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委屈

江燃看原茵還站着不動,面無表情把頭盔往她懷裏一塞,伸出一只手把她拽到車身旁,挑起眼尾朝豹哥怼過去,“這是我妹,以後認清點兒!”

豹哥臉色從盛怒漸漸轉成驚訝,再到失笑,“哦!原來老子差點艹了你妹!”

原茵察覺到江燃身上的寒意,醒過神,扔下籃球背上書包戴上頭盔,熟練跨上摩托後座。

江燃垂着眼捏了捏摩托車把,沒被豹哥激怒,淡淡問:“豹哥是吧?狼哥的老大?”

那上次被他揍慘的狼哥跨前一步,“豹哥肯來和你談,是你小子的福氣!”

江燃又慢條斯理戴上手套,“狼,豹,上頭是不是還有虎哥?”

豹哥冷哼一聲,“虎哥也是你個嘴上沒毛的小子敢叫的?”

江燃眼皮一擡,“玩兒鬥獸棋呢?狼怕豹,豹怕虎,虎怕象,象怕老鼠……”

惹來他們這邊一片哄笑。

原茵就算心情再差,也差點沒忍住笑……禽獸家族。

豹哥手叉着腰,冷冷擋在他機車前,“少玩兒嘴炮!你也就在南山這片威風威風,有種別往對岸去!你要識相,跪下認個錯,我看在老雷的面子上,既往不咎,要不然,就不是一場飛車的事兒了!”

江燃挑起眉,“你知道我在南山威風,還敢來?”

豹哥啞口。

江燃話音剛落,已經重新發動起機車,猛地朝前沖過去,就在同時,他低聲喝一句,“抓緊了!”

原茵已經擡手扶住他腰。

江燃頭疼,這丫頭會不會坐摩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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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騰出一只手,一把将原茵淺淺擱在他腰側的手拉到前頭,“啪啪”疊放到他小腹上。

原茵被他一拽,整個人往前撲到他背上,被迫從後頭将他抱了個結實。

江燃只覺後背起了一片火。

來不及多想,豹哥身旁好幾輛車朝他圍攏過來,他的摩托直接原地擺尾大掃圈,一副不要命的架勢,将沖過來的車和人盡數逼退,再沿着來路呼嘯着沖出籃球場。

原茵這才明白他為什麽要把她的手拉前頭去,剛才那幾個大圈,差點沒把她給甩下去,全靠她娴熟的坐車技巧,雙手死死卡着江燃腰,才順利跟着摩托一起飛出重圍。

回頭看去,兩方人馬已經打起來。

摩托車箭一樣飛馳在夜色中的山路上。

原茵看安全了,松了手輕輕拉住江燃衣角,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江燃明知道她已經沒趴他背上了,那種又熱又軟的感覺還在。

風呼呼從耳邊刮過,像飛起來。

他察覺自己的心這時才落了地,仍然跳很快,緊張得連他自己都害怕。

剛才真是……好險!

“你住哪兒?”他問了一句。

聲音随着風飛到原茵耳朵裏。

原茵湊近一些答他,“山下!”

江燃不再說話。

原茵看着離小區已不遠,摘了頭盔,湊到他耳邊喊話,“就前頭江邊觀景臺停吧。”

江燃歪了歪脖子,有發絲被風吹拂到他耳廓,特別癢。

摩托車開上江邊長廊的觀景臺,停下。

原茵跳下車,把頭盔遞過去,呼出一口氣,誠懇道:“謝謝!”

忽覺氣氛不對,氣壓低得吓人,擡頭一看,江燃拉着臉,眉目陰沉得能下雨,是非常生氣的模樣。

果然,他接過頭盔就劈頭蓋臉罵起來,“你這丫頭是無腦呢還是無畏呢?大晚上的不回家!跑絲廠那種地方玩兒?有那時間回去多寫寫作業不好嗎?

“你以為江城是游樂園呢?你知不知道你那張臉多危險?今天晚上要不是運氣好遇到我,你……”

江燃氣得撇過頭看江對岸,一手叉腰一手擡起把額前頭發往後捋,心跳得急,還在後怕,說不下去了。

這周他每回想去找原茵的時候,想起她那句“我看你好像挺想見我的”,立即就鎖了步子。

确實沒什麽要去找她的理由了,總不可能是真就為了想見見她吧?

就這樣晃晃悠悠過了一周,沒想到晚上會忽然見到她被那群人圍堵在籃球場裏。

當時他真的有撞死豹哥的心!

原茵被他兇得一愣。

被鄭思遠趕下車時,她沒覺得難受;被周叔說要讓她先下車時,她沒覺得委屈;被豹哥那群混蛋堵在籃球場的時候,她沒覺得害怕。

偏偏江燃這會兒不分青紅皂白一通罵,她忽然覺得那些咽下去的難受委屈害怕憤怒統統都湧了上來,胸口似乎全是肥皂泡,被他輕輕一戳就“撲通撲通”全炸掉。

回家?回什麽家?

她有過家?

呵呵!

他是她的誰?憑什麽教訓她?

不過禮貌地喊一聲哥哥就真以為自己是她長輩了?

他一個江野平的兒子懂什麽?!

原茵的刺全豎起來,咬着牙,揚起下巴輕聲道:“那你呢?約架好玩兒嗎?你一個社會渣滓憑什麽管我?”

江燃沒想到原茵會是這樣的反應,“社會渣滓”四個字刺得他神經一疼,愕然轉過臉對上她的目光。

清亮的小鹿眼裏沒有溫度,目光冰涼冰涼的,浸得他涼透了胸。

“難怪你會複讀!”原茵話語不掩譏诮,一字一句像鞭子一樣抽在他耳朵裏。

“打架飙車贏了能怎麽樣?給你頒個獎杯還是發獎金?将來你的同齡人坐在高樓大廈喝着咖啡寫着PPT,假期帶着父母孩子出國旅游,你是還要繼續在夜場尬舞還是在KTV收保護費?找個染紅頭發穿漁網襪的頭牌當老婆,再生個天天跟你一樣在外頭打架的兒子?”

原茵眼睜睜看着江燃眼神像刀子一樣帶着殺氣劃過來,額上暴起青筋,心頭莫名覺得痛快,這一晚這一周,不,這半年,所有的無名氣似乎都找到了出口,肆無忌憚朝江燃砸過去。

江燃捏緊了拳頭。

原茵瞟他胳膊一眼,輕笑,看着江燃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想動手?随你便!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這樣的,混混!”

說完轉身,就那麽離開。

江燃獨自站在摩托車旁,像被定了身。

他本來是從不在意別人看法的人,這麽說他的也不止原茵一個。

可怎麽她說,他就會這麽疼?

後背像破了一個洞,呼呼漏風。

要過很久,他才能勉強挪動一下步子,掌心有痛感蔓延,松開手,才發現頭盔的扣被他捏在手心,已經捏破了,塑料殼的一角紮到了肉裏。

江燃扔了頭盔,走到江邊臺階上坐下,摸出一支煙來,點上。

抽到一半,手機響了。

江燃接起。

“喂,老秦叔。”

“小燃,你沒在山上了?我看你定位在江邊沒動。”

“嗯。”江燃把煙夾在指尖,“遇到個朋友,帶她下了山,山上估計打了一場。不過,虎哥沒來,來的是個叫豹哥的。”

“花豹吧,原名陳亮赫,有個鋪子,賣小家電的。嗯,沒事兒,你自己的事要緊。還是那句話,凡事小心,別冒險,你的安全第一!你要是出點什麽事兒,我将來怎麽去見你爸?”

江燃點點頭,“您放心吧,我有經驗。”

那邊準備挂電話,江燃又喊了聲:“老秦叔。”

“嗯?”

江燃有些吞吐,“我這事兒,能跟人說嗎?”

那邊停了停,“你這不算組織上的安排,不用跟我彙報。如果有你完全信任的人,比如說家屬,是可以說的。不過,從理論上來說,任何百分百的信任都有可能變質,所以,能不說盡量不說吧。怎麽了?你媽又念你了?”

江燃笑笑,“沒事兒,我就随便問問。”

那邊嘆口氣,“你還是考個普通大學,好好讀書去吧!”

江燃抖了抖快燃盡的煙,“反正考上我媽也不讓我去,我就這麽呆着挺好的。”

那邊再叮囑兩句,挂了電話。

江燃又吸一口煙,吐出煙圈兒,把煙屁股大力往江邊扔去。

煙頭閃着紅星落在鵝卵石灘上。

他坐了會兒,又站起身,彎腰在鵝卵石堆裏把那煙頭給找到撿了起來,自言自語。

“亂扔垃圾是不對的。你見過這麽環保的社會渣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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