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肖翔】回頭卻不是從前
【肖翔】回頭卻不是從前
肖時欽離開的前一晚,一向睡眠質量很好的孫翔難得失眠到五點。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将床單拱得亂七八糟,這才後知後覺怕是晚上周黑鴨吃多了燒心。他揉了揉同樣亂糟糟的頭發,想着反正睡不着,索性爬起來打開電腦登了游戲。
孫翔在狂劍士和戰鬥法師的賬號卡裏糾結了一會兒,最終還是選了前者。淩晨五點挂在榮耀裏的人依舊許多,游戲裏的角色正扛着無比拉風的武器,在大街上走得大搖大擺、十足欠揍。
榮耀聯盟裏但凡玩這個職業的,骨子裏多多少少都有着狂妄自大的因子,孫哲平是、于鋒是、孫翔也是。這些因子留存在他們的血液裏,像野草一樣被腳步踩了又踩,被車輪輾了又輾,可是仍然生機勃勃地成長了起來。
轉會到嘉世的那一年,他從狂劍士正式轉型為戰鬥法師,整個過程太過順利,以至于所有人都忽略了這一事實。新聞報道都說他是天才新人,卻鮮少有人知道像這樣不眠不休的夜晚,他一個人經歷過許多次。
孫翔操縱着游戲角色,暗自慶幸還好自己砍怪砍得足夠順手。前方的機械師玩家操作犀利,熟悉的走位讓他瞬間敲開私聊彈窗:“小事情?”對方回得很快:“孫翔?”“你怎麽還沒睡?”他倆同時發給了對方這句話,沒過幾秒又接到了同樣的回複:“失眠,睡不着。”
網上曾經有句流傳甚廣的句子——年輕的時候不要遇見太驚豔的人,不然後半生會滿是遺憾。孫翔看見這句話的時候尚且還在越雲,對此嗤之以鼻:“遺憾個屁,老子就是驚豔本豔,啷個會遇見更驚豔的人。”吐槽完之後關了網頁,又噼裏啪啦地敲起了鍵盤。
十九歲那年,孫翔遇見了肖時欽。肖時欽是個溫文爾雅的人,與隊友相處和和氣氣,講起戰術來也溫聲細語,很少見他面紅耳赤的樣子。然而當他走上比賽場時,見人陰人、見鬼陰鬼,如若不是得知那人生活中極好相處,孫翔險些以為自己結識的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
當初他樂得輕松自在,火速将戰術布置和戰隊瑣事甩給了肖時欽,速度絲毫不亞于此時此刻抛出的組隊邀請:“打不打副本?”對方興許是覺得一個人刷怪怪無聊的,便同他一起接了副本任務。
打副本的過程非常平靜,肖時欽很沉默,除了時不時地冒出幾個指示,鮮少有其他話語。連帶着孫翔也是,扛着重劍照做以外,沒有多餘的動作。一切像是回到了那個時候,所有人都以為他會對這種權力架空感到不爽,但事實上他從未拒絕過給予配合。
“小事情,我想帶領嘉世獲得勝利。”曾經他對肖時欽這樣說過,語氣斬釘截鐵,沒有提及到個人榮譽。而對方的反應則是扶了扶自己的眼鏡,一臉淡定:“那是自然,要不然我也不會抛下雷霆,來到這裏。”
Boss倒地的瞬間,落下了一地藍裝,孫翔聳了聳肩,對這樣的非氣早已習以為常。不管是自己還是肖時欽,運氣着實不好,要不然挑戰賽的時候也不會碰見葉修,被揍得滿地找牙。不過現如今,孫翔意識到的反倒是另一件事情——這似乎是他和肖時欽的最後一次合作。
“小事情,你是幾點的飛機?”“十點。”他擡頭看了一下時鐘,發現剛好到了六點,對方吃完早飯,差不多就該去機場候機了。“一起吃個早飯?”“好。”
彼時孫翔也才将将二十,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幹熬了一晚上一點事都沒有。但肖時欽不行,又是失眠又是打副本的,現下已經疲憊不堪,眼睛裏布滿了血絲。盡管如此,看見孫翔的時候,他還是扯出了一個笑容,甚至伸出手拍了拍對方的肩膀。
兩個人吃飯全都吃得味同嚼蠟,孫翔不明白為什麽一頓早餐可以吃得這麽壓抑,從心髒到胃囊就沒有一處好受的地方。以前無論是真愛粉還是黑粉總說他是缺心眼,直到現在他才意識到原來自己尚且屬于有心有肺的那一挂。
像肖時欽處事這麽周到的人,自然在前一天晚上就收拾好了所有東西。孫翔陪着他去房間取了行李,眼睜睜地看着他用手機叫了去機場的車。嘉世裏的人如今已是一片散沙,各自尋覓出路去了,恐怕真沒有幾個人在意他什麽時候走,更別談還會有人來送一送。
Advertisement
孫翔原本想一起去機場,但肖時欽沒讓,說是不想再麻煩他。他也不是個矯情的人,說不讓就不讓,雙手插着褲兜,站在原地沒有動彈。“小事情,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他倆似乎角色颠倒了一下,孫翔像個家長一般囑咐道,肖時欽回了一句“好”,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拎着行李箱轉身離開。
職業選手的宿舍就在二樓,所以肖時欽沒有選擇坐電梯,反而走了樓梯,孫翔看着他一步一步踩下去,掀起了一地的灰塵。不知為何,他腦海裏滿是“年輕的時候不要遇見太驚豔的人”這句話,恍然大悟原來“驚豔”這個詞指的從來都不是皮相。
“小事情!”他站在樓梯口朝下面大聲喊着,試圖引起對方的注意,然而等到那人回頭的時候,孫翔卻猛地詞窮卡了殼,兩人就這樣面對面地互望了将近一分鐘,他又忽然開了口:“再見。”
肖時欽笑了,依舊是初次見面那副溫溫和和的樣子,這一次他沒有回話,只是朝樓上的人揮了揮手,好看潔白的手指被升起的朝陽渡上一層金色的光輝,做完這個動作再次拎着行李箱轉身離開。
孫翔在原地待了一段時間,等到旭光挪移、塵埃落定了以後才手插着褲兜,準備回房間裏補覺。走到樓梯口的時候,他又回了頭,卻發現樓梯好像仍是以前的模樣,又好像已經全然不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