晚,趕忙朝着兒子招手,“乖寶,你坐過去幹嘛?坐娘親身邊,別亂跑。”

剛張嘴的雲暮秋:“……”

他對祁折擠出哭哭舍不得的表情,下一秒,蹦蹦跳跳坐回娘親身邊。

【好吧,雖然很想和男朋友貼貼,但是娘親叫我乖寶诶,我反正是不能拒絕美人娘親的。】

【不過呢,談戀愛肯定要過父母這關,還是應該和娘親搞好關系才行。】

祁折:“……”

好,寶貝做事主打一個思慮周全。

雪欲晚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她尋思自己以前也沒跟蝶無歡結過仇,怎麽睜開眼和她見面到現在,蝶無歡就一直跟她嗆聲?

當然,想不通歸想不通,擠兌還是要擠兌的,“蝶無歡,你也別太過分好吧,小孩子喜歡跟誰玩就跟誰玩,你拘着人家算什麽?”

蝶無歡壓根懶得瞥過視線,她看雪欲晚渾身上下都不順眼,聽到這話直接轉頭問雲暮秋,“娘親管你煩不煩?”

雲暮秋腦袋搖成撥浪鼓,不煩不煩,娘親愛我才管我。

蝶無歡滿意笑笑,神色不屑的看向旁邊,言簡意赅,“懂?”

雪欲晚無所謂:“切,反正我完全尊重扶桑的意見,他自己有自己的想法。”

雖然蝶無歡兒子看上去确實很乖乖軟軟,但是,誰稀罕呀,誰還沒個兒子呢。

蝶無歡難得附和:“是,我也建議你,凡事讓你兒子自己來。”

眼看兩人又要吵起來,祁折緊急避險,給雲暮秋使了個眼色,示意他找個話題轉移注意力。

後者秒懂他意思,眼神東張西望,最終清了清嗓子,扯扯衣袖問,“娘親,你的小白蛇和我的小蛇為什麽一樣大呀?”

聞言,蝶無歡當即先淡定的把肩上的小白蛇彈開,再回答兒子,“它倆源于一體,當初為了讓小黑蛇好掌控,我索性把兩個都壓制成大小差不多的模樣。”

雲暮秋聽不懂,傻乎乎的“啊?”了聲。

蝶無歡掃了眼殿內,祁折秒悟,揮手示意長明和侍女們都出去。

很上道,但聖女只想說,“雪欲晚,你兒子是挺聰明,但我沒說你倆也能聽吧。”

乖巧小世子要為叛逆老母親出口得罪人的速度操心死,他拽了拽聖女衣袖,小臉擔憂,“娘親,不要太嚣張,這裏是人家的寝宮诶。”

蝶無歡“哦”了一聲,神色恍然,想起來自己在人家的地盤。

“娘親,二師叔和哥哥不是外人,你就放心說吧,”小世子認真道,“之前太後跟舒仡來有合作,我們對南疆很多事都調查過。”

出于對祁折的信任,雲暮秋迫切想讓他娘親放心,可他沒想到,話剛說完,他娘親臉綠的跟左眼一樣。

“乖寶,你叫他哥哥幹什麽?”蝶無歡的敏銳程度和抓重點的能力,相當于雲家父子倆無時無刻跑偏的腦回路。

她追問:“你和他什麽時候是‘我們’?”

祁折腦子飛速轉動,搬出當時給兩個護法的言辭,末了弱弱補充,“聖女若是不願讓世子如此稱呼我,也是可以的。”

“我歷來身邊沒有親近的人,世子天真可愛,我才一時忘卻規矩,允他叫我兄長。”

他生着雙漆黑瞳眸,定定看着人時,極容易顯得真誠。

蝶無歡和他對上目光,又覺出點無辜勁兒,她搪塞着點點頭,行,應該是她神經繃得太緊,想多了。

她說:“你是一國之主,秋秋只是個世子,叫你哥哥實在不應當,從前他爹照顧着他,沒講過多少規矩,日後我會教他。”

言下之意,就差直接說讓他倆別親近。

任憑祁折想破腦袋,他也不明白聖女為何如此規避兩人交往。

“娘親……”

雲暮秋後面的話,被祁折的眼神制止,換做他開口,“聖女可是聽神醫說過我和秋秋的事?”

蝶無歡再次繃起神經,隐隐有預感的發出兩連問,“你們之間有何事?你突然轉變稱呼是什麽意思?”

祁折眼一閉心一橫:“我和秋秋……”

蝶無歡揚聲:“閉嘴!”

好,我這該死的預感!

幾乎是一剎那,她臉色冷得猶如覆上厚厚寒霜,瑩綠豎瞳與淺色棕瞳映出妖異的詭豔,細鱗白蛇不知何時爬回蝶無歡肩頭,嘶嘶吐着猩紅信子,更襯得她不似凡人似妖魔。

殿內三人均是無措的互相張望,不知該作何反應。

良久,她緩緩轉頭,看着肩上的白蛇,輕而緩的低低笑道,“可以,我兒的命數竟是無論如何也躲不掉。”

聽到她的低語,其他兩個人仍在迷茫,祁折在腦中将她的話過了兩遍,神情忽變,聯想到之前的話,他瞬間頭皮發麻,白蛇是虺,藥蛇是虺,聖女那半只眼也是虺。

那傳說中的聖物虺變成如此,是被蝶無歡用來給雲暮秋改命。

而雲暮秋的命,[肥羊失群入山崗,惡虎逢之把口張,适口充腸心歡喜,挂若占之大吉昌。]

鳳命,死劫,半吉半兇,易逢苦難。

[誰人幫你度的劫?好大的膽量。]

那時祁折聽到挽長風的話,心裏已暗自揣測,他設想過很多種可能,卻沒料到真相比他想象中更為震撼。

難怪聖女不願雲暮秋和他走得近,單是鳳命二字,就足以讓她時刻警惕。而鳳命一旦應驗,便意味着之後的死劫。

她本是不信鬼神命數的,偏偏為了兒子逆天而行,費心布局十八年。

年幼的世子身體虛弱,自小藥浴,年歲漸長,身體越發健康,而另一處時空,雲暮秋的身體狀态與他完全相反。

當他患上所謂的不治之症,身體各項機能逐漸枯竭,開始走向死亡。

實則是新的生機,新的開始。

祁折總認為父皇為他悉細經營算盡人心,未曾想,有人比他算的更甚。

他垂眸思索,冷不丁察覺一道探究的目光,宛如毒蛇丈量獵物般的審視。不需擡眼,祁折便能猜到是誰的視線。

雲暮秋沒聽懂那句話,事實上,從祁折開口被蝶無歡大聲喝止後,他就慌亂的不知該如何是好,再看到娘親冷眼審視的模樣,他越發惴惴不安。

娘親不只是娘親,還是院長媽媽,是前後兩輩子對他最好的人。

可祁扶桑是他很喜歡很喜歡的人,他不想讓兩個人針鋒相對。

“娘親,你別生氣,我……”

他開口勸阻,說到一半卻不知道該怎麽接下去,要說什麽呢?

當雲暮秋話頓無措,手指無意識抓緊衣服時,原本神色冰冷望着祁折的蝶無歡,似乎回了神,臉色變回慈愛柔軟的模樣,沖着他招手。

雲暮秋怯怯的瞄了眼祁折,一點一點挪到蝶無歡身邊,他乖乖站直,低着頭看地面。

他現在不敢聽娘親的話,但也不願意見她沉默,靜默中,他的手被人拉過,安撫般的拍了怕,聽到娘親柔聲的問,“乖寶很喜歡他?”

他站着,娘親坐着,他比她高那麽多,娘親擡起自己的頭,以一種近乎仰視的角度溫柔看着他。

那雙妖異詭豔的眸,倒映着他的身影,雲暮秋緊張又糾結的蜷縮手指。

這是他的娘親,從未對人低過頭的女子,前後兩輩子彎下的腰,求過的人,受過的難,都是為他。

雲暮秋怕她不開心,可他不想騙人。

他聲音顫抖,小聲的擠出話,“娘親,對不起。”

“我很喜歡他。”

大約是有勇氣說出這句,後面的話就能輕易繼續。

“是我喜歡祁扶桑,是我想跟他在一起,也是我追他。娘親,你不要怪他好不好?”

祁折想要開口,被雪欲晚眼神制止,他失語,只能目光灼灼的看着那母子倆,聖女對他的這點冷淡态度,在所有的事情明朗後,顯得不值一提。

代入聖女的角度,他的态度可能會更加惡劣。

“娘親,”小世子蹲在蝶無歡腿邊,帶着哭腔的搖晃她胳膊,“我不知道你為什麽生氣,我是不是不應該喜歡祁扶桑,對不起娘親,我也不想你不開心。”

蝶無歡撫着他的臉,輕笑着搖搖頭,“這麽大人怎麽說哭就哭,娘親又沒怪你,急着道歉幹嘛?”

她說:“喜歡就喜歡吧,娘親什麽都聽你的,只要乖寶開心,娘親無條件支持你所有的決定。”

話到此處,她睨了眼被彈開的小白蛇,語氣是目空一切,傲然以對萬物的不屑,“死劫也好,鳳命也罷,總歸娘親在,能護你一輩子周全。”

誠然,聽祁折說兩人關系的那一刻,蝶無歡心緒沒穩住。但也僅僅幾秒的時間,她想通了,于是她笑着對早已失去靈智的虺說兒子沒躲過死劫。

她不是沮喪,她是在感慨。

細細數來,她這半生的苦難皆由骨肉起,可蝶無歡從未有過怨言。

誰能想到她這樣自私為己的人,面對兒子時,總覺得虧欠太多。

聽完蝶無歡的話,雲暮秋在眼眶裏打轉的淚珠到底沒忍住滾落,他從來都不是流浪小狗,他擁有全世界最了不起的母愛。

他生命裏的每時每刻,一直都有愛意陪伴,即使他毫不知情,那些愛意也将他圈進溫暖的生活。

不是天生樂觀積極向上,是有人默默陪伴,給予他熱愛萬物的能力。

他欣喜這份厚重的母愛,也在感動之餘,想起自己糾結的重點,“娘親可不可以不要讨厭祁扶桑?”

少年的眼睫打濕,被淚水沖洗過的瞳眸越發透亮清澈,幹淨美好,似雪如玉。

“娘親也不怪祁扶桑,我方才看他,只是在想,”蝶無歡眉眼勾着笑意,溫柔注視着面前的少年。

“我的乖寶這樣好,便宜他這個狼崽子了。”

作者有話說:

【親情線是這本文除感情線外的重點,我希望折寶和秋寶都在愛裏長大。】

秋媽設定是聖女,就意味着她的特殊與強大,希望不會有寶貝覺得我刻意誇大她的能力(原本設定秋寶身世時,南疆有巫神,但我覺得母親比神更偉大,他擁有的一切不是被神偏愛,而是基于母愛。)

就像折寶遇到老前輩給他治病,不是機遇不是運氣,是用心呵護他的父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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